第30章 收信 ——天氣很好,晚上的星星和月亮很漂亮
第30章 收信 ——天氣很好,晚上的星星和月亮很漂亮。
夜晚無聲, 唯有遠處陣陣模糊的海浪聲,隔得太遠聽得不太真切。
只擰開一盞落地燈,燈光柔和, 連燈下坐着的兩個人也一同披上柔和的紗。
男生和女生并肩坐着,女生抱膝歪頭看向男生, 她眼中似有水光流動, 一瞬間讓人想起來天上的星星, 而男生正低頭打着游戲。
兩個人并不開口說話,甚至一個逾距的動作也沒。
氣氛暧昧而粘稠, 正有一層看不見蜂蜜色包裹着周圍。
起碼劇本上寫的張曉蓮喜歡這個男孩, 喜歡的要命。
她從什麽都不懂, 到喜歡上這個男孩, 第一次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 因此想要靠近又強行遏制自己的所有行動。
一個鏡頭從宋玄側邊切過來, 特寫鏡頭下,在宋玄側臉剪影後是沈兆景明亮的雙眼。
沈兆景無疑是漂亮的, 大概從她十二三歲的時候, 漂亮這個詞像是從她身體裏長出來的花朵,任何一個曾經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人都輕而易舉的了解。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眸皓齒, 眼中似有千千萬萬句話要說。
男生手中游戲似乎結束了, 聲音靜了下來, 他突然擡頭看, 長睫毛根根分明,眼尾下垂, 是無辜而懵懂的狗狗下垂眼, 他呆了下, 沈兆景看出來他隐約有出戲的念頭。
這場鏡頭從下午三點鐘拍攝到晚上八點,中間一次又一次因各種原因出錯,不能再出錯了。
另一個鏡頭從她側臉切過來,在鏡頭拍不到的角落,她輕輕的用手指安撫的拍了下宋玄的手背。
無言的安慰。
兩人對視,她竭力的将張曉蓮的感情送到宋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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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少女不敢說的感情。
劇本這裏并沒有兩個人的臺詞,大段的旁白描寫都是有關張曉蓮的感情,對于闫曉福只有一句話輕描淡寫的而過。
旁白中寫:闫曉福對上那雙眼睛,一時心慌意亂。
心慌意亂四個字,寫的簡單,透過鏡頭表現出來卻十分棘手,如何心慌,又該如何意亂,表情和神情又該有什麽樣的細微動作,他握緊拳頭和咬緊牙齒是否通過鏡頭又似乎落了下乘。
尤其是當沈兆景靠近的時候,她身上的香氣一點點傳過來。
拍戲的時候沈兆景并不會主動噴香水,這個味道是她長年累月用下來留在身上的,一點柑橘的甜混合着幹淨的茶香。
心慌意亂,是他的心髒在亂跳,靠得太緊生怕對方察覺他的心跳聲,他有些害怕的想往後退,直到被沈兆景輕輕用手指在手背上拍了下。
“cut”導演林白喊了停,鏡頭以外的工作人員立馬蜂擁而上,沈兆景起身。
鏡頭上的紅燈一關閉,她臉上表情立刻淡了,還剩下些厭倦和疲憊。
胖總擰開水,一瓶遞給宋玄,一瓶遞給沈兆景。
他聲音壓得低:“從聖城來了信,我給你收到酒店房間裏了。”
沈兆景可有可無的點點頭,來到劇組不過一周,沈兆景又瘦了,胖總嘆聲氣。
宋玄站起來,他拍了拍褲子,胖總探頭對他笑了下:“小宋,你爸爸也來了,今晚你和他一起吃飯吧。”
乍然聽見爸爸兩個字,沈兆景耳朵一動,接着又恢複了平靜,身後傳來宋玄驚喜的聲音:“爸爸現在在哪?”
“在酒店等你呢。”
沈兆景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水,她眼神偏了一下,注視着開拍一周後宋玄臉上難得的笑臉,這幾天被拍戲弄的他一直陰沉沉,生怕又因為自己拖累劇組的進度。
過了會終于從開心這種情緒中蘇醒的宋玄,表情變得有些小心,問:“哥和師姐去嘛?”
胖總笑着搖頭:“不了,我帶小景在酒店裏吃飯。”
結束拍攝,沈兆景一路走一邊跟雲格林講話,兩個人這一周關系升溫的飛快,手挽手,并肩走在一起。
雲格林說:“我看你這幾天狀态不太好。”
沈兆景立馬想到拍攝的事情:“不夠入戲嗎?”
“不是。”雲格林搖搖頭,兩個人胳膊互挽着,她還伸手牽住沈兆景的手,沈兆景的手被冷汗打濕,雲格林并沒有第一時間松開手,而是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裏,說:“就是太入戲了,你還好嗎?你這樣太瘦在鏡頭裏會有點奇怪。”
瘦的太快,鏡頭裏的角色會上下銜接的很奇怪。
沈兆景聽出來她的意思,她沉默了下,直到走出片場,雲格林的經紀人在車門口等着她,她松開手,輕輕拍了下沈兆景的額頭:“戲份結束的時候,也要暫時回一下人間呀,沈兆景同學。”
等坐上車,車裏多了個人,是胖總請回來的補課老師,還沒歇兩口氣,沈兆景已經把書掏出來,前排的胖總張了張嘴想讓她歇一會,後面的沈兆景沒擡頭都能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
“我暫時回一趟人間,算是我休息。”這是剛剛雲格林說的話,跟在她們兩個身後的胖總也聽見了。
沈兆景身為藝術生,對于成績沒有太多要求,能過線就可以,補課老師也對于她這種想法一清二楚,補課的時候多注重基礎知識。
高考的時候只要能把基礎題的分數拿到,過線就變得輕而易舉。
回到酒店,老師先單獨去吃飯,沈兆景跟着胖總一塊回房間,胖總一邊開門一邊問:“怎麽想起來寫信?”
“沒什麽,就是為了好玩。”
胖總開了門,回頭瞥她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
等沈兆景推開門進去,一眼看見茶幾上躺着的那封信。
老式信封,上面陳亦周的字寫得工工整整,他最近在跟着外婆練毛筆字,寫得瘦金體,寫硬筆的時候也不自覺的帶出一點。
她一進門直奔着信過去。
等撿起信的時候,手指一捏才明白胖總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太薄了,感覺就塞了一張紙在信封裏。
她剛動手準備拆開,後面的胖總催促:“等吃完飯再看。”
餐車推上來,沈兆景戳着沙拉吃着,眼神不止一次的瞄後面的信,胖總心裏想笑,他裝成沒看見的樣子。
他把手裏剝好的雞蛋放進沈兆景面前的餐盤裏,問:“手機還要放在我這裏嗎?”
“不用了。”她回答的語速太快。
過了幾秒,才慢吞吞的給自己解釋:“我還得用手機考試背單詞。”
這個解釋有些過分欲蓋拟彰,胖總悶笑一聲,說好。
吃過飯,補課老師又來敲門,胖總把東西收拾幹淨,獨自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房間內只剩下補課老師和沈兆景的聲音。
補課結束都已經到了十二點,明早九點準備開拍,胖總帶着補課老師出去,沈兆景一人在房間裏收拾自己的書本子和筆,她動作慢吞吞,帶了一點故意拖延的感覺,可又忍不住瞄一眼身後的信封。
猜想陳亦周會給自己寫什麽。
桌面被她收拾的幹幹淨淨,一丁點灰塵都沒有,沈兆景左右看看,似乎再也沒有拖着的理由,她才起身,熄滅了臺燈,轉身坐在沙發裏。
沒了鏡頭,她帶出一點點沈兆景專門有的小動作,坐沙發的時候會盤腿坐着,一小團很容易被人端走。
她撿起信,拆開。
說實話,這是她人生中正經收到的第一封信,隔了很遠的地方到她手中,從寄信人寫的開始,到她手裏中間隔了很久,現在拆開,隔着的這幾天仿佛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她低頭的時候,頭發從肩頭滑落,她伸手将頭發勾過去,繼續拆信。
信封裏只有一張信紙。
抽出來,沈兆景的心跳的很快,她莫名有點緊張,開始臆想對方可能寫的話。
等信紙展開,只有短短一句話。
——沈兆景,你好嗎?我很好。
沈兆景一開始看了信,有些想笑,她用手指貼着嘴唇,忍着笑聲出沒,手指是涼的,唇瓣卻是熱的,她盯着信紙上的字,仿佛能看見陳亦周低頭在書桌前正襟危坐寫字的樣子。
又過了會,等貼着手指的唇瓣涼下來,她忽然放下手裏的信紙,一顆心跳的很快,比剛剛拆信的時候更緊張,她想起來這好像是電影裏的臺詞。
可寫在信上,沈兆景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約是突然分開,距離讓心裏的迷霧漸漸消散。
沈兆景起身,将信和信封一同收起來夾緊自己的英文詞典,她并沒有回信,而是拉上窗簾,轉身進了浴室。
新的一天即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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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周放下筆,将面前寫完的卷子對照答案,飛快的打鈎,直到有錯的那一題,他用橡皮擦去鉛筆印,并沒有立刻重新開始寫,而是按答案提示找到公式,此後圈起十道同類型的題目,十道題刷完,他才将這錯的一題重寫寫上答案。
做完這一切,他仰頭,手指扶着後頸輕輕松了下酸脹的肩膀,他擡頭,從窗口看向夜晚的天空。
夜色深深,零星點綴着幾顆星星,月亮只淺淺的露出一角。
他輕輕松口氣,用水筆直接在剛剛寫完的卷子上寫字。
——天氣很好,晚上的星星和月亮很漂亮。
寫完這麽一句話,他從抽屜中找出信封,再次寫上地址和收信人,因寫的次數多了,這個地點已經非常熟悉,不必在看,他能一口氣寫出來。
将卷子折了幾下放進去,陳亦周将裝好的信封放下,手肘撐着下巴,他輕輕吸口氣。
這樣一封幾乎不值當郵寄的信,次日陳亦周上學的時候順路丢進郵筒裏,這是他送進去的不知道第幾封,反正他一封回信也沒收到,陳亦周并不失望,因為現在的場面仍舊在他的預料之中,不談失望,他反而有種同別人下棋時,對對手的接下來每一步過分了解而産生的絲絲欣喜。
陳亦周剛踏入班級便聽見班長在哀嚎。
“拜托幫幫忙,如果國際班都不能主動參加藝術節,那校長在後面的董事會更難做的。”
班長雙手合十在講桌上向班級每個人拜托。
陳亦周走進來的時候,她雙眼一亮,期期艾艾道:“陳亦周,我記得上次藝術節你就參加了的吧。”
陳亦周嗯一聲,将肩上單肩書包取下,随手放在桌面上,他沒坐下,懶散的倚靠着桌沿,拆開塑料包裝,将吸管戳進去。
班長的期待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說:“今年要不要也參加。”
“我拒絕。”他面無表情的咬着吸管,睫毛跟着目光而擡起。
上次參加藝術節那是沈兆景做老好人答應了班長,拉着四人小組一塊表演小品,本來只是校內游戲,結果被人拍了發到網上,至今仍舊在B站流傳。
果斷被拒絕的班長扭頭将目光看向旁邊的馮珍珍一席人,馮珍珍正在塗指甲油,她撅起嘴唇向剛塗好的指甲吹了口氣,笑嘻嘻的說:“他參加,我就參加。”
她擡起下巴向陳亦周的方向點了點。
陳亦周剛喝完牛奶,捏扁牛奶盒丢進垃圾桶裏,連目光都沒分給說話的人。
正在悄悄卷起制服裙的劉悅滿不在乎的說:“不然還讓小景參加好了。”
班長嘆氣:“小景請假到一月呢。”
馮珍珍笑,一雙貓眼笑的彎彎,說話時腔調總是很甜:“沒關系的,班長去問一問嘛,萬一小景就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