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異地 “因為再不見面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點想你
第29章 異地 “因為再不見面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點想你。”
“為什麽要給我寫信?”沈兆景問, 她拉開窗簾,看向窗外星光點點,劇組下榻酒店距離海格外近, 因此隔窗能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站在窗戶邊, 微風卷起沈兆景的長發, 她跟着微眯起雙眼。
心髒內像是裝了一只小鳥, 正在竭力掙脫束縛的薄衣。
聽到從陳亦周口中說的沈兆景三個字,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有奇怪的感覺從心髒穿越至四肢百骸。
電話另一端的陳亦周并沒有這麽快的給出回答, 他沉默了下來, 大約只有幾秒鐘, 沈兆景卻覺得時間被拉的格外長, 片刻後, 陳亦周的聲音微啞再次響起,他似乎先是嘆了聲氣, 即使沒有面對面, 沈兆景都能想象出對方有一點皺眉謹慎回答的樣子。
“因為再不見面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點想你。”像是幹脆放棄掙紮的臨終病人,陳亦周閉了閉眼,這句話脫口而出, 有一種令他上瘾的松懈, 像是一個長年勤懇埋沒秘密的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喘氣的機會。
于黑暗中, 他閉着眼想象此刻沈兆景臉上的表情, 嘴角向上牽了牽,不等沈兆景的回答, 他繼續說着:“我給你寫信, 不需要回信。”
“看不看也由你。”
他一點點的說着, 語氣輕松,大約是真的放棄掙紮了,整個人倒在椅背上,整個人懶散而倦怠,顯出一種很混蛋的迷人氣質,像是在黑夜之中獨自閃耀的星星,不算太亮,可被人發現的那一刻便擁有令人挪不開眼的魅力。
電話終止,沈兆景坐在窗邊,開始下雨了,風卷着雨砸在窗戶上,聲勢浩大,雨腳如注,她聽着雨,手指茫然的在手機已經熄滅的屏幕上的點了點。
下一秒房間門被人從外敲響,胖總在門口問:“小景,手機是不是落在你房間了。”
沈兆景回過神,起身去開門,手機仍舊握在她的手心裏,從門縫裏探出頭:“在我這裏。”
胖總伸手向她索要手機,沈兆景猶豫了下,伸出手要将手機遞出去,遞了一半突然後悔,她說:“要不這次先不放你那裏了。”
胖總有些疑惑,他張了張嘴,就在沈兆景瞪圓一雙眼睛很小心的盯着他的嘴唇,以為胖總會問為什麽的時候,胖總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行,早點睡。”
門再次合上,她轉身倒在床上,心亂的很,合着窗外的雨聲,沈兆景以為自己這晚會睡不着,然而一夜無夢。
早上五點多胖總來敲門,她沒醒,胖總直接刷卡開門,一進門先把她丢在地上的手機和劇本撿起來,又将一個個從床上踢下來的枕頭撿起來,從酒店大床的中間撈出沈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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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滿臉迷糊,長發糊在臉上,胖總拎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床邊,給她擰開水遞過去:“今天開拍第一天,醒一醒,我的祖宗。”
沈兆景往下灌了大半瓶水,整個人懶洋洋的,胖總預判她下一個動作,在她倒頭再次睡下之前先把人提溜起來,他把拖鞋直接塞在沈兆景腳上,推着肩膀把她推到浴室內。
匆匆洗過澡,坐車去現場,不知道宋玄拍戲的消息是怎麽被那群小姑娘知道的,酒店門口擠着一堆人。
沈兆景下樓的時候險些被其中一個鏡頭砸到眼睛,胖總當場發飙,護着她上了車,他下車跟一群小姑娘講理,但那群小姑娘以‘沒有我們,宋玄能依靠誰’為理由,硬扛着胖總的眼神攻擊。
胖總對着那個首先說話的女孩子冷笑一聲,他眼神撇過她,看着明顯年紀不超過二十,頭發花花綠綠的女孩子笑了下:“劇組消息都是保密的,我們沒通知應援會,你們是從哪知道消息的?”
女孩不說話了。
沈兆景在車上看着,她回頭,後車座上坐着一個包裹嚴實的男孩子,是宋玄,他敞開腿坐着,雙眼垂着,不看外面也不看手機,一臉漠然。
沈兆景先開口說點什麽,她忍了下轉過身繼續翻着手裏的書。
*
陳亦周和往常一樣同周思成勾肩搭背,懶懶散散的坐公交轉地鐵去上課,路上戴着口罩還時不時會被要微信,他戴着耳機背單詞裝着聽不見的樣子,實在有纏人的,陳亦周就伸手比劃,裝成聾啞人,耳朵戴着的耳機成了助聽器。
一旁的周思成還沒睡醒,打了個哈欠,吐槽道:“你混不混啊?”
陳亦周眼神冷淡,垂着眼,用漂亮的手翻書,語氣淡淡:“我是混蛋,我是人渣。”
說的直白而誠懇,反而讓周思成一噎,什麽也不會說了。
他從小就這樣,長了一張很會玩的臉,實際格外會拿捏界限,陳亦周很讨厭別人擅自走進屬于他自己的世界,因此用那張冷臉吓退過很多只是心血來潮的觀光者。
地鐵到站,兩人下車,走出地鐵站後,地面上還殘留着昨夜的積水,一腳踩上去,濺出來一點污水,陳亦周‘啧’了一聲,眼神撇過去,周思成抱歉的舉起雙手,陳亦周擡手一拳錘過去,并沒有用力氣。
學校裏多了很多人,進校的時候陳亦周繼續戴着耳機,走在周思成身邊顯得有些沉默,他對于那些目光都有些不耐煩,旁邊周思成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艹,你現在像個失戀少女一樣,搞毛啊?”
“搞你。”陳亦周很煩,他冷着臉推開周思成,薄薄的眼皮垂着,神情寡淡,擡腳邁上臺階,剛上兩層,又一個擋在面前的,是丁野,他又換了個發色,陳亦周掃他一眼,第一時間并沒有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他準備從旁邊走過,聽見丁野問:“她呢?”
周思成大傻瓜似的還在笑嘻嘻的反問:“誰啊?”
“沈兆景。”丁野問,他看的是陳亦周。
陳亦周停下腳步,他擡起眼皮,這次認真的看了一眼丁野。
過了會,就在周思成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等會就得打起來的時候,陳亦周開口:“去拍戲了。”
陳亦周忽然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對了還沒有謝過上次的事情。”
陳亦周的語氣很認真。
這才是奇怪的事情。
周思成眼底劃過一抹驚奇,忍不住後退一步,基于發小的默契,他從這股認真的語氣裏聽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丁野忽而嗤笑一聲:“要道謝讓她自己來,為什麽要你來幫忙謝?”
“因為她不在乎這種小事,但我都會幫她記得。”陳亦周說的輕描淡寫,他轉身從丁野身側走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背道而馳。
*
拍攝時,沈兆景變得更加沉默,她完全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出現在鏡頭前是宛如失去水分的玫瑰花,經過她身邊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糜爛而微甜的花香味。
拍攝前期幾乎全是張曉蓮獨自的戲份,她站在門口,身體站的不是很直,歪歪扭扭的靠着牆,幾乎是強壓着耐心的靠在牆邊。
她時不時看向小巷口,那裏有昔日玩伴正在開心的玩着小孩的游戲,獨自站在門口的沈兆景感到一點被丢下的落寞,她動了動腳尖,幾乎要奔向小巷口,身後的房間忽然傳來幾聲沉悶的咳聲,這咳聲像是一根繩子,繩子一段攥在外婆手中,另一端系在沈兆景的腳踝上。
即将下雨了,沈兆景呆呆的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雨珠,旁邊的姑娘在罵:“生意還沒開始就要關門了。”
說罷,向她搭話:“曉蓮,今天有沒有賣到花?”
沈兆景扭頭,目光穿過鏡頭落在監視器前的每個人心裏,長睫毛抖了幾下,那張微粉的臉頰在陰雨天裏也泛着一點幹淨的光,她有些怯生生的笑了下:“還沒有。”
“沒有!你外婆的藥錢怎麽辦?”旁邊塗着正紅色的姑娘誇張的皺起眉毛,然而下一瞬,一個男人靠近,他身着西裝,手中捏着一柄手杖,嘴角帶了點溫潤的笑:“你也賣花嗎?”
沈兆景不敢說話,她像只誤入此地的雛鳥,漂亮而幹淨,年輕而青澀,十幾歲的小孩面對大人的緊張和無措不小心洩露。
男人輕笑一聲。
旁邊的姑娘即是好意又是惡意的握住她的肩膀将沈兆景整個人往前推:“先生,再仔細看一眼她。”
沈兆景被推出來,攝像機推到她面前,特寫鏡頭整個容納,她顫抖的睫毛和水潤的眼眸,臉上沾着的雨水和汗水,像是從土裏舒展生長的花,就要枯萎卻還向外送着最後一點香氣的花。
先生但笑不語,在即将轉身的時候,沈兆景忽然鼓起勇氣,伸手拽住先生的衣角,她露出一個笑,小聲的說:“先生買一朵花吧。”
“cut。”林白的聲音傳來,周圍燈光落幕,鏡頭以外散着的人群立馬圍繞上來,補妝,打傘,喂水——所有人腳步踏在濕噠噠的地面上,所有一切聲音在沈兆景耳中放大幾十倍。
她尚未回神,仍舊是那個問別人要不要買花的姑娘。
可拍攝現場随着導演的一句‘cut’像是一個搭好的撲克牌屋瞬間倒塌,只有她一個人還停在那個世界裏。
胖總舉着傘将她帶回來,給她喂熱水,林白把她扯過來在自己面前坐下,她倒放監視器裏內容給她看,給沈兆景指那一段眼神需要更外放一點。
演員這個職業就是把所有在另一個世界的故事表演出來,呈現給觀衆,而演員本人在這個故事裏是不重要的,她需要打碎原本的自己,将原來打碎的自己捏成另一個陌生人,完完整整的從自己的世界裏脫離,成為另一個世界的另外一個人。
沈兆景慢吞吞喝着水,她聽着導演的話,顯得人很沉默,下一條再來過來,沈兆景演的現場所有人不敢出聲。
來學習的宋玄坐在小凳子裏,他雙手緊緊捏着礦泉水瓶子,發出伶仃的聲音,一眼不敢眨,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和對戲時候完全不一樣,站在鏡頭前的沈兆景完全收斂起自己,林白要她打開自己,她徹底打開,像是一個透明的玻璃,裏面盛滿林白要的東西。
宋玄幾乎弄不清對方有沒有在演戲了,他被炸的頭皮發麻,看到最後沈兆景手輕輕握住先生的手走進身後屋子時,宋玄眼一眨,豆大的眼淚掉下來,砸在手背上,他對此一無所知,只死死的盯着那扇被合上的門。
傍晚,沈兆景窩在林白身側看着自己的表演,她一天沒吃東西,只喝了點水,臉色蒼白,垂着眼看的很認真,林白跟着看了一遍,看到最後徹底松口氣,扭頭說:“行,今天就到這裏。”
沈兆景點頭。
林白提醒:“明天開始就得拍你們談戀愛的戲份了,你跟人談過戀愛嗎?”
沈兆景一怔,誠實的搖頭。
林白明顯就是随口問問:“那有喜歡的人嗎?這幾天的戀愛戲份你能行吧。”
她問得都沒覺得有太大問題,回答的人也沒覺得,旁邊胖總緊張的要命,一手拉着一個孩子:“林導,我們孩子年紀還小,您肯教,我們就肯學的,您放心吧。”
林白瞅了他一眼,又看回沈兆景,眼神在沈兆景和宋玄之間來回巡視,伸手指了下宋玄:“我不怕小景,就怕你,你到時候眼神可不能像現在一樣怯生生的,你是喜歡她的,不能怕她。”
宋玄臉一紅,他點點頭。
回酒店,胖總一定要她吃點東西,沈兆景吃不下,她現在很累,從精神上感到累,頭疼的要炸開,她搖頭拒絕,說:“我先睡一會,等醒了再說。”
胖總沒辦法,深深嘆聲氣,送她回了酒店房間,身後宋玄擔憂的問:“師姐一天都沒吃飯了,她可以嗎?”
胖總重新按了電梯:“她從小就這個毛病,以前還好跟着其他小孩一起還行,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出來拍戲。”
宋玄:“以前沒有單獨出來過?我看了師姐很多單人拍攝過的戲啊。”
胖總帶他進了電梯:“她以前拍戲,其他小孩都會時不時跟在旁邊,即使不說話不想吃飯,其他小孩也有辦法,這會沒人跟她一起了。”
他忽然自言自語:“早知道就跟着周周學着做兩個菜。”
電梯門合上,宋玄也跟着收回眼神。
獨自回到房間的沈兆景躺在床上,她在竭力放空自己,企圖找回一點屬于沈兆景的情緒。
大概是因為沒有進行過系統的表演學習,沈兆景對于表演是靠着天生的體驗派技巧,以至于會很容易耗費她的心力,等到上大學之後應該就會好點,她輕輕合上眼,自我安慰着。
在閉上眼的時間裏,沈兆景短暫的做了夢。
夢境絢麗而毫無邏輯,在下午那個紛雜的人群之中。
她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沈兆景。
沈兆景擡眼,隔着人群,她看到陳亦周帶着點笑的臉,他伸出手向自己抛過來個東西。
沈兆景下意識的伸手去接。
一顆糖落在她的懷裏。
旁邊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感嘆道:“啊~怎麽不給我啊?”
沈兆景心裏隐約冒出一個回答來:因為他是陳亦周啊。
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已經到了晚上,她伸手一撈,在另一個枕頭下摸出自己的手機。
她想自己足夠冷靜,足夠清醒。
公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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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的手機一亮,正在吃面的陳亦周一頓,他垂眸,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消息。
公主:【好。】
安靜半響,他放下手機,踢了下對面坐着的周思成,手撐下巴,眼尾蕩漾出一點笑來,他問:“哎,要不要再給你煎個蛋?”
周思成一臉懵,他下意識的護住自己的碗,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要錢嗎?”
陳亦周抓住手機起身,說:“今天爺高興,煎蛋免費。”
話音落,他重新擰開火準備煎蛋。
周思成低頭看了眼自己面前求了半天還要五十八一碗的泡面:“你他媽的按心情收費,是不是太不把市場監督管理局當回事啊?”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我來了,其實那個夢是我自己做的,傍晚迷迷糊糊睡着了,夢裏是一群人站在酒店大廳,特別吵,然後視角為沈兆景的,陳亦周丢過來一顆糖,旁邊的女孩子問為什麽不給自己,沈兆景說因為他是陳亦周。
上帝視角的我get了回答的精髓——陳亦周的糖只會給沈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