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24
她不問行和不行,只說想與不想。
靳搖枝對自己的定位從來都不是獵物,她只要心中有一個想法,在稍稍衡量過可能性後,就會付諸行動。
她向來是直接的,卻不莽撞。
樓上的儲物室裏的确有閑置的一套樂器,是寧橙圖好看買回來的,其實華而不實,所以買來才用了兩次,就閑置着積灰了。
林氤轉身走去開門,扭頭說:“有鼓,也有別的。”
靳搖枝欣然跟上,只是在出了門後,又半步不離地跟着了。
走廊比別處暗,大約是因為樓下的玻璃壞了,連風聲都比房間裏聽到的要清晰猛烈。
七年後的靳搖枝心覺不好,她清楚自己一旦表達了“想”這一念頭,就意味着她要開始認認真真地了解一個人了。
而如今的林氤有一位來自七年後的參謀,非得将當下的靳搖枝死死套牢不可,這樣太不公平。
七年後的靳搖枝不得不另做打算,比起那兩個林氤的暗中合謀,她各種暗戳戳的伎倆顯得太小兒科,也太可笑。
這樣可笑又無效的行為,她萬萬不會再做。
但要怎麽樣呢,難道直接告訴七年前的她自己,另一個她就在此地?
恐怕七年前的靳搖枝只會和林氤貼得更近。
算了,再往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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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物室狹窄,裏面各種器物緊緊擠在一起,借着昏暗的光,能看見閑置的架子鼓就在角落當中。
只見灰塵積得挺厚,要将一件件搬出來可不容易。
林氤看了一陣,聽見靳搖枝被飛揚的塵嗆得悶咳,便關上儲物室的門說:“給你彈木吉他?”
靳搖枝點頭,側身又咳了兩聲,說:“邊彈邊唱?”
“我可以試試。”林氤拂開手上沾着的灰,指着樓下說:“你回房間去吧,我下去拿吉他,很快就上來。”
樓下的風還在肆意掃刮,雜七雜八的聲音不絕于耳。
靳搖枝看了林氤數秒才說:“那你注意安全。”
林氤颔首下樓,在樓梯上說:“能幫我找找譜子嗎。”
“在哪。”靳搖枝問。
林氤說:“右手邊的房間,桌子下的第二個抽屜裏。”
其實林氤說的是靳搖枝的右手邊,但靳搖枝卻誤以為是林氤的視角,再三思索過後,她還是推錯了門。
靳搖枝推門進了卧室,一時間不明白林氤為什麽要那樣描述。她環視房間一圈,實在找不到別的帶抽屜的桌子,只好徑直走向床頭櫃。
床頭櫃在林氤的那一側,加之她從來沒有窺探他人空間的習慣,所以是第一次打開這個抽屜。
拉開抽屜,她什麽譜子都沒見着,倒是看到了零散的紙筆。
紙上寫了字。
「她睡眠質量不好,夜裏給她熱牛奶。」
靳搖枝多看了一眼,并沒有對號入座。她篤定自己不認識這裏的其他人,也沒誰會清楚她的睡眠質量,更不該會有人如此熱切地叮囑。
翻找了一陣,她實在找不到所謂的曲譜,才意識到自己多半是找錯了房間,終于走去打開了正确的門。
房裏有桌有椅,看起來是辦公的地方,桌下第二個抽屜裏果真躺着一本樂譜。
靳搖枝翻開看了一眼,以确認自己沒有拿錯,卻意外地發現,譜子上的字和剛才留言的字體,似乎是一樣的。
但她僅是意外,并不覺得惶恐,畢竟那一間卧室并非某個人的固定房間,留言或許是林氤為了叮囑其他人所寫的。
七年後的靳搖枝看不到樓上種種,不得已跟着林氤搬桌堆椅,把那裂開的窗稍稍擋住了。
她聽見樓上傳來聲音。
“譜子是你畫的?”
25
在一地狼藉中,林氤仰頭說“是”,她沒有拂開手上的灰,而是拿了掃把,随意将地上零碎的玻璃掃作一團。
堆起的桌椅并不能完全将風口擋住,所以林氤掃得毫不用心,只為避免大塊玻璃将人紮着。
伴着玻璃的嘩嘩聲,林氤又說:“裏面有幾首是我和寧橙一起寫的,你要聽聽嗎。”
靳搖枝就伏在欄杆上,後背一個勁冒着寒意,但這寒意的來由和林氤無關,只是因為走道太長,也太暗。
她翻開曲譜,如今的光線大約還能看清譜上的內容,但她對音樂一竅不通,譜子是看不明白的,只依稀能懂得歌詞的大意。
不得不說,這詞和林氤本人毫不搭調,有幾分像中學時候備受诟病的意識流作文,一些辭藻華而不實,通篇看下來就是毫無中心的無病呻吟。
“詞也是你寫的?”靳搖枝看得吃驚,在她看來,林氤的內裏不該是這樣的。
“譜子是我編的,詞是寧橙寫的,她執意要親自作詞,在終稿之後,再由我抄到曲譜上。”林氤放下掃把,洗幹淨手才将事前擦幹淨的吉他拿上。
“字寫得不錯。”靳搖枝一頓,又繼續評價:“詞不太好懂。”
“不用給她留面子。”林氤說得平靜又淡然,“她中學時候就是這樣,喜歡和應試作文對着幹,骨子裏帶着點文藝病。”
“總得要有點自己喜歡做的事。”靳搖枝委婉地說,“看來你們認識很久了。”
“發小。”林氤說得簡單,她拎着吉他邁過那一堆破碎品往樓上走,迎上了靳搖枝的目光,“說起來,三年前會去看你的展,其實是應了她的邀。”
靳搖枝微愣,詫異地問:“那她又是怎麽想到要去看我的展。”
“那次我們恰好在J國旅游,從長輩的手裏拿到了邀請函。”林氤接過靳搖枝手裏的曲譜,又說:“那張邀請函設計得很好看,寧橙對好看的,總是沒有抵抗力。”
“那你呢。”靳搖枝問得不清不楚,使得咬字也變得黏黏糊糊。
她還是主動的,随時随地都想占據主導位。
林氤看着靳搖枝說:“我也是。”
隔着林氤的身體,七年後的靳搖枝又得以與自己對視。
來自七年後的靳搖枝很難形容這一瞬的離奇,離奇就離奇在,她不明白“自己”的神色為什麽會帶着探究。
是不信林氤這番說辭,還是其他?
但當下這年的靳搖枝什麽也沒有問,她迅速收斂了眼底的驚疑。
七年後的靳搖枝當即明白,“自己”之所為沒有再說,或許是因為信息的來由并不光明,又或者信息依然存疑。
而能令她“自己”出現這番古怪表現的,也僅有剛才那一段零星的時間。
兩人走回卧室,門一關,那呼嘯的風聲又變得若有若無。
靳搖枝看林氤翻開曲譜,托起下颌問:“可以點歌嗎。”
林氤将譜子遞出去,說:“你随意選。”
靳搖枝翻得很慢,一邊問:“有哪首是你參與作詞的嗎。”
“倒二。”林氤答。
靳搖枝便從後往前翻,當即看到了一首取名為“殉冬”的歌,她摩挲着字跡問:“為什麽取這個名字?”
“春夏秋很好,但冬天會讓一些人皺眉。”林氤撥動琴弦,大抵對這首曲子很熟,所以不用看譜也能彈得出來。
七年後的靳搖枝想,如果不是因為逐漸冷卻的愛意,她會很期望,整場相遇都是林氤的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