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漂亮小白蛇(9)
第54章 漂亮小白蛇(9)
三聲敲門聲過後, 阿莎後退了一步,安靜地等着屋內的人開門。
可是半分鐘過去,屋子內并沒有動靜。
難道是睡了?
阿莎回頭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等着的大祭司, 一咬牙,直接伸出手朝着門的方向推去。
就在她的手接觸到門的那一刻, “你在做什麽?”
一個女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阿莎扭頭看去。
阿藍正從樓梯的拐角走了過來。
阿莎眼神頓時落在了對方行走之間輕輕擺動的精致黑袍上, 眼睛裏流露出了自己都未覺察到的嫉妒。
祀绮衣走到了兩人身邊。她先學着之前看到的、其他村民對大祭司的行禮方式, 對着大祭祀行了一個禮, 然後看向了阿莎,重複了一遍, “你這是在做什麽?”
阿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對着祀绮衣微微低下了頭,“我來找這間屋子的客人。但是敲門沒有人應,所以我推門看看情況。”
“可是未經客人允許, 就随意闖入客人的房間是不禮貌的。”
“更何況……”祀绮衣看了一眼大祭司, “你還當着大祭司的面……”
“我……”阿莎一臉不服,她正想為自己辯解的時候,就見對面的人先擡了擡手制止了她還未說出的話,“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
“這間房間的客人不開門的原因我知道。”
Advertisement
大祭司也跟着看了過來。
祀绮衣鎮定自若道,“因為我才剛剛給這裏的客人們送完食物。這位客人吃完之後就睡下了……”
“這麽快嗎?”阿莎臉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這位客人才第一次吃西屋的特供食物, 怎麽會這麽快就有反應?
祀绮衣模棱兩可, “可能,是這位客人……體質特殊呢……”
這時, 安靜呆在一旁一直不敢說話的阿木也鼓起了勇氣,結結巴巴地開口為祀绮衣站隊, “是、是的,阿莎, 我也看到了。”
“阿藍姑娘離開房間的時候,房裏的客人已經躺在床上了。”
阿莎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祀绮衣,“所以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需要你把大祭司也帶到了這裏來……”
大祭司幫阿莎回答了。他的聲音比之前在廣場上聽到的還要嘶啞一些,“阿莎說,這新來的兩位客人被選中之後,沒有出現排異反應……”
“原來是這樣……”祀绮衣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但是,我認為現在還不是驗證的好時機。”
阿莎似乎有些不忿,她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氣,盡量平靜地問道,“那你說,什麽時候才算是好時機?”
祀绮衣微微一笑,一副不在意她态度不好的大度表情,“現在客人才剛搬進來,你就急吼吼地帶着大祭司過來,客人會怎麽想?”
祀绮衣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了她,“——她一定會警惕的。”
“而客人警惕了之後,是不是會對接下來的所有安排都産生抵觸心理?”
“那我們的計劃……”她的語氣看起來完全是為了大祭司、為了寨子考慮。連一旁的阿木都滿臉贊同地點了點頭。
祀绮衣面帶微笑地等着阿莎的反應。天知道在表面的鎮定之下,祀绮衣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說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阿莎似乎也被她說服了,但是她又似乎不想這麽輕易的認輸,“那你說怎麽辦?!”
“至少……”
祀绮衣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她回想起那些明明很急迫,但卻只能躺在床上急到拍床,甚至吃飯都只能靠人喂的人,小心地試探道,“等客人住進四樓後……”
“到那時候,哪怕客人意識到了什麽,他也什麽都做不了,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祀绮衣一邊說,一邊目光緊緊地盯着大祭司。
片刻之後,大祭司點了點頭,“阿藍說的對。”
祀绮衣松了一口氣。
果然。
“那就按照阿藍說的做吧……”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算了。”大祭司轉身朝着樓梯的方向走去。
見大祭司拍了板,阿莎喪氣地垂下了腦袋。
祀绮衣也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悄悄在黑色袍子上蹭了蹭手心裏的汗。
果然即興演出還是太難了些……
尤其還是這種在她完全不了解角色、不知道劇本的情況下。
不過好在這一次的危機總算安全度……“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
大祭司的聲音突然傳來。
祀绮衣茫然擡頭。
……這是在和誰說話?
走到半路的大祭司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看着還呆在原地沒有動作的祀绮衣,加重了語氣重複一遍,“阿藍,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麽?”
“回去了。”
祀绮衣心裏一緊。
但表面上她還是鎮定地對着大祭司微笑,“大祭司,等我把剩下的食物送完就……”
“不用。”
大祭司直接揮手打斷了她的話,“送飯這種事本來就不該由你來做。”
帽檐下的目光緩緩掃1銥誮過所有人,最後落在了阿莎身上,“阿莎。”
他吩咐道,“你幫阿藍把剩下的飯送了。”
阿莎在大祭司看不到的角度癟着嘴應下。
脫身無望,祀绮衣只能不情不願地拖着沉重的腳步跟在了大祭司的身後。
完蛋……
她這次好像有點玩脫了……
祀绮衣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房間的方向。
她現在只能祈禱,那個被她打暈在房間、塞在床上的真正的阿藍——能夠蘇醒得盡可能遲一些。
…
大祭司的屋子在就西屋旁,是一棟獨立的小樓。
祀绮衣打量着房子,跟在大祭司的身後走進了房間。
大祭司房間的屋內裝飾并沒有多麽豪華,甚至對大祭司這個寨子內地位最高的身份來說,他的屋子有些過于樸素了;但他的屋子裏卻擺放了整整一面牆高的巨大神龛,并且這個這個神龛極盡奢華。
被紅布蓋着的神像安靜地站立在神龛內。
神龛前擺放了一張供桌,上面的香爐裏密密麻麻地插滿了香。
一進屋子,大祭司就跪坐在了神龛前;哪怕是在自己的屋子內,大祭司都沒有脫下他身上的紅色長袍。
“還愣着幹什麽?”
正在打量神龛的祀绮衣一愣。
她……應該幹什麽?
她有點心累。
誰能想到這場即興演出竟然還要Encore(返場)?
哪怕她現在通過大祭司的話,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麽。
天知道阿藍平時是怎麽和大祭司相處的?
“還不快點把房間裏的供奉拿過來?”見人半天沒有動作,大祭司呵斥道。
祀绮衣送了一口氣,微微欠身,“抱歉大祭司,我這就去。”
只不過,祀绮衣看了看房間的左右兩側,犯了難。
兩邊各有一個房門。
她該走哪一邊?
如果走錯,她鐵定露餡。
兩邊的門上都挂着簾子,看不出有什麽區別;但祀绮衣吸了吸鼻子:右邊的房間,似乎血腥味更重一些。
祀绮衣試探着往右邊走了一步。
很好,大祭司沒有反應。
祀绮衣便自信朝着右邊的房間走去,她掀開了簾子。
撲鼻而來一股腐肉發酵混合着血腥的惡臭,連夾雜着的那一絲腥味都顯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祀绮衣靠着強大的定力才沒有嘔出聲。
陰暗潮濕的房間裏一排排地擺滿了鐵架子,而鏽跡斑斑的鐵架子上則擺滿了盤子,上面堆滿了血肉模糊的肉塊。
祀绮衣對着這一排排的盤子犯了選擇困難症。
……她挑哪塊啊?
好在這一次,“就拿今天新送來的吧……”大祭司的聲音及時地從外面傳了進來。
祀绮衣十分感動。
謝謝你,大祭司。
但是——
今天新送來的又是哪塊?
祀绮衣目光快速地掃過架子,試圖從腐爛程度上辨認一下;而當她的視線掃過一只手,尤其是那只手的虎口處還長着黑色的小痣時,她突然頓住了。
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祀绮衣端起了盤子,走出了小房間。
大祭司掃了一眼她手裏的盤子,沒有說話,只是對着前方擡了擡下巴。
……看來她拿對了。
祀绮衣順着大祭司指的方向,把盤子放在了大祭司的面前。
正準備退到一邊時,大祭司又朝着她攤開了手掌。
這又要幹嘛?
祀绮衣覺得自己腦仁疼。
她環顧了一圈屋子,最後視線落在了擺在神龛前桌子上的匕首上。
——不管了,就你了!
她拿起匕首放在了大祭司的手上。
大祭司接過了匕首,但不輕不重地看了祀绮衣一眼,“阿藍,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他的話聽不出什麽語氣,祀绮衣只能勉強笑道,“我在想阿莎說的那兩個客人的事。”
“是嗎……”
大祭司攤開了自己左手的手掌,緩緩舉了起來。他蒼白的掌心交錯着一條條傷痕,從顏色上看有新有舊,而下一秒,祀绮衣就知道了它們都是怎麽來的了——
大祭司拿着匕首狠狠地在自己左手掌心劃了一道。
暗紅色的血液立刻湧出,沿着手掌從空中落下,落到了盤子裏。
大祭司全程面不改色,連聲音都沒有一絲波動,“你擔心阿莎找到了供體,會取代你?”
祀绮衣立刻配合着挂上了擔憂的表情。
大祭司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你是玉香婆婆的孫女,在村子裏的地位本來就比阿莎高。”
“再加上,你也跟着我侍奉大神這麽久了……”
“只要你……”他突然冷笑一聲,“別和你那姨奶奶一樣……”
“哪怕阿莎最後真的立了功,也不會動搖你的位置的。”
祀绮衣乖乖點頭。
等到那只手被完全染紅了之後,大祭司才收回了手。
這一回,祀绮衣在大祭司開口前,就很有眼力見兒地伸手接過了匕首。
她正準備放回到供桌上,就見盤子裏的手,它的手指突然動了動。
祀绮衣的腳步一頓。
……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
因為那只手很快就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更準确的說法是,是那只手皮膚上的黑色潰爛在動:它們的表面像是水燒開了一般,此起彼伏地冒出了一個個小鼓包。
随着小鼓包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破皮聲響起,一只只黑色的蟲子從那些黑色的潰爛裏爬了出來。
和之前在北屋見到的那些黑色蟲子不同,它們只有黃豆大小,沒有翅膀,只能順着手一點點爬到了地面上;而随着越來越多的蟲子湧出,那抖動的手也逐漸失去了動靜。
黑色的蟲子彙成一團,然後目标明确地沿着地面上大祭司落下的血跡一路蜿蜒爬到了大祭司攤開在地面上的手掌上,然後——
從那道傷口裏,鑽了進去。
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排着隊爬進了傷痕裏。
之前用匕首劃開手掌都毫無反應的大祭司,此刻卻發出了一聲悶哼,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
直到最後一只蟲子鑽進去之後,他才像力氣耗盡一般松下了身體垂下了肩膀。
他的聲音透着一絲疲憊,“端過去吧……”
“……是。”
祀绮衣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地上的盤子,放到了神像前。
大祭司朝着神像虔誠地匍匐下了身體。
祀绮衣便退到了一旁,看着大祭司拜神。
“阿藍。”
大祭司突然直起了身子。
祀绮衣還以為對方有什麽吩咐,正要應聲,就見大祭司突然扭頭看向了她。
“你為什麽……”
他一字一頓道,“沒有和我一起拜大神?”
糟了……
祀绮衣的身子一僵,“大祭司,我……”
大祭司已經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他一步一步地緩緩朝着祀绮衣的方向走去,“從西屋那邊回來後,你就一直很奇怪……”
屋子裏的氣氛随着他的幾步一點一點開始變得凝滞。
“噠。”
“噠。”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祀绮衣的面前站定,低着頭看着她,語氣陰沉。
“阿藍,你到底怎麽回事?”
“我……”
“——大祭司不好了!”
一個驚慌的聲音在屋子外響起,打破了屋子裏窒息的氣氛。
大祭司陰森森地看了祀绮衣一眼,還是先轉身走向了門口,語氣不善,“發生了什麽事?”
“阿藍姑娘,阿藍姑娘她……”來人似乎是跑過來的,說話的時候還在喘大氣,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眼看着大祭司的臉色越來越差,來人終于緩勻了氣。
他擡起了頭,正要說話,目光卻對上了那正站在大祭司身後的祀绮衣。
他看着又一位“阿藍姑娘”,那好不容易緩勻的氣又卡在了胸口。
“你、你、你……”他指着祀绮衣,“你”了半天都憋不出個下半句。
“你到底要說什麽?”大祭司不耐煩道。
“就是她!”那人終于整理好了語言系統,指着祀绮衣大喊,“阿藍姑娘被人打暈在了房間裏,剛剛才蘇醒過來!”
“——這個‘阿藍姑娘’是假冒的!”
話音一落,大祭司猛地扭頭看向了祀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