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怒極
怒極
靜水憤恨已極,連日來的憂心焦慮如數湧上腦海,只覺得連呼吸都是滾燙的沸油一樣。
身在亂世,一個女子又能怎麽樣,沒有縛雞之力、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有的只有無止境的羞辱和嘲弄。
那一剎那她甚至忘記了尖叫,亦或是根本不想呼救,這是陸宅,呼救有用嗎?
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手臂上的傷此刻刮骨似的疼了起來,近在咫尺的陸子漓帶着殘酷的笑意,一分一秒不肯錯過她臉上所有的表情。
他的篤定跟傾世的惡作劇完全不同,他是男人,一個已經對獵物産生了興趣、準備将其咬碎的興趣!
靜水頭痛欲裂,連背上的刀疤似乎都活了起來,帶她進入那地獄般的過去。
那整年的逃亡,那間差點讓她失去承箴的黑屋,可她逃了出來,她逃過一個又一個的劫,早就不知道什麽樣的生活才是一個人該去過的。
宣小姐給她的三年溫室只不過是薄薄的蓋住了她身上的血腥氣息,而她從打出生起,該走的路就已經被注定了只有兩個字:拼命。
現在又到了拼命的時候。
她以齒代刀狠狠的咬了下去,正正的咬向陸子漓的頸間,死死的咬住不肯松口,直到鮮血漫進唇齒之間,她甚至聽見陸子漓低吼了聲:“該死”。
而這句“該死”卻也是她這晚聽到的最後兩個字……
陸子漓皺着眉把暈過去的靜水擱在了地上,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這哪是姑娘,簡直是野狼。
好在自己反應算快,在她咬過來的一瞬間偏開了一些,不至于被她咬到動脈。
饒自如此,反手一探鮮血便污了手。
依照他往日的性子,早就拔槍斃了這個已經對自己産生威脅的人了,可偏偏這個蘇靜水,她絕對有本事惹人恨得牙癢癢的,癢到不想殺她,反倒要留着她!
現在她總算安靜了,眼睛緊閉着,眉頭卻還是鎖在一起。
陸子漓探了探她的額頭,燙的要命,難怪會暈過去,想必體力和心力已經透支的太過嚴重。
搖了搖頭,脫下自己的大氅裹緊了靜水,攔腰将她抱了起來,踹開柴房的門走了出去。
門外月色清輝一地,護衛果然也站得很遠,此刻聽到踢門聲便回頭看了過來,見陸子漓這個樣子出現,也不知該不該迎上來,便都只是怔忡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你們去叫幾個丫環燒熱水,送到我房裏伺候沐浴。”陸子漓冷着臉,邊走向回廊邊吩咐。
“呃,二少爺,是伺候您洗還是伺候那姑娘洗……”護衛不怕死的多問了句。
陸子漓腳步滞了滞,理所當然的回應了句:“當然是我和她一起洗。”
護衛們心下嘩然,瞪目結舌的看着二少爺抱着“人犯”消失在回廊深處。
當晚,金京陸家旗下産業裏,有私心的人比如季震宇,幾乎高興的徹夜未眠。
從陸宅傳出的消息果然就如同他們所想的那樣:陸子漓見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的收了那個叫蘇靜水的丫頭進房,活活把陸老幫主氣了個夠嗆。
他們在想:陸子漓,你也不過如此,連堂兄的陰親女人都不放過。
嫩,太嫩了,果然是再能幹的人也會有個死穴。
而這陸子漓的死穴,便是女人。
有着同樣波瀾起伏夜晚的,還包括茹苑。
營救傾世的計劃不但宣告失敗,連埋伏在陸家許久、最重要的棋子都被揪了出去。
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讓宣秋恨的牙癢。
茹苑裏,傾世的房間已被安置成一個病房,救治的器材幾乎不亞于教會醫院,醫生也是請來的名家,可卻是做了白功,人沒接回來,陸家也沒有任何動靜,沒有打上門來興師問罪,更沒有在地盤上鬧事。
程修明說,教會醫院的打鬥更像是一場兒戲,他分明看到了陸家二少爺的汽車就停在外面,可車裏的人卻壓根沒有現身,反而只是嘲弄式的閃了幾下車燈而已。
當然,這當然是個局。
客廳裏,宣秋按着額,皺緊眉頭靠坐在沙發上。已經頭疼了一天,吃藥也不管用。
肖管家只能站在她旁邊伺候。說是伺候,其實也無能為力。
“陸二少爺還是不肯接電話嗎?”宣秋問着,聲音也有氣無力。
肖管家搖了搖頭:“要不……我明天再去陸家。”
宣秋無奈苦笑:“私下都不肯見,你公開登門,會惹怒他。”
承箴這會兒也下樓來,和程修明坐在另外的沙發上。
程修明很是自責:“宣小姐,是我的錯,是我輕敵了。”
肖管家猶豫了下:“修明,你姐姐那裏……能不能想想辦法。”
程副苦笑:我跟她幾乎沒有聯系,更何況這個節骨眼,恐怕她正忙着陸家産業經理的位置。
宣秋剛要開口,大門突然打開了。
随之而來撲風的冷風,宣秋惱了,也正想找個發洩情緒的口子,開口便罵:“畫聲死哪去了,怎麽門都看——”
話說了半截生生的停下。
門口進來的人,是久未露面的上官易之。
如果說陸子漓是金京新一代新貴公,那麽上官家族對金京的影響可追溯至上官易之的曾曾祖父時期了。
上官以“鹽”起家,為當時的金京總商。至上官易之父親生前,上官家已經把業務擴大至糧、煙草、鐵路、橡膠等行業。而上官易之少時留洋法國,專攻法律和軍事學,歸國後,僅用五年時間就在金京結交了各派精英,打的是振興實業的旗號,年僅四十五歲就已掌握了金京商會、商團等。
說他是金京的半個神也不為過,而這樣的人卻一直未娶正妻,唯寵的女人就是宣秋。
宣秋注視着上官易之,眼中滿滿的說不明、道不明:這樣一個男人,雷厲風行、只的遮天、英武飒儀的男人,金京哪位小姐會不以結識他為榮?
偏偏宣秋從未,她慢慢的站了起來。
程修明怔了一瞬,便趕緊迎了上去:“先生,怎地沒通知我去接您。”
上官易之僅是脫下大衣扔給程修明,眼神冷冷的看着宣秋。
宣秋欲言又止,表情仍舊倔強而又平靜。
上官易之眼中的淩厲愈發之甚,掃向一旁站起來的承箴。
程修明趕緊介紹:“先生,他就是——”
話沒說完,上官易之大步流星走過來、手中也不知何時握了個武器,上膛,抵上了承箴的額頭。
承箴一臉愕然,直視着上官易之。
宣秋終于動了容,小跑着過來奪:易之,你瘋啦,他是承箴,他姓紀!
上官易之冷笑一聲,看向宣秋:“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像現在這樣激動。就因為他是姓紀的?”
上官易之的武器更加用力抵,承箴被抵的頭後仰,仍舊一臉倔強。
上官易之:“怎麽,不服氣?當年——”
宣秋打斷:“易之!你要不就殺了我,要不就放開他!”
程修明無奈勸止:“先生息怒,現在當緊的事是先救人,傾世少爺很危險。”
上官易之紋絲不動,可終究聽到傾世的名字恍了神,好一會兒,長嘆一聲,放過承箴。轉身問程修明:“情況怎麽樣?”
程修明立即回答:“屬下無能,救不出傾世少爺。今天是陸天望的頭七,本來陸家的安排是為陸天望結下陰親。就是……就是靜水小姐。但中途出了狀況,具體原因雖然我們沒打聽得到,肯定的是陰親沒有結成。靜水小姐又被關了起來。傳言說是陸子漓其實看中了靜水小姐,想把她收房了。”
承箴一字一字地:“他敢!”
上官易之看了眼承箴,冷笑:“他有什麽不敢。不要以為我今天不殺你就是放過你。宣秋把你們養在外面我就當沒看到,現在竟接了回來,還害得傾世生死未蔔,新帳、舊帳,空下來我自會一筆筆給你算清。”
承箴一臉無所畏懼:“要殺就殺,我還怕了不成。”
肖瑞聲趕緊制止:“承箴少爺,別胡說。”
承箴絲毫沒領肖管家的情,直接質問上官易之:“什麽新帳舊帳糊塗帳,我欠你什麽了?是秋姨救的我,之前與你素無瓜葛,就算現在是傾世出了事,那也跟你沒關系,他又不是你兒子!”
所有人被這句震驚。
傾世的身份一直就是茹苑的痛,上官易之雖愛烏及烏,給了傾世關愛,但也害得上官易之被全金京的人嘲笑,笑他疼一個便宜兒子。
上官易之怒極而笑,看着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