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刺耳
刺耳
衆人的眼神則跟着靜水暗示的方向:陸子漓。
所有人不約而同、心下了然……
原來如此,原來這個叫靜水的女人其實是跟陸子漓認識的、甚至還可能存在着私情、原來陸天望之死內有玄機、原來陸子漓也有可能牽扯了進去、原來有可能是兄弟倆的桃花之争、原來事情遠沒有結束,甚至連陸元勝都有可能牽扯了進去。
人心便是如此,但凡抓住一些頭絮便會無限的延伸放大,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去猜測:假意為兄報仇的陸子漓,也極有可能是個陰謀敗露的狠心人。
難怪明明可以直接處死這個靜水、讓她去給陸天望陪葬,他卻提議結陰親,留個活口免得讓世人說影幫殘暴不仁,原來這姑娘根本就是他的人。
難不成陸子漓還打算讓這姑娘住在陸家,好方便他茍合?
他連死去兄長的陰親姑娘都不放過……所有人的臉上都刻了四個字:“原來如此”。
在衆人狐疑的眼神中,陸子漓沉默的看着靜水,嘴邊斜起一抹微笑,目光逐漸凜利。
而靜水則看似仍舊只會吓的不停顫抖,泣不成聲。
“胡鬧!胡鬧!”陸元勝畢竟江湖歷煉已久,“胡鬧”兩個字迅速給事情定了性。
陸子漓是他親生兒子,他當然不會在衆人面前承認些什麽,可儀式卻無論如何進行不下去了。
殺人兇手傾世懲治不得,留下個本以為能扳回點面子的陰親丫頭居然也成了禍害。
陸元勝一張老臉再也挂不住,他幾乎可以想像其他人會在心裏怎樣的嘲笑他治家不力。
現在事情的重點不是能否查個水落石出,而恰恰是水落石出之後,他要如何圓掉忽如其來的大麻煩,更不用說陸子漓還能不能管理他打下來的全部産業!
此時此刻,這個叫蘇靜水的丫頭那張楚楚可憐的臉蛋活像一條毒蛇,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毒汁一樣直接灌進陸元勝的耳朵、腦海。
陸元勝簡直氣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吩咐下去:“把碧落給我摘下來,這個女人關起來,查清楚!”
查清楚……所謂的清楚又如何能查得出來,不外乎是嚴刑拷打罷了。
靜水被陸家的護衛拖向裏堂,臨出大廳,她還回身看了陸子漓一眼,說了兩個字:救我。
衆人眼裏她這句“救我”兩個字包含了多少可憐無助,陸子漓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冷笑。
對別人下得去狠手不算毒辣,以自身為餌破釜沉舟才是真的可怕。
這個二八年華的姑娘身上究竟是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她若是恨一個人,會是怎樣的絕決。
負責審問靜水的地方在陸家的後院,那裏可算是一個單獨的小天地。
是陸元勝親自發話,要給她教訓嘗嘗,也要留活口,免得外人說陸家的人為了護二少爺而心虛殺人滅口。
負責審問的護院心裏有數,給靜水上的刑便都是不會致命、外表看不大出來,卻也能讓她生不如死。
折騰了大半天,直到天全黑了才算暫告一段落,只把靜水丢在一間柴房裏,派了幾個守衛在外面看着就好,料她插翅也難飛。
直至午夜時分,後院裏才由遠即近出現了腳步聲。
守夜的護衛揉了揉眼睛看過去,沿長廊的暗處走過來兩個人,前面的極高大,披了件狐領大氅,後面的人則幫他舉了個燈籠,亦步亦趨的跟着。
看清楚來人之後,護衛趕緊迎了上去行禮,頗疑惑的問着:“二少爺,這麽晚了您來是……”
陸子漓沒有回答,直截了當的擺了擺手示意他開門。
護衛自然不敢耽擱,回身取下挂在柴房門外的鐵鏈。
推開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嘎嘎聲,淡淡的潮黴之氣便沖了出來。
“燈籠給我,你們都在後院門那裏候着,誰也不許走近這柴房,有偷聽的,家規處置。”
陸子漓說完,接過随從遞過來的燈籠,頭也不回的進了柴房,然後關了門。
門外的幾個護衛互相看了幾眼便只有乖乖的聽命離開了守在院外,心裏卻都在想,果然二少爺跟這個姑娘之間是有些問題的。
而護衛們心裏怎麽想的,陸子漓根本不會在意。
他即然敢在深夜前來便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進了柴房,燈籠朝前探了探,枯草墊着的地面上果然蜷縮着一團小小的白影。
陸子漓走近那白影,腳勾了個凳子坐下,燈籠就擱在白影的旁邊。
瞧着這原本團着的白影逐漸動了起來,他便慢條斯理的說了句:“活着?”
“你自然不會讓我死。”靜水擡起頭,聲音輕顫的散在空氣裏,沒有怨恨,反倒像是帶了刻意的笑意去抵擋寒冷。
陸子漓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星晶瑩,長發披散在腰際,身上的白色綢裙盡濕,緊緊的貼着肌膚,想必是受了水刑,雖已不是寒冬,可若真這樣在柴房關上一晚,恐怕也會濕氣透骨。
“碧落怎麽會在你那裏。”陸子漓輕描淡寫的語氣。
“是昨晚在教會醫院門口,你按着我不讓我出聲的時候,我從你腰間解下來的。”靜水換了個姿勢抱膝而坐,平靜的答了。
其實地上的稻草早被水浸濕,不過她以這樣的姿勢也多少會暖些。
“你從哪裏學的這些小偷小摸的伎倆,你又如何知道碧落對我很重要?”
“我不知道,我只是賭。”靜水一五一十的回答:“你身上除了懷表和這塊玉之外,沒有其它任何的挂件,看來我賭贏了。”
“給你用了水刑?”
“嗯。”靜水點點頭,“他們把我的頭按在水裏,一次比一次的時間長,最長的一次……我暈了過去。”
“那麽,你招了些什麽。”陸子漓饒有興致的繼續問。
靜水搖了搖頭。
“你什麽都不招,是因為你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陸子漓俯身注視着靜水,捏起她的下巴,迫她擡頭看着自己。
這張小巧的臉頰上的表情仍舊是波瀾不驚,即便他再怎麽用力也是枉然。
“你究竟是憑什麽這麽鎮靜,嗯?”陸子漓終究現了一絲怒意,即便只是一閃而過。
他眼底的暗湧還是被靜水捕捉到了,靜水極坦然的說着:“就憑你們不敢殺我。”
“何以見得。”
“你們陸家講究個面子,在別人眼裏我是個只會哭泣的弱女子,被你們陸家兄弟兩個看上,偏偏倒黴的跟陸天望的死扯上了關系。
而你若殺了我,便坐實了你心虛,拿一個女人出氣,你的父親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謂的審我,不過是走個過場,又能審出什麽呢?
我什麽都不會說,只會哭,我若說,便必定有漏洞,我不說,他便尋不出我的破綻。”
“你倒是坦白。”陸子漓松開她的下巴,指間的溫度久久不褪,她在發熱。
靜水的笑容卻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而綻放。
那是怎樣的一種笑容,是少女的狡黠交織着心思用盡的籌謀。
陸子漓忽地便明白了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神情,她把他曾經加諸給她的一切悉數還了回來。
他讓她以一個背信棄義的面目永遠無法出現在茹苑,她便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他色膽包天毫不顧念手足之情;
他以坦白的方式告訴她休想逃出他的掌心、認命的做一顆棋子。
她便以一步死棋之力反扼住他,同樣以坦白的方式告訴了他,他不止殺不了她,反倒她還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丢不得,吃不掉;
偏偏機緣巧合,除了她的心思之外,陸家産業內部的勾心鬥角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讓爹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
他若逼蘇靜水結了陰親,在外人眼裏也不外乎是他給堂兄親手戴了頂綠帽,絲毫不會念他的好。
他若放了靜水,別人又會說他果然有私心,果然有奸情。
“蘇靜水,你從哪兒來?”陸子漓忽然問了句聽上去無關緊要的話。
靜水的笑容漸薄,“跟你又有何關系,反正傾世受傷的時候我就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了,此生為奴也會留在陸家贖罪,只求你陸家饒了我這一條賤命,對于一個奴隸,你又何必操這許多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了一個大忌。”陸子漓擡起頭,手指觸上靜水綢裙的領口處,靜水頸間的肌膚也是滾燙一片,此刻被他觸碰到便本能的向後瑟縮了些許。
“再逃已經晚了。”陸子漓輕笑起來,左手猛的攔腰摟起靜水,略用力便已讓她跨坐在了自己膝上。
她終究是怕了,以手抵住他的胸口朝外推着。
昏黃的光線籠罩下,她的臉頰由于發燒和驚慌而泛着濃濃的嫣紅。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招惹我去注意你。”陸子漓直視着她,一字一字說着。
“陸子漓,你可別忘記了讓我去結陰親是你自己的主意,現如今你若想對我怎樣,世人會怎麽看你!”
“世人怎麽看我……”陸子漓刻意拉長了音調,嘴唇湊近靜水的耳畔輕聲說着:“又與我何幹?”
靜水怔怔的看着他,聽着他的話。
他便繼續說了:“蘇靜水,我便教你一個道理:千百萬個人都說我是好人又怎麽樣,我只做我喜歡的事情。”
說罷,握緊靜水的手腕便向她的身後背了過去,并以左手鉗制着靜水反翦的手臂。
右手探上靜水盡濕的衣領前襟用力一扯,綢裙本就薄軟,哪經得起他這樣的力氣,被撕裂的聲音在狹窄的柴房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