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決斷
決斷
很明顯,茹苑來的人當然沒有成功。
可是陸子漓即然能在這裏隐藏着,又故意挑了時機暴露自己,足以說明這根本是個陷井,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絕非良善之輩。
一時間,靜水的心裏亂極了,陸子漓說的是帶她來看傾世,卻原來是這種“看”法!
她的身子克制不住的顫抖着,眼睜睜的看着所有的事情發生,又在片刻間結束。
陸子漓緊捂着靜水的手終于松開了,厭惡似的把靜水丢回座位右側,微皺了眉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擦試着手指上還帶着溫度的淚水。
說着:“你放心,傾世安全得很,而且他也沒在這裏。昨晚上就恢複了意識,不過我倒覺得他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麽差別,或許還不如死掉。”
靜水狠狠的擦掉眼淚,“即然不打算放他,為什麽還多此一舉讓程修明和承箴白跑一趟?承箴還受了傷!”
“那點小傷,死不了。阿遠,你知道該怎麽做了。”陸子漓并不理會靜水,對着前面坐着的阿遠說着。
“是的二少爺,已經照您的吩咐,每個您懷疑的內奸所聽到的傾世的病房號都不同,茹苑的人闖的是哪間,說明內奸就是哪個。”
“嗯。”陸子漓冷笑了聲:“費這麽大勁,總算把他揪出來了,前幾個月碼頭上的貨被上官易之攔了大批,這次新帳舊帳一起算。”
“少爺,抓出這個內奸要怎麽處理?扔到江裏喂魚嗎?”
“不必。”陸子漓向後靠了靠,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綁了,丢在茹苑門口。”
“呃……這豈不便宜了內奸。”
“這種髒了手的事何必親自來做。況且……這樣做的話,比扇了上官易之一個耳光還會讓他難堪。”
陸子漓輕描淡寫的語氣,聽得靜水更是心寒膽顫。
靜水想了想,平靜的:“你們若是逼死了傾世,上官先生也不會放過陸家。再怎麽說,傾世也是宣小姐的親生兒子!”
“我們逼死傾世?”陸子漓看樣子很有興致将這場談話進行下去,隐約的月光映着他的臉,輪廓堅硬而鋒芒畢露,“不是你逼的嗎?不是他親生母親逼的嗎?啊,對了,我忘記你其實是想救她了,嗯,很聰明,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讓我爹以為傾世有可能是他生在外面的兒子,哈哈,很不錯。”
靜水臉色變的蒼白,怔了一瞬,“你……”
“讓你去守靈的那晚,你聽到了一段正在偷情的人的對話,是吧。”
靜水手指捏的愈發的緊。
“你做的不錯。”陸子漓點點頭,“很聰明的利用了我給你的提示。就是道具不怎麽樣,你手臂已傷,難不成還有力氣用個破簪子去刺死傾世嗎?不過我爹這個人本性多疑,你那幾句話就足以讓他尋忖上好幾天,這個局裏唯一不肯配合的就是傾世,否則……我也不會讓他受太多的皮肉之苦。”
“你為什麽不幹脆殺了他?”靜水咬了咬嘴唇,直視着陸子漓。
“我為什麽要殺他。”陸子漓以反問作答,“殺了他對陸家又有什麽好處?上官易之遲早要回來,宣秋可從來不是吃素的,那天情勢所逼她才肯交出兒子,你信不信,她斷定了我們不會輕易殺掉傾世。”
“即然如此,何必又大費周章!”靜水反問。
“若直接放了他,你認為我該如何向我爹,向整個陸家交待?”陸子漓攤了攤手,“難道還要給外人造成一個我們無能的假象嗎?蘇靜水,還要多虧了你,現在流言已經偷偷傳開了,內容無外乎是什麽茹苑宣小姐的私生子終于有了爹啊,上官易之所愛的女人是陸家穿舊的鞋之類的,嗯,就算上官易之救走了傾世,你說,丢人的會是誰?外人眼裏,當然是陸家故意放傾世一馬。所謂虎毒不食子,不是嗎?”
“你就不怕上官先生惱羞成怒。”
陸子漓半皺了眉,好笑不已,“他若在今時今日會有惱羞成怒這個情緒,就根本坐不到上官家主那個位置。小丫頭,你該是聰明的,怎麽會問這麽蠢的問題。”
“那你為什麽肯告訴我這麽多。”靜水的聲音輕顫。
陸子漓笑了笑,“你猜。”
“你是要告訴我,在陸宅,什麽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即便是我聽到了什麽,也是你想讓我聽到的東西。
你是要告訴我,不要癡心妄想在你面前耍花樣,即使把我帶到陸宅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你是要告訴我,我三天前以最不堪的樣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讓傾世以為我真的為了自己活命要殺他、出賣他,你利用我擊垮他最後一點尊嚴,你讓他活着也不會再有相信二字,天下之大,再無他可信之人。
你把他變成行屍走肉,你讓我變成忘恩負義被人唾棄的奸人。
若傾世死了,人是我殺的。
若他沒死,你還得了個大度的聲名。
而我再也沒辦法回茹苑,恐怕出了陸宅就會不明不白的死掉。
你簡單的一個局,讓陸家保了威名,讓茹苑名譽掃地,讓宣小姐和上官先生成了全金京的笑柄,讓傾世生無可戀,你……你……你好狠……”
靜水的聲音越來越厲,她沒有喊,也不會喊,她從來就不是個在敗局的時候控訴的人,那沒用,她只是個被軟禁的人,她眼中閃過的全部是傾世臉上最後的灰暗和眼淚。
沒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這個局裏最關鍵的那個人。
她讓傾世活下來,可人沒有了尊嚴、沒有了信任、沒有了愛、沒有了朋友,活着還有意義嗎?
頭痛欲裂,所有的氣憤、懼、擔心,全體集中在眼前這個邪惡的男人臉上,他居然還在微笑,他居然還那樣理所當然的聽着!
靜水手中的雪香簪捏的愈發緊了,刺破了掌心,可感覺不出任何痛感。
“你不用瞪着我,你也殺不了我,還是養好傷再說吧。”陸子漓笑了笑,又惬意的朝後靠了靠,“現在你該讨好我才是,因為我的情緒決定了今後你在陸家會不會過的舒服些。”
“即使把我留在陸家,你也什麽都不會得到!”
“那可不一定。”陸子漓搖了搖頭,眼睛裏有着洞穿一切的清明,“你剛才分析的不錯,我的确害得你沒辦法回茹苑。可是我也不是什麽閑人,沒興趣耍一個沒有半點利用價值的小姑娘。”
“我只不過是宣小姐收養的!”
“紀承箴也是。”陸子漓直截了當的打斷:“殺人的其實是紀承箴,你不必否認。宣小姐為了紀承箴,可以出賣自己的親生兒子。而當日紀承箴為了你,可以供認不諱。蘇靜水,你對他來說很重要。”
“我對承箴來說很重要,承箴對于宣小姐來說很重要,而宣小姐對于上官先生很重要。你打的如意算盤是用我這顆閑棋,用能養活我的一口閑飯,就可以拿到牽制上官家的一個籌碼,對吧。”
陸子漓注視着靜水,沒有回答。
眼前這個柔小的姑娘,身子隐約的顫抖着,顯然氣恨已極。可這些氣恨并不能影響她快捷的思維,甚至舉一反三的猜出他可能會說的話,要做的事,她究竟是宣秋從哪裏找來的妙人,這般有趣。
陸子漓承認,靜水說對了一半。起初他的确只以靜水是一步棋而已,起到她該起的作用之後便可棄掉,卻沒想到這步模一步步走到今天,倒叫他不想讓這模局這麽快結束了。
“你放心,住在陸家,各方面不會比茹苑差,除了不能時常見到你那位青梅竹馬的承箴之外。”
“你會後悔的。”靜水掙開了陸子漓的鉗制。
她的情緒已在最短的時間恢複,從小到大的磨難讓她最大的收益不是別的,恰恰是療傷,身上的,心裏的。
自怨自艾沒半點用處,于事無補。
“陸少爺。”靜水的視線直視着前方,做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