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假的
假的
靜水下意識的直視着陸子漓,他神色坦然,并不像是開玩笑。
“蘇小姐,這件行嗎?”寶喜已從裏間拿了衣服出來,是件女式披風,看上去并不十分華貴,勝在保暖。
靜水不知道陸子漓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反正也猜不透,索性不去猜,接過寶喜手中的披風把自己裹緊了。
陸子漓見她這般痛快反倒怔了一瞬,眼前的這個姑娘沉默而內斂,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好像随時可以射出去的箭。
她的年紀,她的身份,她的來歷,她的經歷無一不透着古怪。可惜再古怪也進了陸家,進了陸家,便由不得她。
陸子漓不再說什麽,轉身出門,他知道,靜水一定會跟上來。
出了陸宅,一部黑色的小汽車已候在門外。
随從阿遠站在車旁,見陸子漓出來便畢恭畢敬的幫他開了車門。
陸子漓回身拉過靜水先把她塞了進去,自己坐在她旁邊。
靜水坐在車裏,心裏漫上濃濃的悲哀。這一幕似曾相識,出事的當天在茹苑上車的時候,傾世也以這般粗魯的動作讓她上車。
可類似的舉動由不同的人做出來,意義便皆然不同。等着她的是什麽,等着傾世的又是什麽,她無從得知。
阿遠坐到了汽車夫旁邊的位置,回頭問了聲:“二少爺,出發嗎?”
陸子漓“嗯”了聲,頭便向後仰着開始閉目養神。
靜水下意識的坐遠了些許,披風裹的更嚴了些,手中的雪香簪被她捏的死死的,就好像這簪子是她的全部。
汽車出發,一行只有四人而已,這跟靜水想像的陸家少爺前呼後擁的出行不大一樣。
夜色濃重,車子平穩而又安靜。陸子漓還是閉着眼睛紋絲不動,沒有了調笑,從側面看,他臉上的線條比在面對許多人的時候嚴肅了許多。
月色透過車窗隐約的照在車內,在經過不同高度的建築物之後,映在他臉上的光線顯得忽明忽暗。
“明天就是堂兄的頭七了,大部分兄弟會在今晚調回陸宅,做重選堂主的準備,你說,會不會有人去救他?”陸子漓忽然睜開眼睛,把一直在觀察他的靜水抓了個正着。
靜水沒想到他會忽然睜眼,更沒想到會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她疑惑而又專注的看着離自己近在咫尺的陸子漓。
“嗯,眼睛是蠻漂亮,那天晚上我堂兄是不是被你這雙眼睛迷住的?”陸子漓繼續說着,語氣即不是調笑,更不是質問。
“你希望我先回答哪個問題。”靜水跟陸子漓幾度交鋒,她明白自己根本不必理會陸子漓的任何輕薄之言,于是直截了當的說完,便不再看他,端正了坐姿。
陸子漓竟沒有說什麽,車內又恢複了安靜。
不長時間之後,駛入了一條筆直的馬路,在路的右側沒有路燈的暗角緩緩停穩了。
陸子漓把車窗搖了下來,清冷的空氣立刻灌了進來。
“傾世在哪裏?”靜水警覺的問着。
這條路并不偏僻,可車子卻停在暗角,倒像是隐藏一樣。
陸子漓擡手指了指車窗外,似笑非笑的看着靜水。
靜水遲疑了下,側身向前坐了些朝外面看出去卻一無所獲。
對面像是個百貨公司,此刻早歇了業漆黑一片。
“你這樣是看不到的,在我這邊。”陸子漓輕描淡定的語氣,滿不在乎的神色。
在他那邊?如果看向他的窗外,就必須要靠近他這邊,他是故意的,一定是!
靜水的心裏又一次漫過憤恨,可她也明白現在什麽樣的情緒都是于事無補。
“你若不看,我們便回去,錯過了好戲可別怪我狠心,機會只有一次,我給你三個數的考慮——”陸子漓悠悠說着。
還沒等他說出最後的字,靜水的身子已經靠攏了過來,比他想像的還要果斷和徹底。
陸子漓的目光便毫無忌憚的停留在近在咫尺的靜水的側臉上。
她的睫毛很長,此刻在鼻梁上投出一點暗影,嘴唇緊抿着,側面看有些微微的翹起,很美。
靜水知道陸子漓在看自己,她幾乎能感覺得到陸子漓溫暖的呼吸,她迫使自己不去計較這渾身不适的滋味,定了定心神專注的朝左後方看。
可這百貨公司頗大,以她的視角仍舊是什麽也看不到。咬了咬嘴唇,索性又離陸子漓坐近了些,幾乎像是把他拘束在座位裏一樣,才能探出整個頭費力的看。
果然,馬路對面的左後方頗遠的位置是個西洋樓房,房頂上挂了個大大的十字架,在茹苑的時候先生教過靜水,那是教會的标志,想必那便是陸子漓所說的教會醫院。
正想着陸子漓即然肯帶她來,為什麽又停在這麽遠的地方不進去?便見教會醫院大門便陸續走出許多的人,看衣着打扮應該都是陸家的。
有的走路,有的懶洋洋的上了停在醫院門口的數輛人力車,靜水在心裏默數了下,光是人力車也足足有十幾輛之多,再加上走路的……看來陸家果然在裏面安排了很多的打手。
人陸陸續續走光了,醫院門口間或再有出來的已經像是尋常百姓。
真的會像是陸子漓說的那樣,會有人來救傾世嗎?
靜水心裏忐忑不安,陸子漓卻動了下,從懷中摸出懷表看了看,簡單說了句,“該來了。”
話音剛落,遠處路口一點光線徑直射出,是車燈。
三輛黑色的汽車以極慢的速度行駛着,沒有發出一點噪音,穩穩的停在醫院的門口。
剛停好,裏面便迅速跳下幾個穿了便服的人四下張望了下就跑進醫院,靜水甚至看得到他們有拔武器的動作,其中兩個人身形極為熟悉,一個是程修明,而另一個竟然是……
“承——”靜水下意識想喊出聲,腰間一緊,陸子漓的手迅速而果斷的把她拉向自己,随即便捂緊了她的嘴。
靜水想掙紮,可鬥篷已成了陸子漓絕妙的幫兇。
她憤怒的瞪着陸子漓卻說不出一個字。
從沒有哪一刻,陸子漓的臉如現在這般讨厭,受傷的手臂又被他勒得痛了,饒自是這麽冷的天氣,靜水的額角仍舊滲出了細汗。
陸子漓卻不再說話,跟靜水一樣視線集中在教會醫院的門口,神色凜冽而嚴肅。
好在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想必程修明他們早就部署好了。
沒一會兒,就聽到教會醫院裏傳出了聲音,只交火了數分鐘而已,就看到有人沖出了醫院,一前一後的,果然是程修明和承箴,而承箴手捂着胳膊,衣衫上染了血痕。
“開燈。”陸子漓忽然開口。
汽車夫得令立刻打開車燈閃了下,程修明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至這邊的暗處,看得出他猶豫了片刻,便護着承箴上了第一輛汽車,迅速開車調頭離開,車輪與路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更擾的人心煩意亂。
緊接着,醫院門口又沖出幾個陸家的黑衣人,胡亂對着揚長而去的汽車罵了幾聲便了了事。
這個夜注定了不太平,可一切卻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