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險
遇險
屋裏的光線不大好,只在房頂上挂了條電線,扯了個髒的發黑的玻璃燈泡子。
先前還以為挂個收容所的牌子多少也得有個收容所的樣子,卻沒料到這個“所”真是小的可憐。
四面牆直接安了幾層鐵籠子,都是一般的大小,裏面關着的貓狗卻明顯超了員,擠的幾乎只有站立的空間。
再看,屎尿都在裏面,屋子裏簡直是臭不可聞。
這會兒見傾世忽然進來了,有幾只看上去稍好的貓狗便開始大叫,而更多的則病秧秧的連擡眼的力氣都沒有,還有的已經吐了血沫,顯見是不行了。
傾世心裏大痛。
就這樣的條件,即便是條健健康康的好狗恐怕也會很快被傳染上疫症,根本活不過幾天。
傾世雙手握緊了,眼神掃了一圈,終于看到還有個小裏間。
走過去便看到兩個夥計圍爐而坐又是吃又是喝,雙眼醉的迷離還在劃着拳。
傾世鐵青着臉揪起一個夥計的領子剛想問清楚,可裏間的窗戶上鐵絲吊着的……那只被剝的只剩頭是完整的狗,明顯就是自己的卡特。
傾世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從胸口開始的痛疼迅速的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
這狗他養的時間并不長,可卻是他在茹苑唯一能夠說話、唯一在黑暗裏會陪着它、以那雙溫厚的眼睛安慰他的朋友。
一個月,只有一個月,他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只陪了他一個月!
他什麽都沒有,他活在冷漠的眼神下,活在冰冰冷冷的茹苑,所有的溫暖都被奪走,而奪走這一切的卻是他的親生母親。
被揪住領子的夥計被吓的清醒了幾分,瞧着來者的衣服一看就是價值不菲,是個自己惹不得的人物,吓的結結巴巴的問着:“這位少爺,您……啊……”
他沒說完話,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咽喉被傾世的左手扼住,并愈發的用着力。
另一個夥計一看情況不對,連滾帶爬的想出去呼救。
傾世卻哪容許誰在他眼皮子底下再跑掉,抄起挂在牆上一根用來打狗的鞭子,一鞭子卷住要跑的夥計,直接把他也拖近了自己。
“少爺饒命啊,饒命啊,我們哪裏惹到您了啊……”兩個夥計吓的哭嚎不已,這簡直就是一場飛來橫禍。
他們不過是在裏間吃着驅寒的狗肉,卻沒想不知哪兒鑽出個瘋少爺,眼睛紅的像是要殺人。
“這裏是收容所,還是殺狗的地獄。”傾世一字一句的說着,一字比一字用力。
“這是……規矩,咳……三天……三天沒人要就殺……殺掉,咳……”被傾世扼住喉嚨的夥計雙手一點點摳着傾世的手指,試圖讓他松一些,讓自己能透口氣。
“少爺,若是您舍不得您的狗,當初就別送過來啊……”另一個夥計趴在地上,試探性的再次往門口掙,他的話再簡單不過,可卻切中了要害,鋼針一樣直接刺進傾世的心尖。
其實那天發生的事情有很多,可即使在很多年後傾世仍然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當時的憤怒與傷心。
他憤怒不是因為狗被所謂的收容所殺掉,而是因為他身為茹苑的少爺,卻沒有能力去保護屬于自己的東西。
而讓他傷心的源頭則是剝奪他所有權利的,竟會是親生母親。
他像瘋了一樣出拳,毫無章法。
如果他能再早來一點,結局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可他又能改變什麽?
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他不是茹苑少爺,而是宣秋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的手因為過于用力而受了傷,便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鞭子,而那兩個夥計便趁着這個當下跑出去呼救。
他不在乎,他用鞭子抽向視線所及的所有東西:鍋、炭爐、肮髒的床榻、空氣。他忘記了自己究竟是來做什麽,忘記了靜水還被丢在凝香閣。
直到肖瑞聲和承箴出現在門口。
傾世終于停下了手中的鞭子,全身上下因為用力過猛而顫抖着,他盯着承箴,以自己全部的、被冷落、被無視而帶來的仇視。
承箴同樣盯着他,以被欺騙、被耍弄、丢失了靜水而帶來的敵視……
而此刻的凝香閣內。
靜水已經不知道自己被縛了多少時辰,手腕腳腕由最初的腫脹、酸痛,再到麻木。
時辰愈晚,房間裏愈漸悶熱。
凝香閣快開始營業了,莫看這樓閣看上去西洋化,實則早按宮裏的建造,連牆壁都設了空心夾層,熱氣沿樓下大炭爐一直傳上來,每個房間都溫暖如夏,這些細節也是凝香閣在諾大金京立于不落之地的一個道理。
靜水嘗試着松動着手腳,可也不知道傾世究竟是怎麽系的布條,不動還好,越動越緊。
蓋在身上的被子感覺也愈發沉重,比起寒冷,極暖更是一種折磨。
胸口緊貼着棉褥,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汗淋淋,煩悶的感覺會令一個人崩潰,只能盡量不去想自己的處境,以最大的耐心承受一切。
或許承受就是她的宿命,她苦笑。
其實已經猜到了傾世并不會把她怎麽樣,無非折辱一番罷了,這跟她在十六年裏所經歷過的事情相比,着實不重。
母親說,這世上的苦難有加便有減,她多承受了一分,或許承箴便少承受一分。若果真如此她便認了,因為這是命。
“少廢話,這金京還沒有我陸某人進不得的地方!”一個粗野的聲音,伴着雜亂無章的步子、盤碗砸在地上的聲音傳進房來。
靜水熟悉這類聲音,代表着醉酒、蠻橫,以及破壞。
即使她已經脫離流浪的環境三年了,可冷不妨聽到還是會在心裏打了個冷戰。
“喲,陸爺,您這話說的太見外了。咱凝香閣屁大點兒的地方您有哪間不熟悉啊?秋雲可是等了您半天了,您忍心讓她幹耗着?來來來,去她房裏,好酒好菜伺候着您。”青姨笑裏帶俏的說着,語氣軟的一塌糊塗。
“讓她過來!難不成還勞煩老子去找她?老子今天就非要較這個真兒!你這凝香閣為啥單單總是鎖着這一間,老子就是好奇!”粗野的聲音愈發的近了,腳步聲正是朝着靜水藏匿的房間。
“您這不是自找罪受,那房間就是擱雜物的,又是灰又是塵的,也不嫌嗆的慌……啊……”青姨的話被她自己的尖叫所打斷,随即便是一陣有男有女混亂的叫“青姨、青姨”的聲音。
靜水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可就算是老鼠也會有預知到危險的本能,她猜所謂的“總鎖着的一間”應該就是自己躺的這個地方,外面應該是喝醉了來□□的粗漢,而自己則衣襟半解,趴在這該死的床榻之上。
沒等她再有時辰想下去,房門果然被一腳踢開。
一股冷風随之湧了進來,靜水驚慌的看出去,跟自己想的大差不差:
一個高壯的男人滿臉通紅的站在門外。
他穿了一身黑色綢緞短衫,這大冬天的也不嫌冷,眼神因為酒意而愈發顯得呆滞和邪惡。
看到屋裏的情況明顯也是一怔,畢竟床榻上的旖旎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披散着長發的靜水雖說身上蓋着錦被,可明顯看得出手腳均被縛在床柱之上,這樣的一個姿勢及那張清麗之極的臉,在瞬間刺激得他雙目血紅,竟是有些喜出望外的狂喜。
“哈哈哈哈,青姨啊青姨,我就說這房裏定是有古怪,怎地,這是要給誰享用的新姑娘?”
“陸爺,萬萬不能啊。”青姨方才是被來人踢了一腳,此刻站起來被攙扶着真是着了急。
平時靈俐的口齒也僵了三分,“這姑娘……這姑娘不是我們凝香閣的人,她是……她是好人家小姐。”
“開什麽玩笑,好人家小姐會在這裏?”陸爺冷笑一聲,一只腳已踏入了門檻:“莫看我叫你一聲青姨,惹火了老子,你這凝香閣莫不是要關門了!怎麽,金京還有老子動不得的脂粉?”
“您看這……陸爺,真的不可,真的不可。”青姨饒自是老江湖,面對這場景也着實駭住了,這陸爺她是萬萬得罪不起,可裏面的姑娘也是着實不能被禍害的。
“不可?”陸爺終是怒了,可他的怒卻反倒不似方才的狂躁,似乎是肯靜下來聽上一句解釋。
但青姨卻明白大事不妙,只有硬着頭皮結結巴巴的答着:“這姑娘的确……的确是不能碰的。”
“不能碰,難道是誰定下的?”陸爺一字一句的說着。
“這是上官先生府上的!”旁邊凝香閣的黑衫打手看不過眼,扯着脖子回了句,拉出上官先生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