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京
金京
金京,酒醉金迷之地、傳奇之地。沒有人不喜歡這裏,這裏沒有什麽好人跟壞人的差別,有的只有利益。
當然,此時的承箴心中不會有這麽多,只有新鮮。
汽車開出私家路,再走一段便是金京的內城。他也顧不得再回頭招呼靜水看這看那,因為他自己已經看花了眼。
金京的路是靜水和承箴從沒見過的、平整而寬闊。
沒有馬車或驢車,迎面而來的大多是各式各樣的汽車或是人力車。
還有長長的鐵皮汽車頭上還頂着長長的辮子,底下是彎彎曲曲的鐵東西,肖管家說,那叫有軌電車。
“電車?”靜水忍不住問:“那坐在裏面不會被電到嗎?”
“哈哈!”傾世笑的不亦樂乎。
靜水臉上泛了微紅,懊惱自己方才的話定是問錯了的,不用看也知道現在傾世的樣子定是嘲諷的,便下了決心,再不多說一個字。
好在傾世也并不打算逗弄她,他出來的目的明确:西華區的動物收容所。
畢竟是打着幫承箴配備騎馬裝備的旗號出來的,可傾世的心裏無時無刻不在盤算着,要如何開溜。
汽車先停在了日豐百貨公司的大門口,門僮認得他們的車牌,三步兩步趕上前來幫着開車門。
一行人下了車也不耽擱,進了百貨公司便直奔二樓。
這裏肖管家和傾世是熟門熟路,知道二樓便有售賣騎馬裝備的地方。
靜水還好,安靜的跟着而已。
承箴畢竟是男孩子,又是第一次進洋行這樣的地方,只覺兩只眼睛已經不夠用了。
他緊跟着傾世和肖管家,聽着肖管家耐心的說着哪個牌子的騎馬裝好,哪個牌子的馬鞭最結實。
“喂,靜水,你是不是該打扮一下?”傾世忽然開口說着。
“嗯?”靜水被問的有些怔忡。
“即然住進了茹苑,是不是也該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外表,免得旁人見了笑話。”
靜水下意識低頭審視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女傭放在她衣櫃裏的,全新,似乎并無不妥。
“你不是說看上了畫報裏的那件首飾?”傾世少見的關心表情,“那邊就有,跟電影明星戴的一樣,要不要去選一個?”
“靜水,你喜歡看畫報嗎?沒聽你說過。”承箴有些好奇,他知道靜水一直太能忍,忍許多的事情,從不會主動提出任何要求,也從沒說過想要什麽東西。
“呃……”靜水費力的思考着傾世的用意,可剛想開口,手臂已經被傾世鉗制住了,他站的很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旁邊看來或許那種目光叫做關心,可在靜水正面的角度,這種目光的解釋卻只有一個:命令。
明明是命令的目光,可傾世的語氣卻無比的可親,一字一句的說着:“走吧,幫你選件适合的。”
“我也陪你。”承箴擱下手中正在看的手套。
“不用,肖管家你陪承箴繼續選,我們就在那邊,一會兒就回來。”
傾世邊說邊擁着靜水走,靜水被他擁的有些僵硬,卻也立刻想明白了他為什麽這樣,便勉強自己朝承箴笑着:“你快挑吧,我去去就回。”
承箴雖有疑惑,可靜水即然也這樣說了,他便只有應着。
或者說,按靜水說的做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而這種習慣是從小就開始,甚至可能會延續至生命的結束。
“承箴,這手套好像長了點,試試那邊的。”肖瑞聲仔細的端詳着手套,給着意見。
“唔。”承箴心不在蔫的應了,仍舊不自知的看向靜水的方向,她和傾世并肩走着,一高一矮,可看上去……承箴只覺得心裏怪怪的,說不出的味道。
“喜歡哪個?”傾世和靜水站到了售賣首飾的玻璃櫃臺前,裏面一整排質料不同做工精致的首飾。
靜水無可奈何的低頭看着,倒真是都很漂亮,有耳飾、有項鏈、還有戒指,可價錢也着實不菲,便小聲說着:“我知道你是想溜走,不必真的給我買這個的。”
“別以為我是對你好。”傾世有些不耐煩的表情,“快着些,一會兒還要看裙子。”
“唔。”靜水頗尴尬,只有再仔細看,其實那些個首飾雖漂亮,卻沒一樣适合她這個年紀,再說她一向也對這些不感興趣,耐不過傾世的催促,視線最終停留在櫃臺最角落的一只黑木簪子,簪身漆黑筆直,只在簪頭一點不同形狀,再仔細看,竟十分像方才路上見過的雪香花!
“幫她拿那個。”傾世利落的指揮着售賣小姐,正是靜水所看的簪子。
“呃……那個很貴。”靜水有些驚訝。
“少廢話,都說了不是為你好,況且又不是我付帳,記茹苑名下。”傾世半皺了眉,指了指肖管家的方向,又接過售賣小姐遞過的簪子,直截了當的塞在靜水手裏。
靜水沒有做聲,由着傾世的舉動,只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捧起來仔細的瞧着。
這簪子不知是什麽木的,擱上掌心只覺得沉甸甸,方才看的沒錯,簪頭的形狀果然是雪香花,甚是漂亮。這樣的材質款式,雖然不是金銀可更是貴的咋舌,貴到足以讓靜水頗怔忡。
傾世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卻一直在偷偷觀察着承箴和肖管家那邊的動靜,他們已經在挑馬靴了,承箴坐在軟椅上,而肖管家則低着頭看他試穿。
這是好機會!
“走。”傾世壓低了聲音,迅速牽了靜水的手朝着樓梯口跑。靜水多少有些意外,長裙也并不方便她這樣的行動,稍絆了幾下便聽到傾世嘟囔着她“麻煩”。
“你可以不帶上我這個麻煩的。”靜水輕聲說着
傾世回轉頭看了她一眼,唇角上揚,常見的一抹微笑。
那種微笑靜水以為自己已經是熟悉了的,卻也正因為這種自信的熟悉,而忽略了其中除了嘲諷之外還有其它的意味。
她無可奈何的跟着傾世下到了一樓的百貨公司後門。
顯然,傾世對路線熟悉的不得了,出門便招手雇了輛人力車,極小的聲音跟車夫說着地址。
靜水剛想湊上去聽一聽,傾世卻一眼掃過來,眼光稅利的像是變了一個人。
靜水被看的心裏一緊,想問,可多年來的隐忍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融進血液,跟着傾世上了人力車。
一路上,兩個人不再有任何的交流,人力車的簾子也被傾世挂上了,偶爾被風吹起一角,靜水便只透過那一點輕動看出去。
其實看出去也沒什麽用,金京對她來說,陌生之極。
也不知道究竟跑過了幾條街道,似乎是進了個窄窄的胡同之後,人力車終于停下了,車夫氣喘籲籲的幫他們掀了簾子說着:“少爺,到了。”
傾世并不回答什麽,仍舊捏着靜水的手腕,兩人一起下了車。
或者應該說,把靜水拉下了車。
他的動作很生硬,比方才從百貨公司逃跑的時候還要生硬。
靜水心裏隐約感覺不安,站定了,擡頭看着面前的宅院。
這是胡同中部一座大宅,透過青磚高牆隐約能看到裏面幾棟木樓,寬敞的紅漆門朝裏大開着,正面一幅畫壁,濃重的色澤透着香豔之氣,站在門口的人應無一例外的會首先被這畫壁所吸引,包括靜水。
畫壁上所繪的……是歡、愛着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