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某醫院內,幾個作白領精英打扮的男人正守在手術室外,仔細看還能發現他們匆忙趕來的痕跡。
距離車禍槍擊案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所有傷員和死屍都被拉到醫院,警察局局長和院長戰戰兢兢等在手術室門口,一邊交代手下幹事,一邊在心裏祈禱兩個手術室裏的人都不要死。
紅色燈牌的燈光熄滅,手術室大門大開,一個衣領下擺站着斑斑血跡的醫生快步走出。
剛醒的喬齊看着差點軟了腳跌倒,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心髒的跳動聲,耳膜一股一股,震得他眼前發黑。
“患者頭部遭受重擊,右手臂被利器刺入過,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狀态,現在情況很危機,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喬齊什麽都聽不見,糊成一團的腦子裏只剩“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這一句話,血液凝滞,叫他供能不足的大腦本能抗拒聽懂醫生的潛臺詞。
“怎麽,怎麽會......”
高大的Alpha站都站不住,身體順着牆壁下滑,眼裏閃閃淚花,自言自語道,“肯定是夢,剛剛我們還在一起吃飯。對!一定是夢!”
“啪——”手術室門外傳來一聲巨大清脆耳光聲。
着急趕過來連衣服都沒換的喬晟破天荒地給從小疼到大的弟弟一記耳光,怒吼道:“你腦子被狗吃了還是被藥傻了,他想殺你!要不是許家小子發現得及時,今晚躺在這的不是他,是你!”
喬晟提起癱軟在地的喬齊,手背青筋暴起,“你他麽腦子清醒一點!差一點,我就得去太平間接你!差一點,爸媽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盈眶的眼淚再也憋不住,成串順着臉頰滴到地上。
喬齊聲音顫抖,喉嚨裏似有千百把刀割,任誰都能聽出他壓抑的痛苦,“我知道,哥,我知道......可他現在在裏面生死未蔔,他不會死對不對。”
喬齊抓住他哥捏得衣領變形的手,泣不成聲:“謝瞻沒死,霍嚣沒死,我沒死,他也不會死......一定能救回來的!哥,你救救他,我們請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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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晟恨不得剖開他不成器的弟弟的腦子看看是不是被人塞了蒙蔽雙眼的芯片進去,明知道對方要殺他,還一心撲在對方身上,在手術室門口哭哭啼啼,丢盡Alpha和他們喬家的臉。
要是老天給個選擇,能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喬晟毫不懷疑喬齊會傻愣愣地拿自己的命救躺在手術室裏的林安饒。
畢竟是這麽多年疼過的親弟弟,喬晟怕喬齊再哭下去把本就不好用的腦子哭沒了,一個Alpha不知道哪來這麽多眼淚。
瞧這架勢等會人要哭撅過去了。他心裏堵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恨鐵不成鋼地踹了癱坐在地上的喬齊一腳,出出心口的惡氣,“賤死你算了。起來,要坐坐椅子上去,我會聯系醫生的,救不救得回來看他命了。”
喬齊哭得喘不上氣,喬晟真想拿鞭子抽他一頓。
喬晟掼起人往椅子上放,留下一個助理看着喬齊,又叫了個人高馬壯的保镖,免得喬齊聽說手術室裏的人死了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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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謝瞻在醫院病房裏剛一蘇醒便被一人強行抱住,一股熟悉的Omega信息素傳入鼻腔,他心中警鈴大響。
謝瞻推開身上的Omega,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問:“林安饒呢?他在哪?”
許半卿瞪大眼睛,委屈地喊道:“你看不出來這是醫院嗎?!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着他,是我救了你。他想殺你诶。”
謝瞻放于被下的手指抽搐一瞬,重複一遍問題:“他在哪?”
許半卿轉氣呼呼,轉過頭不情願地說:“出車禍死了。”
那一剎,病房裏靜得詭異,連最細微的布料摩擦聲都聽不見。
許半卿只是氣不過謝瞻死裏逃生第一個問的就是林安饒,而不是他,嘴快想過個瘾才謊稱林安饒死了。
不過他這也不能算撒謊,人拉進醫院的時候血赤糊拉的,路過瞥見的許半卿心有餘悸,心想怕不是全身的血都流光了,人還能救回來嗎。
過去了這段時間,說不定早蓋白布了。
許半卿又覺得這樣詛咒一個人不好,說不定大羅神仙瞎眼真給救回來了,那他不就生了嘴孽了,還會被謝瞻認為自己騙了他。
屋子裏怎麽陰森森的。
許半卿搓了搓手臂上争先恐後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明明沒有開窗啊,中央空調也很正常。
可他心裏像是被無形的壓力攫住,一點點喘不過氣來。
真是鬧鬼了。
許半卿擡頭,打算告訴謝瞻真相,甫一見到謝瞻黑得過分的眼睛,許半卿舌頭打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最溫潤和善的眉眼,愣是給許半卿看出從前沒有過的心理陰影來。
謝瞻像石化的膏石,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人沒倒在床上,還能坐着,許半卿可能以為眼前這個人已經死了。
令人汗毛抖立的封閉病房裏,許半卿第一次後悔幹麻要把其他人支走制造二人世界。
他已經喪失了對時間的概念,可能過去了很久,也可能才過去幾十秒。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許半卿站在床前,身體無意識往後仰,說出來的話莫名斷斷續續,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磕巴。
“他、他沒死,人還在二樓搶救——”
許半卿話沒說完,只見剛剛坐在床上的Alpha像活過來般,快似一陣龍卷風般到了門外,一眨眼沒了蹤影。
“——哎,醫生說你胸口有傷要靜養!反正有喬齊在手術室門口蹲着,你去有什麽用。”
被抛棄在原地的Omega補上沒說完的話,不開心地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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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姝到時正是一片兵荒馬亂。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顯示醫生仍在死神手裏搶人。
喬齊和謝瞻,一個坐在椅子上,瞪着兩哭腫的眼睛。
另一個穿着病服,手跟有帕金森一般,幾次想從身邊人手裏的煙盒裏抽根煙出來,都沒成功。
謝瞻好不容易抽出來一根,也不抽,時不時放在鼻下聞,跟抽風了一樣。
蔣姝一言難盡看着兩個不成器的Alpha,定了定狂跳不止的心神,深吸一口氣。
她剛想上去問問出來的醫生助手情況怎麽樣了,從背後竄出來一個人影打斷了她。
白槿不知怎麽上來的,猛地把謝瞻撲倒在地,□□敲擊地面砸出一聲悶響,保镖都來不及反應。
“是你們!你們幹了什麽,我哥怎麽會醫院裏,怎麽會進手術室搶救!”白槿情緒很激動。
身後保镖想強行拉開他,但他手死死拽住謝瞻,在謝瞻手臂上映出兩個烏青指印。
保镖一時間竟拉不開這個Omega。
蔣姝如遭雷劈,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剛剛白槿說的是“我哥”?
她怎麽不知道林安饒還有一個弟弟。
謝瞻和喬齊終于恢複了點人氣,讓保镖把貼在牆上不得動彈的人放開。
白槿臉上因猛力掙紮蹭出幾道紅痕,若遮住下半張臉。單從眉眼看,白槿和林安饒長得極其相似,一個媽生得都不見得這麽像。
謝瞻嗓子沙啞,問白槿,“你和林安饒是什麽關系?”
白槿擲地有聲:“他是我哥!”說完看樣子想上去揍兩個Alpha幾拳。
現場為數不多腦子還清醒的蔣姝立馬跳出來死死拉住暴怒的白槿。
“白槿!你別添亂,先等安饒做完手術再說!你想鬧得裏面都不得安寧嗎?!”蔣姝恨不得扯着白槿耳朵給他灌進去。
被蔣姝死拽住的白槿慢慢停止動作,似一團爆燃的大火逐漸冷卻,最終化成了兩行清淚。
手術室外總算回歸平靜,蔣姝脫力放開白槿,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
真是太累了,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
平複好情緒的蔣姝看着白槿的臉,低頭從嘴裏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苦笑。
林安饒藏得真深,他們也是真蠢,被耍得團團轉。
即使兩個人的臉有七八分相似,誰都沒往哪方面想,任由兩個人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
最危險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老話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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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這場車禍極為慘烈,面包車幾乎是自殺式襲擊,要沒霍嚣及時撞開幾寸,林安饒和顧麗麗早連人帶車翻下路去。
後續更是駭人,大難不死的兇手居然想用槍殺死林安饒,國內嚴格控槍,他又是哪來的槍?
樓上,昏迷吸氧的霍嚣率先從手術室裏推進高級病房。
“這麽重的傷勢居然還能走下車和人肉搏槍戰,完全是醫學奇跡啊。”醫生看着霍嚣的診斷報告震驚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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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國某地下室內,一個穿着不菲、容貌秾豔的Omega手握平板,眉眼含笑看向金色欄杆後的人。
“你看,他得罪了這麽多人,想要他命的人這麽多,只要一點小小的挑撥......”,他将平板遞到被囚禁者眼前,上面是一張車禍現場照片——黑煙,破碎的零件,凹陷的車頭,還有地上蔓延大片的血。
他語氣像是遺憾,“真是命大,這樣都沒死。”
說完全然不顧欄杆後那人仇恨含淚的目光,倒像是更起了興趣,饒有意味地欣賞對方白皙伶仃的腳踝上套着的鑲鑽金鏈,“真是漂亮,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給你帶上了。”
若羅輯在這必然身心俱驚。
金欄杆後囚着的人是早在一年多前成功逃脫的林恩慈,而站在欄杆前的正是與他們交易、幫林恩慈逃走的仇錦!
這個Omega在一年多前還是任人宰割的私生子,如今居然坐上了仇家的主座!
而他手裏的鋼筆正是白母的遺物,林恩慈一直帶在身邊。
仇錦摘下手上純黑皮套,白嫩纖細的手指伸進欄杆內。
在林恩慈利齒碰上指肉前一秒,冷淡卻不怒自威的威脅聲制止住他,“除了林安饒,我手上還有傅醫生。”
跪在軟墊上的人的動作停住了。
帶着人體溫度的手輕觸上林恩慈面頰,柔軟的指腹似流連忘返繞着左頰打轉。
林恩慈每一寸經脈都如繃緊到極致的弦。
他死死握着拳頭,五指在掌心掐出濃重紅痕——他十指上的指甲早被剪進肉裏。
仇錦神色溫柔,語氣缱绻,可吐露的每一個字都比地獄裏最惡毒的刑罰更讓人生怖,“你逃了這一次,親愛的小侄子生死未蔔。逃了下一次,猜猜會輪到誰?”
仇錦殷紅檀口裏吐出幾個名字,“白槿,羅輯,還有傅醫生。”
他話頭一轉,“可惜了,羅輯就要病死了,白槿肯定跟在林安饒身邊,不好下手。”
說着竟朝氣息急促的林恩慈露出一個稱得上純真的微笑,“這不還有傅醫生嗎?他可是什麽都不知道,是最無辜的人。當初肯冒險幫你們,現在又相處了一年多,是不是處出感情來了?”
柔嫩纖長的手摩挲頸側,如一條滑膩惡毒的蛇慢慢扣緊林恩慈的脖子。
“你說,為什麽要打開那扇門?既然打開了為什麽不乖乖留在我身邊呢?”
林恩慈渾身止不住細小顫抖,聲音沙啞,眼神卻異常清明堅定,“是你,故意讓我看到。一切都是你的計劃而已。”
仇錦癟了癟嘴,不滿意拴着狗鏈、睡在狗窩的林恩慈沒有入套,反倒指責他是幕後元兇。
真是不乖,長得這樣好,裏面卻是與他皮囊極不相符的硬。
仇錦笑了下,這樣烈的狗訓起來才有意思不是嗎?
人嘛,全身上下也就206塊骨頭和幾十顆牙齒,打斷了不就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