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體貼的前男友
體貼的前男友
聽了張楠的通報，賈建國心急火燎地下了樓，心急火燎地回到了工作室。當他見到齊瑩時，着實被齊瑩的樣子吓了一大跳，“誰打的？”
齊瑩坐在賈建國和張楠的工作室裏，下巴上，左臉頰上，右眼眶下，各有一大塊紫中透黑的瘀痕，看上去觸目驚心。佳佳側坐在齊瑩的兩條大腿上，窩在齊瑩的懷裏，已經睡熟了。
齊瑩的兩眼哭得通紅，賈建國問她話時，她鼻子一酸，又落了淚，“我爸。”她的聲音很小，怕把女兒吵醒。
賈建國的聲音和她差不多，“你爸來了？”
齊瑩點了點頭，用手背擦了擦流出鼻孔的清鼻涕，娟兒見狀，連忙給她扯了張紙巾遞給她，她接過來，抹了抹眼淚，又抹了抹鼻子，“我爸今天一大早就來了，當時我正要送佳佳去幼兒園，他敲開門，瘋了似地對我又打又罵，說我沒良心，見死不救，所以我哥才被人剁了一根手指頭。他要打死我，抵我哥那一根手指頭。佳佳攔着他不讓他打我，他一腳把佳佳踢了個大跟頭。我要跟他拼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眼淚，在她小聲小氣的敘述之中，不斷地落下來，落在小女孩的臉上，小女孩在睡夢中皺了皺眉，“我想給你打電話，他一把把我手機搶過去，摔到了地上。”
娟兒聽得不住唏噓，張楠恨得牙根直癢癢，“這叫什麽爸？也下得去手！”
賈建國緊皺着眉頭，“別哭了，”他小聲安慰齊瑩，“你今天先別上班了，我陪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那兒不能再住了。”
齊瑩表示認可，“我也覺得那不能再住了。我想這幾天和佳佳先住快捷酒店，然後再租個房子。”
賈建國未置可否，只是讓她把佳佳先交給娟兒看一會兒，然後，他和齊瑩回去收拾東西。齊瑩小心翼翼地把佳佳交到娟兒的懷裏，和賈建國走了。
待到二人走沒了影，娟兒懷抱着沉甸甸的佳佳小聲感慨，“唉，跟齊姐比，我可真是太知足了，起碼從小到大，我爸從來沒打過我。”
張楠冷笑一聲，“我把話撂在這兒，她爸以後沒啥好下場，就她哥那樣，能給他養老？”
娟兒十分認同，“可不。”
賈建國幫着齊瑩收拾好最常用的日用物件，裝了四個大編織袋，放到車的後備箱裏，然後拉着齊瑩去了他家的別墅。上車前，乃至在路上，齊瑩還以為賈建國是要帶她去找家快捷酒店，及至車子開始往賈家別墅所在的社區裏拐了，齊瑩覺出了不對勁，“這是哪兒？”
“我家住這兒。”賈建國目不斜視地開着車。
“你想讓我們住你家？”
“嗯。”
齊瑩沉默了一秒，然後側過身子看着賈建國，“我們不能住你家。”
賈建國不理她，在社區彎彎曲曲的路上拐呀拐，“不住我家你還能住哪兒？”
“我說了，我可以和佳佳先住幾天快捷酒店。”
“你錢多了？”賈建國的車子又拐過了座別墅。
齊瑩不言語了。
賈建國忙裏偷閑地扭過臉看了她一眼，随即趕忙又把臉轉回正前方，“現在好房子賊貴，便宜的不好，地段也不好，采光也不好，周邊設置啥啥都不好，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佳佳想想。孟母人家就知道三遷，給兒子創造個好環境。再說，萬一你爸沒打夠你，哪天再殺回來，你怎麽辦？佳佳怎麽辦？你倆再讓他揍一回？”
齊瑩還是不語，賈建國又掃了她一眼，“你倆先在我這兒住着，這個小區閑雜人等進不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進來了，找到我家了，我要不把他門牙打掉，我管他叫爹。”
“那我們也不能總在你這兒住，你妻子要是知道了咱倆以前的關系，會怎麽想你，怎麽想我？”
賈建國把車停在了自家的別墅前，“我媳婦心可大了，她不會在意。”是呀，丁悅容的心可大了，他幹什麽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她的前男友。
“可是……”賈建國打斷了齊瑩，“別可是了，就這麽定了。下車！”說着，他率先打開車門，走到車後，打開了後備箱，往外拿編織袋。
到了此時此刻，齊瑩把心一橫，也不管丁悅容作何感想了，她真是不想再挨她爸的揍了，最重要的，她不想再讓她的女兒佳佳挨揍。
賈建國手提兩個最大最沉的編織袋，肩上還斜背着一個大包，齊瑩提着兩個稍小稍輕一點的編織袋，二人上了臺階，賈建國把兩個編織袋放到地上，從褲兜裏摸出鑰匙開了門，然後重新提起編織袋，走進門去，齊瑩無聲跟在他身後。
“東西先放門口，過來歇會兒。”賈建國一邊招呼齊瑩，一邊進廚房拿喝的東西，“你喝水還是果汁兒。”
“喝水就行了。”齊瑩小心翼翼地坐在賈建國家豪華的真包大沙發上，轉着腦袋四處打量，為賈家別墅的豪華與漂亮深深感嘆，感嘆之餘，深感懊悔。如果不是當初貪慕虛榮，那麽，現在她就不是以落魄的前女友的身份坐在這裏，寄人籬下，而是這裏堂堂正正的女主人。她在心裏深深嘆息。
賈建國拿了兩瓶礦泉水走過來，擰開其中一瓶的瓶蓋遞給齊瑩，然後，一邊去擰另一瓶的瓶蓋，一邊坐到了一只單人小沙發上。齊瑩接過水，小小地喝了一口，賈建國則是仰着頭，灌了好幾大口，灌完之後，他一抹嘴，“等會兒，咱倆把東西拿上去，你和佳佳住二樓，我和我媳婦，對了，我媳婦姓丁，叫丁悅容，我叫她容容，你叫她小丁，容容都行。我和我媳婦住三樓。等會兒我給你把鑰匙，每天你跟我一起上下班，這兒坐車不方便。那邊的幼兒園，佳佳也別去上了。”
齊瑩覺得賈建國說得十分有道理，有道理是有道理，然而她只能認同一半，就是關于佳佳上幼兒園的那半。至于和賈建國一起上下班，她認為也十分有道理，但是卻不好意思認同。怎麽認同？母女倆住在人家家裏，當着人家老公的面，和人家老公成天出雙入對，一起上班下班，賈建國有臉給她開車，她還沒臉坐。可是不坐又真不行，來時的路上，她留意過了，這附近還真是沒有公車站，若是沒有私家車代步，當真寸步難行。要不，我買個小電動車？她想。
喝了幾口水，在沙發上休息了五六分鐘，賈建國和齊瑩再次起身，把堆放在門口的幾個大編織袋，一鼓作氣地搬運上了二樓。放下了編織袋，賈建國告訴齊瑩，東西晚上回來再收拾，現在他們得回工作室，佳佳還在工作室，而且，下午張楠有單要做，他們得過去幫忙。齊瑩無條件同意，賈建國拉着她，又回了工作室。
齊瑩看到佳佳時，佳佳正乖乖地坐在小沙發上，呆呆地看着娟兒給一名身體豐腴的年輕女子化着妝，見齊瑩回來了，佳佳高興地大叫一聲“媽媽”，急不可耐地扭動着小屁股，扭下了沙發，向齊瑩撲了過去。齊瑩蹲下身，張開雙臂，把女兒溫熱的小小身體接在懷中，輕輕摟住，安慰地拍了拍。
“媽媽，你去哪兒了？”佳佳小聲問。醒來後不見了齊瑩，佳佳哭鬧了一小會兒，好在娟兒哄孩子技巧高超，又跟佳佳說，齊瑩出去給她買好吃的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佳佳信以為真，這才止了悲聲。
齊瑩先是對忙着化妝的娟兒笑了下，算是打招呼，然後站起身，牽起女兒的小手牽着她走回沙發旁，把她抱了上去，自己坐在她身邊，壓低了嗓音，“媽媽和賈叔叔出去辦事了，這兒是賈叔叔工作的地方，媽媽以後也在這裏工作。那個是小娟阿姨，”她用手一指娟兒。佳佳一點毛茸茸的圓腦袋，“我知道。”齊瑩又道，“媽媽現在要去幫小娟阿姨，你在這裏乖乖地呆着，等媽媽下班了，咱們再回家。”
佳佳再次點頭，而且這次點得很重，以示自己聽得很明白，媽媽不用擔心，“我知道，媽媽快去工作吧。”
“乖。”面對如此早熟懂事的女兒，齊瑩在欣慰之餘，又心酸不已。
安頓好女兒，齊瑩走到娟兒身邊，問娟兒有什麽她能幹的？娟兒讓她去衣櫃那，把那套杏黃色的唐朝高腰襦裙拿出來，她道了聲好，轉身去拿襦裙，然後又和娟一起，幫着女顧客換衣服，幹活之餘，她不時看一眼沙發上的女兒。每次回眸，她發現女兒都在很專注地看着自己，于是，她就對女兒笑一笑，女兒也回她一笑。
原本她的心情很不好，但是看到小小的女兒，她不住地在心裏告訴自己：齊瑩，你要堅強，你沒有退路，你就是這個小生命的靠山，如果你不堅強，她要怎麽辦？她還那麽小，那麽可憐。這樣一想，當她再看女兒時，笑容也發生了變化，由先前的脆弱勉強變成了堅強而堅定。
顧客化好妝，娟兒先陪着顧客進了攝影棚，齊瑩問佳佳，想不想跟媽媽進攝影棚，媽媽工作，她在旁邊看着，要是不想進攝影棚，就在這兒乖乖坐着，等着媽媽。佳佳忽閃着大眼睛，“媽媽，我和你進去吧。”她不想跟媽媽分開，因為這裏既沒有小朋友，而且又是個陌生的環境，她有點認生，有點害怕，但是她不會告訴媽媽，不想讓媽媽操心。因為，媽媽很可憐。又要辛苦地工作掙錢給她買吃的，給外婆買藥吃，舅舅還氣她，外公還打她。她沒有一點辦法不讓舅舅氣媽媽，不讓外公打媽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聽媽媽的話，不讓媽媽為她操心。如果再能逗媽媽開心一點，就更好了。
齊瑩帶着佳佳進了攝影棚，攝影棚裏也有椅子，供攝影師和顧客休息的。齊瑩把佳佳帶到一張椅子前，把她抱到椅子上，然後過去幫娟兒的忙。
今天這位顧客照的是八千多一套的唐風奢華系列，連着換了好幾個造型，每換一次造型，娟兒和齊瑩就要帶她去化妝室重新更衣打扮，張楠在這段時間，自告奮勇看着佳佳。他讓佳佳站到背景布下，指揮佳佳擺了幾個造型，佳佳的穎悟力很高，同時也覺得拍照很好玩，按着張楠的指揮動來動去，張楠用相機給佳佳看拍好的照片，問佳佳，“照得好不好？”佳佳害羞得點了點頭，暗暗地很開心。
兩個人打板，調燈，幫顧客整理衣裙，要比一個人更有效率。再加上顧客的鏡頭感很好，這一單拍得很順利。三個人忙活這名顧客時，賈建國也沒閑着，貓在他和張楠的辦公室裏，專心致志地修着照片。這陣子，他的私事已經影響到了工作室的公事，張楠有時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他嘴上不說，心裏感到很抱歉。所以一回工作室，便争分奪秒的工作，希望能減輕下張楠的負擔。
傍晚，四個人正常下班，下班前，賈建國給丁悅容打電話，把齊瑩的事簡要跟她說了下，同時告訴她，自己今晚不能去她家吃飯了，得送齊瑩母女回家。
平平淡淡地說完“我知道了”，丁悅容寡淡着臉，挂斷了電話。
許慧把包背在肩上，“走哇。”
“哦。”輕應一聲，丁悅容把手機放回皮包，拎着包和許慧一起走出出版社的大門。
許慧感覺丁悅容在接過電話後，情緒似是不佳，她試探着問，“怎麽了，怎麽蔫頭耷腦的？”
丁悅容的心情的确不佳，然而卻是不欲與人分享，“沒什麽。”她笑着一搖頭。
見丁悅容不想說，許慧很有自覺地轉移了話題，“金安過幾天又有打折活動了，我前幾天相中了個包，過幾天看看去。你有沒有什麽想買的？”
丁悅容想了想，覺得自己沒什麽想買的，于是一搖頭，“沒什麽想買的。”
許慧一撞丁悅容的肩膀一擠眼睛，“讓賈建國給你買，反正他家有錢。”
聽許慧提及賈建國，不知怎麽，丁悅容心裏忽然生出了一股子氣，“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知道這股子氣因何而生，不過，千真萬确是生出來了。
許慧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該有的心眼一樣不少，該有的敏感度時刻在線。聽出丁悅容言語之中的別樣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你和賈建國吵架了？”
丁悅容想說沒吵，然而脫口而出的卻是，“他把他前女友和前女友的孩子接到他家別墅去了，今天也不跟我回我家吃飯，要跟前女友一起下班。”
因為太過驚訝，許慧直愣愣地瞪着丁悅容，幾秒之後，她眨了眨眼，“啥意思？讓前女友和你倆住一起？”她生出了啼笑皆非之感，“他腦袋讓門弓子抽了？”
“可能吧。”丁悅容不覺得賈建國的腦袋讓門弓子抽了，她覺得賈建國的腦袋讓電梯夾了。就算他們只是假夫妻，他讓前女友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她還是覺得別扭和荒唐。
她知道她前女友可憐，她也沒說不讓他幫助他前女友，可是為什麽非要和他們住一起？若是只有自己和賈建國，關起別墅的大門，他倆大可不必裝恩愛夫妻，現在來個前女友，她要怎麽辦？裝，還是不裝？裝，她嫌累，不裝，她怕前女友的嘴沒把門的，把她和賈建國的事宣揚出去。
“他前女友知道你們的事嗎？”許慧問。此時，二人已經走到了丁悅容的車前。車禍之後，丁悅容換了輛白色奧迪。輕拍了下許慧的胳膊，她道，“走吧，我送你到地鐵站。”偶爾，她會送許慧去地鐵站。前提是，她和許慧都不加班，而且，她也沒有什麽事不趕時間，“大概不知道吧。”丁悅容點開車鎖，拉開車門，鑽進了駕駛室。
聽聞丁悅容要送自己去地鐵站，許慧屁颠颠地小跑幾步繞過車頭，美滋滋地坐進了副駕的位置，“你得提醒賈建國，千萬別跟她說。你知道她什麽人啊，會不會跟別人說啊？”
“我知道。”丁悅容發動了車子。
丁悅容發動車子之時，賈建國已經帶着齊瑩母女上了路，他一邊開車，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坐在後座的齊瑩母女說話，腦子裏同時想着丁悅容。他覺着對于自己把齊瑩接回家這件事，丁悅容是生氣了。可是，他實在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齊瑩帶着佳佳在外飄泊，他真的不再愛齊瑩了，一點也不愛了。可是不再愛，并不妨礙他心生憐憫，出手相救。唉，回去以後跟她好好說吧，她應該能理解，他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
賈建國的爽約，讓丁家三位家長多少有些掃興。對于這位新姑爺，他們越看越喜歡。
“他們工作室有個單子挺急的，他留下修片子。”丁悅容轉動腦筋，扯了個還算比較靠譜的謊。
心裏掃興，嘴上，老教授卻道，“沒關系，他忙就讓忙吧。年輕人忙一點好。”
丁父連忙跟着溜縫，“對對對，年輕人忙一點好。”
強顏歡笑地在娘家吃過晚飯，又陪着父母和外公聊了一會兒天，丁悅容開車回了賈家的別墅。停了車，走上門前臺階，她剛要掏門鑰匙，大門卻是咯噔一聲，從裏被人推了開，随着大門的洞開，賈建國英俊的臉顯露了出來，“洗份兒回來了？”賈建國谄媚地露出了八顆上牙，比平常多露了兩顆。
丁悅容冷漠地掃了眼賈建國，一沒笑，二沒言語，單是無聲無表情地順着洞開的房門，走了進去。走進客廳的下一刻，她愣住了。
未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