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舊事(二) (17)
大多的變化都是很殘酷,祁依斐這邊的變化倒是不殘酷但是足以讓整個陸宅雞飛狗跳。離過年還剩三天的時候,祁依斐依舊心安理得的賴在陸宅和閻己母子享受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潇灑生活。人吧,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在陸宅的短短半月時光,祁依斐已然忘記曾經放假和泡面游戲相親相愛的孤獨時光,這想家的頻率已經大約低至于0了,以至于老家的兩位老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特産搭着大巴趕過來的時候,祁依斐還抱着閻己坐在沙發上吐槽顧途。
“媽,你們現在在汽車站......你們怎麽不說一聲......我現在在閻己這邊呢......沒有,我沒有,我和閻己準備後天一早回去過年的......什麽?在我這邊過年......哎,不是我......”
祁母這次從老家趕到江城市,就是為了來見閻己家人,她總覺得自己兒子吊兒郎當的性子拴不住閻己這麽個雲淡風輕的小姑娘,縱然長相到還過得去,但是這個世界上帥哥可是千千萬的。最終在街道辦事處婦女主任的鎮壓下,祁依斐只得驅車将老二從人來人往的汽車站接來陸宅。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一切都是設計好的,相繼準備回去要見的人、鬼都在同一時間趕到家,祁依斐跟在父母後面大包小包的小聲抱怨着,陸青竹和蘇澈便出現在宅子的門口。
陸青竹的模樣比上次祁依斐找他時要憔悴的多,本來便是一團鬼氣,看不出是胖是瘦,皆是虛像,但是祁依斐卻覺得這鬼像是鍍上了一層冰霜,更是寂寥孤立。
“老陸,你們回來了?這是我爸媽,從老家過得一起過年的。”饒是祁依斐這樣說着,心下還是有些尴尬,這個宅子到底是姓陸的。
“叔叔、阿姨,你們一路幸虧了。”陸青竹擒着抹特有的笑,卻少了份溫煦道。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也不通知一聲,真的是打擾了。”祁母倒是對初見的陸青竹頗有好感,眼前這人十分滿足于祁母年少時對溫潤君子的想像,瞥眼看了自己家的傻兒子,着實不願在看第二眼。
“哪裏的話,快進來吧!”陸青竹想幫忙提點祁依斐挂滿手的東西,被一直未說話的蘇澈拽了拽衣袖,拉進了院內。祁依斐有些尴尬,這陸青竹長久不在,自己居然當真把這裏當做是家了......
幾人面色各異的走入院內,閻己已經帶着自己兩個傻兒子乖巧的站在大門前,原本肚內打的一同草稿,在見到陸青竹和蘇澈時一時忘言了。倒是滿臉悻悻的顧途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抱着陸青竹的腰肢輪換着姿勢撒着嬌:“你們去哪兒了!”
眼中似有霜雪融化,陸青竹輕輕撫摸着顧途擋在身前的大腦袋,輕笑着說:“快點起來,讓人笑話啦。不過出去走走而已。”
“下次,下次出去一點要帶上我們。”顧途直起腰,用眼神死死鎖住陸青竹,一瞬也不給于對方無視的機會。
“死孩子,沒見到來客人了!給我站好了。”蘇澈将顧途撤下陸青竹的身上,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語氣倒是十分兇狠,面色卻看不出絲毫情緒。
祁依斐深感尴尬,自己原本可以逃避考慮的人和事情一下子全部擠在一起,只得提着大包東西不斷像發呆的閻己掃去眼神。
“阿姨、叔叔好,這是我哥哥姐姐陸青竹、蘇澈,這是......”閻己倒是給力,把編排一半的臺詞稍作修改,早就出了一個兄弟姐妹頗多的豪門大家庭。
“老祁,讓叔叔、阿姨快些進來坐吧!天氣還是有些涼的。”陸青竹的聲音帶着些涼薄,像是個只是恪盡禮數的男主人。
祁依斐走在隊伍的最後,他總覺得有些東西,有些一直在陪着閻己逃避開來的東西,有些顧途時常有意無意提及的東西,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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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母這次帶的基本都是些吃食,父母總是料定孩子孤身在外總是多般受苦受難。晚餐是由陸青竹掌勺的,他與阿豐也不知是志趣相投還是另有原因,只是簡單聊了幾句便一直帶着他在廚房忙裏忙外。顧途實則不知道該如何和祁依斐父母相處,拿着手機靠在廚房的門邊刷着連連看。
屋內看似一番歲月靜好。
“小陸帶着孩子在廚房會不會忙不過來,要不我也去棒棒忙吧!”祁母是個坐不住的,看着陸青竹一排書生模樣,也不像是個會下廚房的主。
“阿姨,不用,家中的飯菜都是他做的。你們坐在吧!”蘇澈反應倒是比閻己更快,挽着祁母的手臂笑着說道,“閻己從小就挑食,總是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都是老陸做的好,這才養的這麽白白胖胖!”
閻己:“......”
“你們兄妹從小就......”
“我們都是孤兒,閻己的父母收養了我們,讓我們陪着她而已。”蘇澈接過祁母的話說了下去,“所以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老陸忙裏往外。”
“媽,你先吃點水果吧。”祁依斐将手中剝好的橘子遞了過去,餘光看了眼一直心不在焉的閻己,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是鬧哪樣?宮鬥?宅鬥?女主你倒是發句話啊!
“對,叔叔、阿姨你們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飯還得要一會兒。”蘇澈拿過放在桌上的蘋果和水果刀細細的削了起來。紅豔豔的果皮一點一點的剝落,露出黃色的果肉,似是蘋果的香氣讓閻己回神,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蘇澈靈活旋轉蘋果的手。
“給你,看你饞的!”蘇澈将蘋果切成幾塊分給衆人後,用刀插在最後連帶着許多果肉的果核上向閻己遞了過去。當閻己雙手錯過刀口時,原本穩穩當當插在果核上的刀順勢倒下,割破了閻己的手掌,掉落地板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我看看!”祁依斐反應極為迅速立刻拽着閻己的胳膊将手舉到了眼前,刀口十分鋒利,雪白的手掌中劃過一條長長的的傷口,紅色的血液緩緩流下。
“快點,先到衛生間沖沖水!”
“我來,我帶她過去。”蘇澈不由分說的将閻己從沙發上拉起來,伸手又從桌上抽了些紙巾捂住傷口道。
廚房中的陸青竹聽到了動靜,出來時蘇澈正帶着一言不發的閻己從到過道。按在閻己手掌上的白色紙巾已經被鮮血染透,傷者卻像是毫無痛覺平靜的和陸青竹對視:“割傷了手。”
“我來吧!”陸青竹從蘇澈手中接過閻己,轉身向衛生間走去,走了兩步卻回頭看了蘇澈一眼,這鬼正将染盡閻己鮮紅血液的紙巾虛握在手中,低着頭不知在想寫什麽。
“疼麽?”陸青竹将閻己的手放到水流下輕輕沖洗邊說道,聲音有些輕柔卻帶着些試探。
閻己将手攥緊,反手為下掙脫了陸青竹的虛握,依舊流出的鮮紅血液混在在流水中落入下水管道,在張開手掌時,刀口依舊複原,連條淡淡的傷疤都尋不到。閻己去下一旁的毛巾擦拭着淡淡開口說道:“去那些紗布吧,演戲總該要演的像一些的。”
“......嗯。”
作者有話要說: 鹹蛋我文寫崩了,預想的輕松搞得有點尬,所以大家不要去看了,我這兩天回去重新寫。
ps:你們能在這一期榜單上找到我麽?我自己找我自己找了一個小時!!!現在正在靜默流淚!
☆、深海
陸青竹愣在原地,眼神有些茫然,像是無意識要張口解釋寫什麽,終被“篤篤”兩聲敲門聲給打斷了。祁依斐拿着一卷子白色紗布和消毒酒精站在門口,臉色不太好看,門一開便閃身進來了。
“沒事吧?”
閻己像是沒聽見來人的話,低着頭看着水從白色盆壁流過下滑至下水道。陸青竹收了收情緒,輕笑了聲道:“沒事,我先去廚房看看菜。”
“哦,好。”祁依斐應聲後,向前走了兩步,好在陸宅的盥洗室十分寬敞,這三位擠在這裏進進出出也沒能碰到誰一塊兒衣角。
祁依斐伸手拽了拽閻己的胳膊道:“給我看看你的手。”
“稍後要不要留下來住?”閻己将手擡到祁依斐眼前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一句,“媽媽他們可以住到三樓。”
“我瞅着是這只手啊......”
“十八。”閻己聲音不大,依舊透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但祁依斐卻聽出些許茫然出來,頓時那些雜七雜八的情緒四散逃離,伸出兩只手來輕輕捧着閻己的臉頰。
“不行,妖怪都是不要臉皮的麽?我一個人掉進妖怪洞就好了,一家人可就吃了大虧了!”祁依斐認認真真的看着閻己的雙眸,說話似是不夠用雙唇輕輕點了點閻己的眼皮才肯松手。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媽也是一時興起要來看看的,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我們慢慢來。”祁依斐将閻己的手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繃帶,像是想到了什麽,握住對方手腕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右手啊,寶貝的一下吃飯老公給你喂哦。”
“.....嗯,我所謂,這得看你。老公!”
“......”
随着閻己受傷的小插曲過去,晚飯也在幾句寒暄話中開始了。蘇澈也不知從那塊角落中鑽出來,熱熱鬧鬧的坐上飯桌開始調節氣氛,雖大多話題都是陸青竹吹,但是倒也哄的祁依斐父母自在高興。
閻己将不時飄向蘇澈的眼神重新投回道祁依斐身上,伸出綁帶纏繞的右手喚了對方一聲,意思十分明顯。祁依斐梗了梗脖子,倒也老臉皮厚的夾了一筷子菜像是喂豬食似得塞進閻己口中。
“小閻手不方便,你坐過去些,照顧照顧人家!”祁母瞧着,推搡了祁依斐幾下。
“......”祁依斐瞪了眼閻己,對上對方那躍躍欲試的小眼神,十分想将之前占點口頭便宜的話原封不動的吞下去。
“阿姨沒事,茶茶左手也能吃飯!”蘇澈夾了快排骨放進閻己碗中,笑着說道。
“茶茶?這是小閻的小名?”
“是啊,也很少叫的,我也是聽老陸叫起才知道的。”蘇澈說着,卻沒敢擡眼和誰對視。
“......這小名好,朗朗上口。”祁母眼神在陸青竹和閻己身邊轉悠了一圈,笑着道,“以後啊,我們就叫這小名了,茶茶、茶茶、多好聽啊!”
“我父親取的,說是希望我想茶水一樣清新淡雅,不強求,随遇而安。”閻己話說的十分認真,眼光略過桌上的每一位,原本笑臉豔豔的蘇澈臉上瞬間白了些。
陸青竹輕聲笑了笑打破尴尬道:“之前長輩還在時,倒是常常叫一叫的,後來倒是忘記了。現在阿姨來了,以後這個小名是應該在叫起來了!”
“對,對,我家小斐啊,小時候他爺爺可是也給他起了個小名......”
“媽,吃飯,吃飯!”祁依斐趕忙堵上他媽的口催促道。
“哎呀,你害什麽羞啊,老家那個不知道你小名叫小元寶啊!”祁母十分不領會兒子的意思,決心将人老底掀翻到底。
“......”
閻己随着衆人的調笑聲,清了清嗓子對祁依斐道:“小元寶,我要吃那個!”
“......你也少吃點肉吧,小湯圓同學!”祁依斐夾了一筷子青菜,挨近閻己耳邊小聲道,“回頭在收拾你!”
經過祁依斐的非自我式的犧牲,這頓飯好歹吃的還算盡興,蘇澈也沒再有意無意說些什麽,只是面色難看的坐在陸青竹身邊。一頓晚飯告于段落,桌上的菜已經只剩寫空盆,祁依斐既要照顧父母,有要時不時防止閻己作妖,吃的是精疲力盡。陸青竹和蘇澈原本就不能吃些人類食材,吃的更是食不知味,唯有阿豐和顧途兩個小崽子吃的是肚大腰圓,此刻正舒舒服服的靠左的陸青竹兩旁抱着手機樂呵呵的玩着。祁依斐和父母在客廳坐了半個多小時擡頭看看了時間便起身要離開,對着同樣起身的閻己道:
“你不用送我們了,我先去把車點着。你在這兒吧!”
閻己态度有些強硬道:“和你一起哦。”
祁母對于這種現象很是樂見,笑着擺擺手道:“去吧,去吧,我和你爸爸在這邊歇一歇,你們在外面轉一轉在回來接我們!”
外面的一輪殘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銀白的月光散在冬日末的大地上,盡顯蒼涼。祁依斐牽着閻己走在小區的綠化道上,對方穿的不多,只是在家居服外套了一間黑色的大衣,祁依斐怕對方冷,将閻己半擁半抱的攬在懷中,幾番想要開口,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閻己在祁依斐懷中蹭了兩下道。
“不是說不要窺視我的內心麽!”
“沒有哦,是感覺。”
“......”那您老感覺可真遲鈍,之前客廳氣氛都要炸了!
“尴尬!”閻己想了想對着祁依斐轉過身子認真的點頭道。
祁依斐被對方的模樣逗笑,捏着閻己的臉,沒好氣的說:“那你之前為什麽裝傻不說話!啊,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尴尬致死了!!!”
“男豬外,女豬內啊,老公~”閻己被捏着臉說話不太清楚,倒是後邊兩個字叫的尤為纏綿,激得祁依斐血脈贲張,讪讪的松開鉗制的手将閻己擁到懷中,貼近胸膛。
“小狐貍,以後有你叫‘老公’的時候!”
等車子發動好,祁依斐帶着閻己回去接完父母,便驅車離開了。閻己站在門口,看着遠去的車輛,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宅內。顧途被蘇澈拉着在廚房龇牙咧嘴的洗碗,阿豐倒是拿着前幾日祁依斐買的新手機興致勃勃的靠着陸青竹點擊着屏幕中的卡通動物。許是感受到閻己的視線,陸青竹擡頭望了過去,臉上依舊挂着抹淺笑道:“要聊聊麽?”
“不了,我先回房睡了。”
“好,晚安。”陸青竹愣了愣後又補充道,“過年一起過吧,我會和蘇澈聊聊的。”
閻己看了眼廚房,眼色沉了沉道:“謝謝。”
是夜,江城市大多地方都是通火通明,靠近海邊的一小塊地方沒有路燈的照耀,只剩下高懸的彎月投射到海面一絲微光。近海的地方,許是之前的連天雨雪,海水尚且有些昏黃,一浪一浪的海風将海水拍打至沙灘,發出一些聲響。岸上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靠在自己的座駕前點着根煙叼在口中,微微眯起的細長雙眼眺望着遠海,在月光的剪影下異樣深情。
随着零點的到來,海浪的聲音越發洪亮,在空寂的海邊聲聲不絕。青年男子驀的将手中未燃盡的香煙随手丢在沙灘之上,擡腳向海面走去,昏黃的海水漸漸淹沒高貴嶄新的黑色皮鞋,冬日的海水冰冷刺骨,激的男人抖了抖身子,原本眯起的狹長雙眼陡然張大,看着遠海的一塊黑色凸起的小點輕輕起開雙唇,似說話,似歌唱......
年輕男子依舊向前走着,海水漸漸淹沒男人的頭頂,黃色的沙粒從男人呼吸的口鼻湧入食道,黑白分明的雙眼被海水中的污物磨成了血色,一滴滴鮮紅的血液被拍打不停的昏黃海水打散,消失在海面。他還在繼續走着,不知他從那裏來,又要走到哪裏去.....
海面漸漸恢複平靜,輕柔的海風将遠海的湛藍海水帶到路面和一片昏黃融為了一體。夜色寂寥,一陣陣輕緩悠揚的哼唱從遠海的礁石那邊順着拍打不停的海水傳到岸邊,如泣如喜,似戀人在耳邊的低聲哼鳴,百轉千回。
等到歌聲慢慢停止,夜色也慢慢褪去,東方既白。沒有人知道昨夜的海邊發生過什麽事情,沙灘上的紅色SUV靜靜的潛伏在那裏,等待着主人再次從海中回歸。海水依舊拍打着沙灘,一直被海水漲泡過的男子皮鞋被不知是哪裏的海水帶到陸地,一只小魚兒窩在鞋中,随着漸漸滲漏的海水垂死掙紮,太陽從海的那一邊慢慢爬上去,陽光灑滿大地。海邊的環衛工人沐浴在初陽中持着黑色的大鉗子步履瞞珊的走在沙灘上。他爬在車窗上向裏面瞧了瞧,什麽也沒看到,嘴裏叨咕了幾聲咒罵,夾起一地的煙頭丢進背後的籃筐中,繼續向前走去。
海岸防線的傾斜陡坡上一個黑影一閃即逝,落在地上的破爛餐巾紙片濕噠噠的黏在水泥地上,一股深海魚類特有的海腥氣久久揮散不去......
☆、長河
年初三這天祁依斐頂着一腦門子官司帶着父母驅車前往老家,閻己這次并沒有跟上一起回去,而是帶着陸宅這一大家子回到佛密山,兩位分道揚镳、互不幹擾。除夕夜當晚是在陸宅中過的,父母曾也委婉表示了結婚這一想法,奈何蘇澈将閻己身份證甩出來表示對方未成年,而女主這邊則是一反常态的冷靜處理,父母和自己當場實在是尴尬非常。尤其是回家後當父親一臉便秘隐晦向自己打聽和閻己關系尋到哪一步時,祁依斐都有一種第二天一早就要被送去法庭接受審判的既視感。而另一件煩心的事情就是江城市近期出現失蹤人口頗多,最近這幾天更是有失蹤人口的車輛在海邊找到,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已經溺水身亡,好在失蹤人口案件不隸屬于刑偵大隊的管轄,祁依斐也好繼續自己的假期陪着父母回老家拜年順便回轉一下父母對自己和閻己的事情的看法。
好好的一個假期,這都叫什麽事情!!!
從江城市出發到老家的路程并不算遠,祁依斐帶着父母一路上出來在休息站時說過幾句必要的話外,三人都統一奉行“沉默是金”這一基本美德。一陣手機鈴聲恰到好處的帶動起了車內的氣氛,祁依斐尴尬的輕咳了一聲才慢悠悠的接起電話。
祁依斐的聲音有些冷冽,曾經的玩世不恭的語氣變的沉着,電話那端的木頭愣了愣才開口道:“老大,王局那邊将這次失蹤案劃到我們隊了,說是特殊案情特殊處理。”
所謂特殊案件,祁依斐心下已經有了些着落,這次的失蹤人口除去過年期間走丢的孩童和失智老人大多為青壯年男性,這其中大多數男性都是偏向于身形高大、事業有成,更是不乏幾個德行合一的優質富二代。這些人都有一個統一的特點,就是沒有必要舍棄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背景,一無所有的前往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更何況無論是國內交通還是出入境都沒有這些人的記錄,要麽被統一綁架,要麽事出有妖。祁依斐是偏向于後者的,如果不是大規模綁架集團,應該很難一次性綁架這麽多青壯年男子吧!
簡單回應了幾句,祁依斐便将電話挂斷了,從後車鏡車看看了後座的人,兩位都神色詭異的盯着自己,祁依斐心裏将閻己diss了個千百遍,扯出一抹自以為的讨好笑容道:“電話是局裏打的,剛接了個案子,我估計......”
祁依斐原本還想着插科打诨繞過父母預要追問的問題,然後從後車鏡中對視上二老着不信任的小眼神,氣焰一下消停了些許,尴尬的從嗓子裏咳出一抹笑:“呵呵呵.....”
祁母看着祁依斐這幅模樣就想到閻己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心中火氣更上一層樓,兒子大都大了,還得擔心有一天因為搞對象這種事得被人檢舉送到公家吃免費的牢房,氣呼呼的冷哼了一聲杵了杵身邊的老伴,将頭瞥向窗外。
祁父實在不敢當着老婆的面學習對方這份眼不見心不煩的氣度,私心給自己打了打氣道:“你局子裏有事就先回去吧!但是小閻那邊......她比較才剛剛十七歲,你這可是比人家大了一輪了......”
“爸,她是身份證出生日期填錯了!”比老婆大一輪的祁依斐不怕死的出聲想挽救一下自己瀕臨倒塌的人設。
“這填的得有多錯才能少這麽些歲!”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祁母聽着祁依斐的話就來氣,嗷的一嗓子完敗祁依斐。
“......”我tm的哪知道陸青竹那貨在這裏等着我呢!
祁父應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畢竟這獅吼曾經都是用在自己身上,短暫的喘息後,清了清嗓子找回點存在感道:“小斐啊,你要是喜歡那丫頭,你也要等人長大,你過了年就三十了,可是人家還沒成年!我一直以為是我的錯覺,她姐姐好像不太喜歡咱們,現在想想是沒好意思說你猥瑣,這要是在小一點可是刑事案件啊,你是警察不會不知道啊!”
“......”大一輪算什麽,在閻己的年齡面前,我連個細胞都不算!
祁母像是被祁父說着想起了什麽,眼神在祁依斐身上轉了轉問道:“祁依斐,老娘問你,那個陸青竹是不是也喜歡小閻!”
“......媽,你又說到哪裏去了!”祁依斐被說的一驚,看來街道辦事處婦女主任的眼光就是毒。
“你別不承認,那個小蘇話裏話外都是透漏着他們倆是青梅竹馬,你這帽子得有多綠啊!”
“......”
“我告訴你,現在基本都是養成系的了,你要是真喜歡小閻,先将她圈養起來,等年齡一到就領證,免的夜長夢多!”祁母也不知是那裏得到的靈感,直接推翻之前祁依斐猥瑣未成年的假設,出謀劃策的開始為兒子的養成路開辟新方向,“但是你可不能做錯事啊,這可是有違法規的啊!”
“......”
“老伴,這樣emmmm......對,你的方法很好!”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路程就在祁母不間斷的補充解釋養成系的具體操作準則中度過。祁依斐表示不聽不知道,一聽吓一跳,變、态都能在如此濾鏡下換身唯美,警察叔叔同時表示做不到!
回市局的路上,祁依斐被母親的一連套系統套路的頭暈眼花,“突突突”的将車成功開成拖拉機飛馳回到市局。過年的江城市宛若一座空城,街道兩旁大多小商鋪都關門停業,只有一些大商城和連鎖企業還在救濟着市局內部毫無過年氣氛感的忙碌人群。靠近老家處到處的紅紙炮竹碎花,在市區是極為少見的,除了天幕大樓上的大屏幕中在衆多廣告閃放着年節訊息以外,毫無過年之感。祁依斐有些想念閻己,他不知道妖界是否也會過年,又是如何過年。
“老大,你來啦?吃飯了嗎?”刑偵大隊辦公室內相當冷清,隊裏大部分人員都是從全國各地調過來的,現下過年也只有本地的楚白和提前回來的木頭還在吸溜着泡面。
“你們吃!”祁依斐路上沒吃東西,但是連日在陸宅的驕奢淫逸讓他的胃實在是接納不了泡面的荼毒,擺了擺手靠坐在椅子上望桌子上尋找,“這次失蹤案之前接手的部門送來的資料呢?”
“他們哪有送來什麽資料,就一些報案人口供!”楚白對着泡面碗吸溜了一大口湯,吐着舌頭抱怨道,“我問他們要,他們還說過年入手不夠!哼,就是懶!”
“......注意影響!大過年的學什麽哈士奇,誰不知道你二到無窮極。”祁依斐對上個部門的做飯心中有些不滿,但是也不好越權管理,揶揄着楚白翻找着一兩也紙的簡單口供。
“切~”
祁依斐簡略看了看手中的資料,和之前知道的訊息差不多,唯獨多了一條,最近失蹤人中有一個叫鄭毅的失蹤者在海邊找到出事前開的卡宴和一只被海水浸泡過的皮鞋。祁依斐敲了敲桌子道:“這個鄭毅的車和皮鞋有送去法證那邊化驗麽?”
“送去了,今天早上小白拿到證物就送過去了!”
對于木頭的話再次激起了楚白小同志的不滿,将僅剩的一點點泡面湯底丢進垃圾桶中道:“這鞋東西前幾天就到他們那邊了,也不打電話給法證也不将東西送過去,說是是不要過年啊!那過年他們是不是不拿工資!”
“消氣,消氣,等案子破了我帶你殺到他們科室來個深度吐槽,順便報告上級,讓他們未來的一個月和寫檢查潇灑作伴!”
“誰去打小報告?反正我不去!”
“誰吐槽誰去!”
下午,由于是過年期間,祁依斐讓木頭和楚白分別給幾個報案人打去電話詢問失蹤者之前有哪些不同和異樣,自己則支棱着大長腿跑去法醫法證的大樓去看檢查資料。
從年前幾天開始,陽光就一片大好了,祁依斐也褪下厚厚的羽絨服穿上黑色的羊絨大衣,盡顯腿長。法醫法證大樓下佘伯還坐在剛剛發出嫩芽的香樟樹下喝茶,也不知是陽光折射的角度剛好,還是年的餘味,這人少了一抹孤寂多了些歡喜。
“佘伯,過年好啊!”祁依斐從來到市局開始就知道了,佘伯無家無子,從年頭到年尾都是一個人孑立于這一小塊地方。
“過年好啊!”佘伯将半眯着的眼睛張開,看了許久才看清來人,所在衣袖的手顫顫巍巍的拿出來講小桌上的紅色果盒向外間推了推,“吃些糖,以前啊我們就是盼着過年,因為可以多吃點糖!那時候的糖都是老作坊做的,粘牙的很,但是出奇的甜。”
“舊時的東西實在,現在有些小年輕總是想着憶苦思甜,那天我出去抖摟些回來給您回回味!”祁依斐不客氣的從果盒中拿了快果糖,橙子香精味的。
“那感情好!”佘伯笑的極為開懷,像是已經将老式的粘牙板塘丢進了口中,“閣主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啊?”
“她回去了,回去過年!”
“閣主以前說,要我好好待你就給我緩些日子,現在我眼瞅着日子要來了!小祁啊,你說我這一生是不是很傻,總是要用一生去懷念一個故去許久的人。”
祁依斐沒想到佘伯會同自己說這些,還在和口中硬糖做鬥争的嘴張了張卻不知該如何說。是傻麽?挺傻的,閻己常說“人死如燈滅”,活着的人總該為自己多考慮看看;不傻麽?不傻,但卻找不出一點來證明不傻。
“你不說我也知道,閣主就說我傻!但是我生來就遇見了她,我走過的生命長河中總是鑲嵌着她,也習慣處處有她的影子,那些拼拼湊湊才是我人生的樣子。”
“......您很了不起!”
“閣主總是‘人死如燈滅’,但是我覺得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等我。就算我交換了我的執念,再次遇上她,我也會愛上她。”
☆、鲛人(一)
祁依斐聽了佘伯的話有些動容,口中的硬糖此時也已經融化,咂咂嘴,甜膩膩的味道在舌尖泛起一絲澀。搖椅随着佘伯再次躺下去的動作發出輕微的搖曳聲,老人放在腿上的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祁依斐像是聽到了那首佘伯時常哼唱的小曲兒。
“小祁啊,我這一生無兒無女,若是走了,能幫我藏在暮秋山那一帶麽?”
祁依斐看着眼前的老人,只是一個冬季的時間,已經兩鬓斑白,面部溝壑的皺紋像是被利刀深深刻在上面,身體也虛弱了許多。
“佘伯,你不得等我将老舊時的板塘給您帶過來了?”
“是了,是了。下次和閣主一起送給我老頭子,我還欠着閣主一些東西未給,你在我倒是更好說話些!”
祁依斐讪笑了幾下,“那我先去張哥那邊瞧瞧,最近市裏出現不少失蹤人群。”
“去吧,去吧。”佘伯坐在搖椅上對着祁依斐擺了擺手後,重新半眯起雙眼。
法證部在大樓的上三層,祁依斐很少涉及,主要也是因為法證部多番是以科學儀器檢測,要求無菌無污染,進個法證大門無論如何也要左三層右三層的對自己進行洗刷。林凡還在時,祁依斐常常借用林凡的潔癖小助理去跑上三層的事情,法醫大多與屍體、屍塊做鬥争,常年都是靠着消毒水麻痹神經和嗅覺,對于洗刷自己露在外面皮膚的事情十分甘之如饴。祁依斐繞開了樓梯間,直接乘着電梯直達四樓,想着當初總是和林凡偷摸摸的都在轉角樓梯間抽煙的事情,心中一陣好笑。
過年期間的法證部人員稀少,兩三個穿着白大褂的同事正在儀器前看着張法晃悠着手中試管,祁依斐套着藍色無菌服伸出帶着白色橡膠手套的手敲了敲門道:“不好意思啊,過年還請大家加個班。”
“老祁?少見啊!東西上午時間才送過來,現在還沒個結果呢。”張法将手中的試管舉到眼前,看也沒看祁依斐說道。
“過年部門人少,這次失蹤案給我資料也不多,我也是來看看可有什麽新線索。”祁依斐和兩三個同事打了招呼,便也走到張法身邊去瞅着對方手中的試管。
試管內盛着八分的藍色透明液體,細細看上去,液體中有着一則小小的魚尾,應該是張法自行切割下來的。
“這個是在失蹤者的鞋裏找到的一條小魚,因為被環衛工收拾進了垃圾桶,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