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舊事(二) (13)
找他的主人。”
顧途的意思閻己明白,是讓她不要強迫對方和自己交易,只是妖的執念十分難得,閻己翻了個白眼沒理會倆妖準備上樓。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似得,轉頭問道:“陸青竹和蘇澈呢?”
“今天早上昨晚早飯後就說要出門看看,過幾日便就回來。”顧途此時才将臉從平板上移開,白毛毛的狼臉實在看不出情緒,但是雙眼卻流露出一絲悲傷。
閻己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兀自點了點頭繼續上樓。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閻己回到房間後,獨自坐在寬敞的飄窗前,已經多少個年月了?窗外剛好可以看到那株香樟樹,枝頭已經長出一點嫩芽,樹下的石臺上放置着一套普通的陶瓷茶具,閻己皺了皺眉頭,想起原先放置的青竹茶具是陸青竹從閣中帶出來了,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就是越看桌上那套越覺得醜陋,随即走出房門來到廚房找了好幾圈也沒見到那抹竹色。
“原先放在院子裏那套竹子茶具呢?”閻己站在廚房門口向客廳喊道。
“你才發現麽?那天陸阿父生辰後就扔掉了,說是太舊了。”
閻己怔怔的看在原地,連顧途化為人形走過來也不曾發現。
“阿母,他們是不是......是不是......”顧途的聲音悶悶的,一字一字的錘在閻己心裏。
“嗯,可能是的。”
“我......”
“有一天我也許也會離開你,生死離別是常态,你要習慣。”閻己打斷了顧途的話,語氣有些強硬但是仔細聽卻夾雜着淡淡的哀。
“一定要是祁依斐麽?”顧途倔強的問道。
“嗯,一定要是他了。”
“為什麽陸青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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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遲了,我的心裏已經有祁依斐了。”
☆、屍檢
今日是周末,祁依斐送完閻己趕到市局的時候,王局友情推薦加入的頭號種子選手孟唯已經坐在三樓刑偵辦的辦公椅上了。不知是誰給他安排好了座位,但辦公室內的人一個個兵荒馬亂,實在抽不出個時間去交代對方做些什麽,好在就算如此不尴不尬的境地,孟唯好似感受不到,在辦公椅上坐的筆直,倒像是指點江山的沉着将帥。
“你怎麽過來了?”
孟唯早在祁依斐進門時就見到他那如沐春風的樣子,聽着祁依斐的話輕微揚了揚眉毛溫馴回答道:“祁隊早!”
孟唯沒有回答祁依斐的問題,只是站起身繼續詢問對方是否有什麽吩咐,俨然一副靜待支使的模樣。祁依斐也不是個客氣的人,随口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将人提溜到繁忙大軍中。
“兄弟們,現在是上午十點,今天下班前開會!我需要把死者近日的生活動向,周邊的關系網,以及你們自己對這場兇殺案的看法!黃金七十二小時,兄弟都抓點緊啊!”祁依斐從檔案夾中取出本次兇殺案的資料板正着态度對辦公室內衆人道。
衆人對這幅場景早已習以為常,應付着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孟唯仿佛被祁依斐的話語激起了心中的滿腔正義感,下一秒就要穿上緊身衣沖上雲霄保衛地球。祁依斐翻着手中的資料餘光看了眼站在桌角的孟唯,像是想到了什麽,将手中的照片遞了過去問道:“這個是你學校周邊的研究生,你認識死者嗎?”
孟唯本能的看了眼檔案夾中的照片,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過,木着一張臉對着祁依斐點點頭道:“溫暮霭A大的校花,我曾經想要追求她。”
“然後呢?”
“沒有然後。”
祁依斐收回手中的檔案夾自己看着首頁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應該說是死者穿着被鮮血染透的白色V領連衣長裙,原本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打濕融化和血液混雜在一起在白皙的臉上繪出詭異的臉譜,空洞洞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鏡頭。祁依斐實在看不出這張照片有什麽驚豔的地方,思考了半晌,将手中的檔案夾放回原處對着不知想着什麽的孟唯道:“走,和我去後面法醫處。”
孟唯平靜的回答:“好。”
祁依斐看似毫不經意的問道:“等一下你可能會看到死者,如果有什麽不适可以在外面等候。”
“沒什麽,她需要一個最好的尊重。”孟唯直視着祁依斐,一字一落的說道。
“嗯。”
法醫大樓解剖室內林凡和助理正套着塑膠白手套用酒精棉球細細的為女屍擦拭着身上的血污,一旁站着的法證助理将沾滿血污的酒精棉加一個個的裝進密封的無菌帶中,地上的采證箱已經堆了一般桶。祁依斐進門後對着林凡打了個招呼,微微側着身子讓身後的孟唯直觀的面對着曾經女屍的遺體。祁依斐靜靜的站在一邊觀察着孟唯的反應,此刻的溫暮霭坦誠的躺在冰冷的解剖臺上,臉上沒有亂七八糟的污穢露出原本幹淨美麗的臉龐,的确有着讓人驚豔的美感。但是此刻的孟唯只是微微蹙起眉頭,眼神在林凡拿着酒精棉球來回擦拭的手上停留着,下一秒仿佛注意到祁依斐探尋的目光,移開眼神嗓音低沉道:“她以前很愛幹淨的。”
祁依斐當下不止做什麽反應,一面暗自嫌棄着自己的多疑,一面似安慰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等一下你陪小鄭去法證那邊吧。”
孟唯側頭看了眼解剖臺的位置,眼神堅定道:“我覺得我可以留下來。”
“老林這人吧,看上去挺正常的,但是......”
“讓我多看看她。”
許是孟唯此刻的語氣太過堅定還帶着一絲深情的意味,祁依斐只好淡淡點頭默許。兩人擡腳向解剖臺走過去,林法已經擦拭完死者的身體,明晃晃的手術刀整齊有序的排放在銀白色鋼盤中,森冷異常。
林凡擡手将死者溫暮霭被利器割傷的左手擡了起來,左手手腕處長長的刀痕血液已經幹涸,刀口的兩側肌肉向外微微卷縮着,暴露出內側紫黑色的血管。解剖室內悄然無聲,只有林凡伸手拿起銀白色的手術鉗時與鋼盤發出的清脆聲響,“咣當”。祁依斐當警察快十年了,見過的屍體更是不計其數,在可怖的巨人觀也是平常待之,只是這次不知怎的後脖頸出竟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林法的手可真好看。”孟唯的聲音出現的身後,“暮霭以前也是最愛惜自己的雙手了,只是現在手腕處......她一定很疼吧。”
“兩次!”孟唯的話語剛落,林凡一直看着溫暮霭的傷口的雙眼掃了眼站在末端的兩人接着道,“死者手腕處的傷口應該是被劃過兩次,第一次力氣較為輕,只是割破手腕處肌肉組織并沒有割開血管,按照肌肉的割開走位來看,應該是死者自己動手割腕。兇手不知出于什麽目的用再次沿着血管走位深深的割了下去,這次才是致命的。”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理,那邊第一次可能是兩人發生口角,争吵死者可能要挾兇手,但是兇手卻被鮮血感染,動手加深傷口殺死對方,然後死者掙紮求救的時候控制住對方,直至流血致死?”祁依斐說完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擡手抹了一把後脖頸處,細細的汗液沾在幹燥的手掌出,令人十分不适動着手指摩擦了兩下手掌。
“按照傷口的屍檢來看,你的推論成立。”林凡輕輕放下死者的手臂,在死者的腹部擡手按壓了幾下,又從鋼盤中取出森冷銳利的手術刀,空懸在左手按下的死者胃上方。因聽到之前兩人的對話,知曉這個小實習生和死者可能有些關系,還沒動手前出聲提醒道:“我要開始确查死者死亡時間和體內髒器,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孟唯雙眼落在林凡空懸的銀白色手術刀上,一絲落寞的眼神掃過解剖臺上的溫暮霭,沉聲道:“林哥,你動手吧,我沒事。”
祁依斐後退一步與孟唯并肩站立,側着頭上下打量着對方。他總覺得孟唯有些與衆不同,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他十分不舒服,這不到十分鐘的功夫“林法”就已經變成“林哥”了,言語中的親切好不作假,但也并沒有發覺什麽不對,只好将這一切都歸結與二人“道不同”這方面。
林法不在顧忌,直接無視兩人的存在,提着手術刀斜立在死者胃上方皮膚上,右手食指微微用力,鋒利的到頭便插、入死者皮膚與肌肉中。像只是在裁剪一塊紙張那樣輕輕下滑,死者的腹部肌肉像是被拉開拉鏈般的開了一道口子,原本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微微向兩側卷曲着,暗粉色的肉上只附着一層薄薄的黃色脂肪層。林凡心想,這是個完美的女性屍體标本!
割開胃部後,林凡用手術刀在裏側輕輕翻攪了幾下,并沒有多少食物的殘留,随即拉開臉部的白色醫用口罩,探着頭嗅了嗅死者胃部後重新帶好口罩道:“死者胃部沒有食物殘渣,死前六小時并沒有進食行為,但是胃液超出正常胃部排液量,且比較稀薄,聞氣味應該是死前喝過酒,具體要送去法證那邊化驗才得知。”
祁依斐并沒有出聲打擾,一旁拿着記錄本記錄的助手快速的将這些記錄下來,并拿着棉棒從死者胃中取出樣本放進無菌試管中。等到對方将一系列動作完成後,林凡拿着針線将割開的胃部和腹部肌肉重新縫合起來,溫暮霭白皙平整的腹部上黑色的醫用縫制線在上面縱橫交叉,林凡的手很快,不消一會兒便完成了。
“法證那邊估計還得有一會才能給到你們,先出去吧!”林凡用白布将溫暮霭從頭蓋到腳後,對着橫躺着的遺體,彎腰鞠了一躬後對着祁依斐說道。
祁依斐深知這人此時是看着自己在,又來騙煙了翻了個白眼率先出了門。留在原地的孟唯對着林凡說道:“林哥,謝謝你幫暮霭查出真相。”
“真相還得你們祁隊去查,我只負責屍檢。”
“那也得謝謝你,你是個好法醫,我沒見過有誰在屍檢後還對着屍體鞠躬的。”
“我想來對生死都是充滿敬畏的。”林凡說完後看着這個和祁依斐同樣帥氣但是性格卻完全向兩個方向發展的孩子,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便趕上祁依斐的腳步叫嚷道,“你等等我,你們這新來的孩子可是你做不來的榜樣啊!”
“那是,是王局親自送的!”祁依斐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扔了過去。
“那你們隊這出事态度,可別把人給帶歪喽!”林凡像是幾輩子沒見過煙,着急忙慌的點了一根側頭道,“你不來根?”
“我總覺得他吧......說不好.....”
“什麽情況啊?”
“不知道,也許道不同吧!”
林凡不欲多問,揚了揚手中的半個煙道:“我說這個!”
“哦,媳婦不讓抽了。”
☆、冬-至(一)
江城市處于祖國疆土的中東地區,面朝大海。上世紀的工業化發展使得這片海域變得渾濁不堪,唯一能體驗出濱海城市的特色便是那一年四季的妖風,尤其在冬日,從海面撲過來的寒風極速而淩厲,劃過來往行人果露在外的每一塊皮膚。站在走廊上一根煙的功夫,自然藝術家就已經給林凡自發自主的創造出了一個十分後現代主義風格的犀利發型,一直秉承板寸精神的祁依斐憋着笑将人在人潮中遛了一圈才頗為滿意的揮手離開。
“你怎麽認識溫暮霭的?對她熟悉麽?”祁依斐帶着孟唯走出法醫大樓,撇了眼同樣板寸的人随意說到。
“一年前大學聯誼會認識的,後來我追求她,她沒有同意,後面就很少聯系了。”
“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三天前,咖啡店偶遇就随便聊聊。”孟唯低着頭看不出什麽表情,“我那天還和她說我即将到市局實習,只是當時她比較匆忙,我們并沒有聊很久。”
“是有人在等她?”
“我不清楚,應該是吧。”孟唯将腳下的石頭踢入草叢中繼續說道,“她一直都和優秀。”
“你也很優秀啊。”
孟唯聽後對着祁依斐牽強一笑道:“可是不是她要的優秀。”
當下氣氛有些低迷,祁依斐微皺着眉頭推搡着孟唯道:“找到兇手比一切的情緒都來的重要!走吧,回隊裏!”
孟唯依舊将小道上凸起的小石塊踢入一旁的草叢中後,才快步跟上祁依斐的腳步,臨到轉角處回頭望了眼裹着爬山虎枯枝的青灰磚瓦的法醫大樓,不知想看些什麽。
回到辦公室後,祁依斐打着“工作使人忘卻”的旗號,毫無人性的将孟唯支使着整棟大樓到處跑順道還充當了一次臨時清潔工,俨然是一副“欺新”的模樣。當木頭等人回來看着如此幹淨整潔的辦公室一時竟不敢下腳,只好僵直着脊背站在門口望着裏側道:“老大,我們回......回來了。”
“回就回來了呗,不是讓我背你進門吧?”
木頭看了眼祁依斐,有看了看一塵不染的地面,心情有些複雜,躊躇了半晌還是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俗話說有了第一步就會有往後的許多步,于是着烏黑的“許多步”黏在白色的地板磚上從門口延至祁依斐靠坐的楚白辦公桌前。
“老大,今天副隊在大學裏還有小妹妹搭讪呢!”原本被木頭可以遺忘的事件,又重新被多事的同事提起,臉上才消下去的紅暈也開始在臉上飄紅,梗着了脖子眼神四處瞟着,結果就撞上了剛從廁所出來的孟唯。木頭沒見過孟唯,但眼瞅着辦公室裏的翻天覆地的改變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餘光瞅了眼四散開來的黑色大腳印更是尴尬,只好扯了扯凍僵的臉,擠出一絲自以為的“笑”來。
“木副隊好,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孟唯。”孟唯好似不在意般的對着木頭敬了個标準禮。
“......好.....”
祁依斐是個十分熱衷看同事笑話的大尾巴狼,特別是對自己這個常年木着臉的副隊,笑的如同喜得貴子的老父親般的對着木頭擠眉弄眼道:“趕緊的,說道說道。”
“死者在學校裏是個風雲人物......”木頭深谙祁依斐的套路,十分不上道的開始了案件的口頭調查報告,奈何敵人不可怕隊友倒是上道的很。
“早上副隊在展覽板上看到死者的照片和簡介,結果就有一個特別萌的妹子過來招呼,一看就是搭讪的。”小同事仗着自己拿到了一手資料,說的十分開懷此時就差一個超大音量的話筒來給事後直播,“老大你是沒看到,那可真是可惜了,副隊那個臉紅的都烏漆墨黑了!”
祁依斐饒有興趣的看了眼此刻正尬到崩潰的木頭收了收表情,正色道:“這是以後再說,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新來實習生孟唯。”
“老大,我們這刑偵大隊是不是傳說中的帥哥集結地?”
“不是。”祁依斐看了眼說話的小同事,“至少你不是啊!有人搭過讪才算是吧!”
木頭:“......”
“好了,都認識一下,木頭等會來我辦公室。”說完,祁依斐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圈黑腳印道,“今天都是孟唯收拾的,等下你們得幫人收拾幹淨,然後帶着他去調防死者的關系網。”
臨時結束假期回來,祁依斐的獨立辦公室內的暖氣一直沒有開,只是憑借着公共辦公室的暖氣供給着一絲絲熱乎的空氣。祁依斐沒穿外套乍從溫暖的地方推門進來,不禁也因涼氣抖了抖。等到辦公室內好歹有了初春之感時,木頭掐準時機推門進來。
“老大,我來報告今早的事情。”
“哦。”祁依斐從死者照片中将頭擡了起來,“我對你被搭讪的過程現在還是不怎麽感情趣的,先說說案情,你收拾收拾自己按捺不住小情緒啊!”
“......”
“......”
祁依斐二十五歲坐上刑偵大隊隊長的位子,而王邦國對于上頭空調的祁依斐則是十分不放心,為了未來的長久發展只好将一直更在自己身邊的小弟子木頭安排進了刑偵隊中,本想長期潛移默化争取一舉改變祁依斐這不着五六的性格,然而也不知是祁依斐的才能出衆還是自己的徒弟當着是個悶木頭的緣故,最後原本的小特務從常年的知情不報發展到了同流合污。祁依斐雖然和木頭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十分不同,但是倒也算是互補,二人私下雖然沒能發展成當代第一好基友,但是木頭的性格的确能在各方面克制住祁依斐的小惡好。比如現在,祁依斐這人十分不适應談話對象面無表情冷處理的盯着自己,只好見好就收道:“說案情,說案情啊。”
“......死者是學校校花,才貌兼備,具室友說死者一直都不缺追求者,但是卻沒有男朋友。那些追求者的名單我基本已經确定,已經安排人去走訪了。還有死者在班級和宿舍中,一直是獨來獨往的,死者室友說,死者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
“什麽叫運氣特別好?”
“擋着路的人都會因為各種事情而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希望能收藏的小夥伴可以給我一絲鼓勵!日更估計是傷不起了,上班真的很忙,已經連續上班兩周無休假,而且上周六開始只有今天在十點前下班的了。。。。。。加班狗想要小夥伴的收藏。。。。。
☆、冬-至(二)補齊
木頭走後,祁依斐坐在電腦桌前一份一份翻看着從學校帶過來的溫暮霭生前檔案和周邊走訪調查報告。不得不說溫暮霭當真是個幸運的人,十八歲考入江城市知名大學金牌專業,大一第一個學期與同班同學競争獎學金,事到期末,同學無故退學;競争校花,對手不是被爆出私生活混亂就是品行欠缺,到江城市着短短的五年間,可以說是開着金手指扶搖直上。這種事情一次兩次是幸運,那麽長此以往那只能算得上是玄學了,至少祁依斐時不相信的。将手中看完的資料塞進抽屜中後,祁依斐托着下巴空出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桌面,“咚、咚、咚咚......”
室內溫度漸暖,一群忙碌單身漢的空間中,味道并不太好聞,從一些犄角旮旯中偶然傳出的吸溜聲和各種交雜在一起的速食食品味道伴随着呼呼作響的暖氣片時刻刺激着人們的各個感官。閻己提着飯盒從正門進來的時候,并未引起衆人的注意,輕輕敲了敲祁依斐辦公室虛掩着的門便推門進去了。
“你怎麽來了?”閻己身上特有的自然氣息将祁依斐從案件中短暫的抽離出來。
閻己将手中的飯盒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沖着祁依斐招招手道:“我來給你送飯啊。”
自早上閻己和顧途不歡而散後,閻己獨自待在偌大的宅子裏,思來想去總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潇灑,轉頭瞥見了祁依斐送的棕熊玩偶,居然突發奇想下廚做了這麽一頓一言難盡的午飯。佛密閣中千年的歲月那個人都是這麽過來的麽?
“這些都是什麽玩意?”祁依斐将飯盒打開,裏面的暗黑系愛心午飯讓祁依斐大吃一驚,深覺這是陸青竹要開始謀殺自己了,“老陸今天如此與衆不同?”
閻己沒有擡頭,只是将飯盒一一擺好,一葷兩素一個清淡的素湯。
“他走了,可能是先回閣裏去了。”
“......”
閻己将盛着湯着碗遞到祁依斐眼前道:“我也只有這樣的水平了,以後咱們家不出意外也許是我做飯了。”
祁依斐望着玻璃材質的飯盒中黑灰不明的湯水,咽了咽口水道:“什麽意思?”
“我不太會做飯,很久很久以前我還是幼崽的時候有我阿叔負責我的吃食,他總說吃得好才能長得好,但是我沒有化形成功,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後來阿叔離世後,将手藝交給了陸青竹,這麽些年來,我從來沒有下過廚房,若是當真餓了也己随意采些果子吃吃。”
閻己說的話沒頭沒腦,只是獨自坐在沙發一角看着茶幾上的幾個小飯盒念念有詞,祁依斐卻開始有些明白了,有些人來了有些就要離去了,這是人生也是妖生,同是鬼生。
“我倒是可以忍忍将這些飼料吃下肚子,但是我現在還有案子在身上。”祁依斐将手中的湯碗放在茶幾上,坐到閻己身邊雙手掰過閻己的臉道,“以後我也可以做飯,絕對比你好吃很多!”
“途途很舍不得的。”
“嗯,你也很舍不得的。”
“當年在他墓碑前再遇到他時,我就已經做好了他會随時離開的準備,當初我不清楚他的執念是什麽,我知道那是‘愛’,我從不曾問過他何時會離開......”
“那是因為你從沒有真正想過他會離開。”祁依斐很想問一問,是否是因為自己,但是那太過矯情,這種情況不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什麽呢?他沒有做過鬼,沒有守護過一個人千萬年那麽久,但是如今他也有了執念,何其有幸如同那個鬼一樣的執念。執念這種東西,虛無渺茫,存在了就是存在了,用鎖魂鈴的方式消除太過殘忍,祁依斐想着自己,便開口道,“不要和他做交易了吧。”
閻己瞪大眼睛看着祁依斐,眼中充滿不解。
“如果是我,你也要用這種方式消散我的執念麽?”那太過殘忍,對我,對你,對他。
閻己不能明白祁依斐的意思,好在祁依斐也沒打算在深究下去,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對方的腦門,讓她去外間看看有沒有人還沒吃飯的,統計一下出去外賣。閻己走後,祁依斐起身道辦公桌前拿起手機,給陸青竹的號碼發送了一條短信,他有預感對方一定會收到。
閻己身上常年都是冷冰冰的,祁依斐牽着閻己手塞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将人帶出辦公室。周末市局的道路上來往的車輛并不多,一人一妖不緊不慢的走在種滿常青樹的街道上,祁依斐心裏明明知道對方和自己人妖有別,但是摸着閻己冰冷的小手還是不禁皺着眉頭道:“你穿這麽少不冷麽?你這是打算來一場說來就來的感冒?”
閻己歪着頭顯然不太想搭理對方。
“我和你說啊,我們人都是穿秋衣秋褲的,你別整這個特殊,你瞅瞅你手都要凍到我了!”
閻己的手在祁依斐的掌心中掙紮了幾下,卻沒有掙脫剛想開口就被飛奔下樓的孟唯打斷了話。
“祁隊,你們等等我!”
刑偵大隊內的每一個人都各司其職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作為新人的孟唯縱然有一腔幫忙的熱血,也沒能在辦公室內部混得一點存在的意義。也不知處于什麽原有,随着祁依斐下樓的腳步便就追了上去。祁依斐篡緊了閻己的手,滿臉不耐煩的看着這個毫無眼力見的小新人。
孟唯瞅了幾眼閻己有看了看祁依斐,局促的擠出一抹笑,腳跟一轉十分标準的給兩位來了個立正轉身,向法證大樓邊跑邊道:“我去看看林哥那邊.....”
“......這是我們隊新來的,叫孟唯。”祁依斐望着孟唯板正的背影說道,卻見閻己毫無回應姿态,便用胳膊肘輕輕戳了戳對方繼續道,“你瞅啥?”
“瞅你咋滴?”
祁依斐聽着閻己緩緩悠悠的接出這句經典對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松開牽着對方的手将雙手附在閻己臉頰轉過對方小腦袋貼近道:“寶貝兒,你這是瞅我麽?”
溫熱且帶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的氣息輕柔的阻斷了閻己的思緒,雙眼凝視着祁依斐卻不似之前的淡漠,“我想要親親。”
“嗯?”
由于距離的貼近,閻己清楚的看到由于低沉的發音而微微滑動的喉結,閻己覺得此刻眼前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剛毅的輪廓、深情的眼神以及性感聲線......閻己想不到此刻應該回應寫什麽,腦海中不斷的過度着曾經看過的偶像劇和言情小說,但是仍舊沒有一處可以拿來接上此處的梗,也突然發現原來真的會有一人能使得你萬般皆滅,只得看着他眼眸,聽着他的聲音。
閻己癡癡盯着自己的模樣讓祁依斐深受蠱惑,也不在估計此刻的街道,雙唇輕輕的觸碰,不似冬日的冰涼,溫溫熱熱卻點到為止。
“買飯!”
祁依斐松開捂住閻己臉頰的雙手,勾着嘴角輕輕敲了敲閻己的腦袋攬着對方繼續向前走。閻己一路上雲裏霧裏完全忘記了之前對孟唯的映像,後來想起才當真覺得這是美色誤事。
而這邊将在外的蘇澈帶着昏睡的陸青竹坐在老舊的破竹屋中。蘇澈坐在破破爛爛卻幹淨整潔的床邊将眼神從平躺着床上的陸青竹臉上移開,這座竹屋還是當初的模樣,還是當初他們還是人時的模樣。此刻的蘇澈已經記不起來當初為什麽要留下這座小屋,蘇澈環視着房間中的一切,老舊的竹制座椅從曾經翠綠的顏色變成了枯黃,桌上的那盞油燈早已經幹涸,黑色的燈芯粘在燈壁上像只早已死去的醜陋屍蟲,還有這床上的青衣男子如同那日死去那般悄無聲息的躺在那裏......
我們是在這裏死去的。
蘇澈僵直的擡起右手放在陸青竹的鼻下,沒有氣息。這個“人”早就沒有氣息了,思及此處,蘇澈許久不曾濕潤的雙眼像是觸到了什麽駭人的機關,淚水奔流不止。稀碎的嗚咽聲和眼淚滴落在床榻上的“噠噠”聲将沉睡的陸青竹喚醒。
陸青竹睜眼環視了一圈後,和煦的看着掩面哭泣的蘇澈道:“別哭了,你莫不是還想拉着我去葬一次?”
蘇澈慌忙的将頭從雙手中擡起來,眼中的欣喜一閃而過,一模一樣的場景将她帶入了過往,她以為床上的人,活了。蘇澈絕望的盯着陸青竹的雙眼,此刻屋內十分靜谧,沒有一絲心跳和呼吸,縱然場景重現,這人也只是千年的老鬼了。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又何必非要歸責自己。”陸青竹支棱起身子,擡手輕輕拭去蘇澈臉上的淚水嘆了口氣道。
“你說要和她成親,然後幫我找一個合适的夫君,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是要待我好。”
陸青竹略過蘇澈的雙眼,垂下頭輕聲道:“嗯。”
良久,蘇澈才輕聲說道:“她要嫁人了。”
“嗯。”
“我們要不要走了。”
“你走吧。”陸青竹摸了摸蘇澈的長發繼續道,“我只是在等她,我的執念也許只是等她,并不一定要在一起。”
蘇澈認真的凝視着陸青竹半晌,擡手擦幹自己臉上殘留的淚水,低下頭輕聲說道:“鎖魂鈴裏的萬般執念可以讓我們再世為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先立個flag,明天日個萬........
☆、冬-至(三)
對于這起案件,整個市局的刑偵大隊都忙得腳不沾地,死者溫暮霭生前交際網複雜木頭等人在江城市來回奔走查訪,腳步不停,也算得上是披着冬日霧霭出發,裹着凜冽寒氣回家了,若不是常年被祁依斐的鐵血捶打估計這會已經集體住進病房等待護士小妹的悉心照料了。剛剛踏入今年休假行列還未到三天的楚白也重新被號召回工作崗位帶着新上手的孟唯做起了安慰死者家屬的壓抑工作。
溫暮霭的父母是周一下午抵達江城市的,作為死者的追求者和此次案件的實習警官,孟唯主動的擔任起了前往火車站接兩位回市局的任務。此刻孟唯正和楚白提着熱騰騰的豆漿油條趕往市局大樓旁邊的招待所中,自周一老人來到法醫處見到溫暮霭遺體恸哭一場後,便被安排在了這所局裏合資的招待所中。這幾日天氣雖然有些放晴但是氣溫卻一日日的下降,眼看着年關将近,但絡繹繁華的江城市則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郁的氣息,像一塊巨大的霧罩籠在來往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老大說今天要是兩位老人情緒見穩,就要帶他們回去錄個口供了。”楚白将臉埋在厚厚的黃色圍巾中,聲音不似之前的洪亮清脆散在狂風中期期艾艾聽不真切。
“嗯,昨天叔叔看是吃下了點東西的,就是阿姨好像還是不太能接受......”孟唯擡起挂着兩豆漿的手按下了電梯。
“今天都周三了,木頭那邊也沒什麽進展,老大這幾天急的都上火了,就差把A大翻個底朝天了。”兩人走進電梯,楚白才扭動了幾下脖子将臉從圍巾中擡起一些低頭道。
溫暮霭死前關系網雖然複雜,但是經過三四天的排查下來,基本涉案人員均有不在場證明,而事實也表明這些人中也當真不存在作案疑兇。祁依斐頂着上級領導的壓力不斷奔走在校園和市局之間,恰巧這幾日林凡因為感冒也請假在家休養,屍檢報告雖然給到了,但是卻少了個一同分析案情的專業人士,又害怕猜想成真着實找不準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