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使我怨
晚間驟起的暴雨驚醒了睡夢中的林楠,她迷迷糊糊的開啓床頭燈探向窗邊。而此時一條黑色的巨蛇正盤旋着身子,支棱着腦袋隐身于林楠房間的角落裏。
“呼”林楠伸手将未關嚴實的窗子帶上,轉身出了房門。父親的書房還亮着等,林楠踮着腳小心翼翼的靠近:“哇!”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還沉浸在案件中的林凡吓了一跳:“......小丫頭,不睡覺吓唬老爸啊!”
“老爸,你別在看了,小心還沒到五十就禿頂了!”林楠伸手合上林凡的檔案夾,“兇手太可惡了,感覺這些被害人就和我差不多大呢!”
林凡聽着女兒的話,心下一驚,林楠也剛好十六周歲。“你最近少出門,看見什麽奇奇怪怪的人一定要給爸爸帶電話,或者給你祁哥打電話知道麽?”
“我知道!我可是警局法醫的女兒,很厲害的!”林楠說着雙手抱住林凡的胳膊,撒嬌道:“那我這麽厲害,你案子結束休假帶我和媽媽去爬山怎麽樣?”
林凡起身拍拍女兒的頭,“看你表現,你媽媽說你最近總是不聽話,每天晚上睡得遲,早上起得晚。你現在就睡覺,明天早起幫媽媽做早飯,怎麽樣?”說着,就将女兒送回了卧室。
“遵命!嘻嘻.....老爸,晚安啊。”林楠站在橘黃色昏暗燈光下,沖着門口揚起天真無邪的笑臉,對着林凡揮手說道。
林楠的笑臉有些刺痛盤在牆角的大蛇,離殊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杜绾的時候,她也笑靥如此。
杜绾。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的?
離殊沒有時間多想,也不願再去多想,對着林楠吐出鮮紅的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響。林楠好似察覺到了什麽,翻開薄毯的手頓了頓,轉頭向牆角看去。大蛇躍起上半身對着在林楠吐出了黑色的煙霧,還沒來得發出聲響的少女,慢慢地閉上了雙眼。離殊用身體緊緊的纏住林楠騰空而去。
而此時從王邦國的夢中出來祁依斐正急急忙忙的朝着東郊趕去。被落在身後的閻己,也亦步亦趨的跟着,兩人始終沒有說話,詭異的氣氛在密閉的車廂內不斷蔓延。好在此時,祁依斐與衆難尋的手機鈴聲詐起。
“喂,木頭。什麽情況?”
“老大,郊區的廢棄工廠抓到有個女的,沒有什麽蛇。現在我們準備回局裏。”
祁依斐扭頭看了眼閻己,才接着說:“好,我現在也趕回去。留幾個人在那邊繼續搜。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車內又陷入了沉寂。半晌,祁依斐說:“木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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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
靠,什麽破鈴聲!The Fox,狐貍可不叫,能說,堵死人那種!
祁依斐在雨後的夜裏豪放的展示了一把車技,飛回了市局。
“人呢?”祁依斐對着還在牛飲的木頭擡擡頭問。
“3號審訊室,去麽?”
祁依斐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對着閻己一挑眉:“你去麽?”
“去。”
祁依斐讓木頭和楚白留在監控室裏觀察記錄,自己帶着閻己擡腳走過去,途中祁依斐狀似無意的說:“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但是我是警察,妖的事我管不了,但是......”
“你們抓的人沒有錯,血腥氣很重。”閻己打斷了祁依斐的話,率先推門走進去。
祁依斐見過很多罪犯,坐在市局刑偵隊的審訊室裏或多或少都會表現出一些慌亂,眼前的女人卻是最鎮靜的,就像只是來喝喝茶轉瞬便會被完好無損的護送回去一般。看着閻己和自己一前一後進來,只是像打量準備進門詢問是否續杯的服務員,禮貌溫婉。
祁依斐:“姓名,年齡,家庭住址,家裏還有其他什麽人?”
“杜绾,40歲,外地人,和丈夫準備回老家。”杜绾說完,對着閻己淺笑道:“您可以不要在晃動鈴铛了麽?我聽着有些吵。”
祁依斐沒管杜绾的話,追問道: “為什麽會一個人在東郊廢棄倉管房裏?我們接到消息,連環殺人犯現在正在東郊,你一個人女人不怕麽?”說完才輕拍了一下閻己從一進門就拿着脖間鈴铛晃個不停的小手。
“到我說話了麽?”閻己歪歪頭,看向杜绾,嘴角輕挑了一下,“離殊呢?”
杜绾陡然坐正了身體,臉上精心雕琢過的表情被閻己的話敲擊出了一道道裂縫,回過神後,複又淺笑道:“什麽離殊?你們帶我過來到底要做什麽?”
祁依斐:“不做什麽,說一說你為了永葆青春,是怎麽殺死那些無辜少女的吧?”
閻己撐着下巴,側頭看着祁依斐說:“長得可真好看,就是身上血腥氣太重了。再多藥劑都洗不去吧?”
“你少說話,能不能?”祁依斐看着閻己這樣,原本一直壓制的火氣,像是确定要起飛沖天的火箭朝着不可預計的遠方一縱而起。
閻己認慫的點點頭,為表誠意将兩只小手蓋在自己的嘴上,瞥了一眼故作鎮定的杜绾。
祁依斐:“杜女士,請您回答。”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杜绾說完身體靠在了椅背上,不再看眼前兩位。
“杜女士,你的丈夫離殊,不是人類是一條蛇。四十一年前你們在C省龍岩市五顯鎮殺死四名十六周歲的少女取血,供你可以多維持這麽些年的青春。現在是青春不再了,你又卷土重來。四十年又四十年,你一次一次的殘殺同類,用她們的鮮血沐浴,你确定你還是一個人麽?”祁依斐說完狠狠的盯着眼前越來越混亂的女人。
“......不是我。我......她們不是人,她們只是我的藥!只是藥!”杜绾情緒激動的将手邊的水杯打到在地,水杯破裂的将她從自我催眠的世界裏走出來。佝偻着肩背雙手捂住面容,聲音有些顫動,“......只是藥.....”
祁依斐将三名死者的照片一次排在桌子上,指着上面年輕卻已經不會在鮮活的少女對杜绾說:“你看看,這就是那個蛇妖殺死的女孩,十六周歲!你的藥!你确定還是藥麽?杜绾。”
杜绾從來未見過這些被她稱為“藥”的少女,雖然知道但是因為沒見過,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些血液只是離殊為自己尋來好長相厮守的神藥,不是自己的同類,更不是自己将她們殺死。從當年的王倩開始,一邊一邊的告訴自己,這是多少年了,這些少女真的不再是人了麽?還是不再是人的只有自己?
“杜绾,你好好看看。這個小姑娘叫陳萌萌上周被殺死在自己的家裏。她家境貧寒,和爺爺相依為命,現再因為她的死亡,她爺爺現在還瘋瘋癫癫。你為了追求你所謂的愛情,殺死的是別人的愛情、親情和生命。告訴我,那條蛇在哪裏?”祁依斐趁勝追擊。
“.....離殊,離殊.....”
見杜绾情緒不穩,祁依斐百般追問也不能再套出一句有用的消息,帶着閻己起身出來審訊室。
“王局?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祁依斐剛出監控室就看到早已等待的王邦國。
王邦國看他這明知故問的樣子,沒好氣的說:“臭小子,過幾天記者來你自己解決!”
“哎吆,王局,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麽。小白好,讓小白同志打頭陣。”祁依斐也不說破的和王邦國打着太極。
“讓我進去見見她,我也許能問什麽。”王邦國轉頭看向屏幕裏失魂落魄的女人,嘆口氣。
王邦國從外間值班同事那裏搜咯了些面包餅幹端着一杯熱茶推開了杜绾審訊室的門:“绾姨,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麽?”
說着,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推到杜绾面前。兩人相對無言的坐了一會,杜绾擡眼看了看他,遲疑了一會雙手握住那杯滾燙的熱茶。溫度從手指漸漸傳入全身,撫慰了杜绾失楞的心神。
“绾姨,我是五顯鎮的幺仔。小時候我和我姐姐經常去你家玩,你做的糕點很好吃。”
杜绾看着王邦國熟悉的眉眼,眼圈越發紅避開了對方直視的雙眼。
“绾姨,四十多年裏,俺家姐還是十六歲。俺閨女都二十了,都是大姑娘了,現在正在和一個臭小子談戀愛。俺就想俺家姐要是還在,孫兒怕都是有了。”王邦國自顧自的說着。
杜绾咬着嘴唇一張年輕美豔的小臉越發蒼白,“......幺仔.....”
“绾姨,當年你知道第一個人是俺家姐麽?”杜绾和離殊沒有子女,小王邦國長的虎頭虎腦十分可愛,她一直拿他當親子對待。這些王邦國記得,他想知道像母親一樣存在的女人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沐浴在自己姐姐的血液裏的。
杜绾僵硬的動了動身,眼淚奪眶而出順着細膩光滑的臉頰大顆大顆的滴落進熱茶中,濺起小小的漣漪:“.....我知道。”
“绾姨,俺家姐一直告訴俺,長大有出息讓村裏人不敢在對你和阿叔閑言啐語。她告訴俺你對我像阿娘一樣。真的只是為了容貌麽?”祁依斐站在監控室已經開始分不清王邦國是演戲還是真情。
“.....幺仔,我想和你阿叔像以前一樣長相厮守。我不怕老,我怕不再與他相配。”杜绾将散落的頭發挽與耳後,“我認識離殊那年也是十六歲。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離殊相知相戀,但是當我一天一天老去,他還如初見一般,我便顧不得其他了。我這一生沒有子女,沒有親人,只有他了,他也只有我。如果他不是妖該有對好,我們可以真正的白頭到老。”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