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執
子夜時分,剛出市局大門又再次驅車返回的祁依斐,暴躁的在市局大樓裏來回徘徊。二十分鐘前,在同一個地點,祁依斐把拒絕被送回家,只想跟他回家的閻己留在這裏。走時十分潇灑,沒揮衣袖,也沒帶走一片雲彩。
而被祁依斐落下的閻己,只是看了眼絕塵而去的車子轉身走入法醫法證的矮樓。
矮樓裏的佘伯又重新坐在了樹下的躺椅上,等着什麽的到來。
“你老了。”閻己飄然落在躺椅前的空地上。
佘伯聽到閻己的聲音,緩慢的起身說:“三十多年了,能不老麽?閣主還和從前一樣。”
“十八說,你一生無妻無子。”
“我的妻子在我還未娶進門前就已經死了,又哪來的子嗣?閣主忘記了麽?”
閻己沒回答老人的話,側着頭看向市局大門說“十八回來了,你快些說完。”
“我還能在見一見她麽?”老人有些懇求的說道。
“你的妻子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我知道......當年我與閣主交換,您賜我陰陽眼讓我陪着她過完她的七日往生日,我是看着她消失的。”老人悲戚的說道,“世人都說投胎轉世,我若是給您我的心頭火。我下輩子還能見到她麽?”
“從來就沒有什麽下輩子,凡人不能把這輩子過好,才會奢望着下輩子。”閻己說着取下脖間挂着的鎖魂鈴,遂又擡起右手從挽起頭發的發簪中取下一根金針,對着老人又說:“佘義,當年你我交換,是生意,你情我願。後來陸青竹為你求情,是你承了他的情誼,我才答應等你三十年再過來取你心火。現在已經過了。”
“我只是還想多記她些時日,我不知道失去關于她的執念我該怎麽活......”
閻己看着老人拖拖拉拉的樣子,很是心煩。“你愛記就記吧。十八來找我了!你以後帶十八好些,我就等你七日往生的時候再來。”
老人好像被閻己如此随意的處事方式給震驚了,久久沒回過神,再看時閻己已經消失了。老人對着出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又複坐回躺椅上。這把躺椅是當年他去戀人家提親前,戀人要求的。說是做兩把這樣的躺椅,以後老了可以一起坐在小院兒裏看兒孫膝下,可到底這些年,也就只做得了這麽一把,孤孤單單地在香樟樹下搖晃。
執念,生于人心,妖物次之,滅于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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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依斐在大樓亂竄的時候,想起之前佘伯對閻己的态度,抱着再找不到就自己回家睡大覺的想法,走向矮樓。還沒等他走到,就在拐角處的石板椅上看到了傻坐着的小肉球。
“你一個人在這麽黑漆漆的地方做什麽?向我示威麽?”祁依斐三步并兩步的走到閻己身邊站着,低着頭怒視着她。
“......”閻己真的有些不明白凡人的心裏在想什麽,一個死活要記着死去妻子在回憶裏過一生。一個明明已經決定不帶她回家開車離開,卻又返回來找她,結果不到要生氣,找到了還生氣。
“你不說話,瞪着我是幾個意思?”
“我.....”
“你什麽你!還不快起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祁依斐蠻橫的打斷了閻己的話,一把将她扯起來就往外拽。
“......”
祁依斐再一次用自己粗暴簡潔的方式緩解了他自以為的尴尬後,将閻己丢到了副駕駛上,略感心滿意足的驅車回家。
祁依斐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父母就已“更快奉子成婚”為理由,将還是單身狗的祁依斐扔出了家門,另立門戶。然後奉了幾年都沒得子的祁單身狗,卻意外的混到了事業小成,在寸土寸金的江城市貸款買了一套離市局走路只有半小時的小公寓。眼看抱孫無望的祁爸媽,只得守着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心情過着老兩口每天遛狗的小日子。
閻己坐在車裏,眼光不時往祁依斐的臉上瞟過去,像是帶着一種漫不經心的觀察。深夜寂靜的四開雙向大道上,一輛密閉環境下少女的小心翼翼地打量,讓祁依斐深深陷入沉睡的粉紅少男之沒有一點點防備的詐了下屍。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常識?這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非要和個陌生男人回家,你這是太放心我了還是太放心自己?”
“嗯?自己吧。”一直神游太虛的閻己憑借本能的回答後,又自己想了想,像是确認什麽一樣,對着祁依斐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下還想繼續開啓“少女防騙指南”深夜專欄的祁警官徹底無語了。任勞任怨的将車開進小區狹窄的單向道裏。
“到了,下車。”
閻己随着祁依斐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跟進了對方的單身狗小公寓,公寓大約80多平方,客廳餐廳相對卧室來說要寬敞許多。由于沒有書房,客廳靠南的陽臺前的區域被主人設計成了一個開放式的辦公區,該區域的風格和市局刑偵大隊的辦公區簡直是一脈相承,一看就是一家人。
祁依斐的狗窩從來未有除了他媽以為的任何一個女性同胞進入,當然刑偵大隊霸王花也除外,因為在祁依斐的認知裏不算女性的範疇。現在突然帶着剛認識一天的閻己進來,莫名對于自己十分後現代風格的公寓有些......害羞。
“看,看,看!你看什麽,不洗澡睡覺了?明天還要不要上班?”
“不要啊。”閻己回答的十分坦然,“十八,我們要一起睡覺麽?這樣陸青竹知道了,會.....”
“你腦子裏在想什麽?你睡沙發,先去洗澡!”從進屋開始就一直被閻己跟在身後轉的祁依斐,從衣櫃裏取出幾件衣服一股腦塞到身後人的懷裏,秉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将人拎進衛生間。
祁依斐坐在開發商辦公區還在對着電腦想着“少女被殺案”的事,整個人側靠在椅子上,左手手指不自覺的敲擊着桌面,腦子随着“噠噠噠”的敲擊聲不停的旋轉。
殺人取血是為了保持容貌,什麽樣的人會為了這樣的目的做如此殘忍的事?
朱顏草,誰會知道?又是怎麽得到的?蛇又是怎麽回事?
還有梁浩所說的“大帥哥”他在案件裏充當什麽樣的角色?還是只是個巧合?
太多的問題堵在腦子裏,該往那邊查?不對,朱顏草七天成熟,那麽會不會下一個被害人已經被種植了?
祁依斐連忙跑到衛生間,擡手把衛生間的門敲的“啪啪”響,但凡換個小姑娘在裏面,恐怕都要開始以為這是要上演什麽大戲。
“喂,被朱顏草種植的人如何被看出來?現在是不是已經有少女被種植了丫頭,別洗澡了,快出來!”
祁依斐的手像是裝了永恒電馬達還在不停的衛生間的門上拍擊着。閻己一開門,從天而降一巴掌扇在了頭頂上方三厘米處,撲了個空的祁依斐凜冽的将閻己抱了個滿懷。所以說,濃縮是不是精華不清楚,但一定可以躲避橫禍。
“十八,你這樣會被陸青竹打死的。”閻己穿着祁依斐的大體恤,披散着濕漉漉的頭發,揚起一張不知原由紅彤彤的笑臉說道。
“......你....”
閻己從祁依斐的懷中退出來,邊向客廳走邊說:“被種植朱顏草的人血液裏的靈氣會漲,我可以看得出來。遇水的話,應該會有香味吧。”
“......那要是這樣的話,按兇手殺人的時間推算,殺一個人取血當天,同時也有一個人被種植?”祁依斐順着自己的思路想着,連忙拿起電話通知明天去走訪被害人家屬的同事,要求他們問出被害人一周的時間線。
看着祁依斐坐在沙發上,專心的編輯着短訊的樣子,閻己也将頭湊到了過去,水珠順着烏黑發絲滴落到祁依斐麥色的手臂上,滑落至深咖色的地毯,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道微涼的觸感在空調的作用下越發讓人想入非非。
“十八,我也想要一部手機。”閻己絲毫沒有作為陌生人的自覺,無比坦然的向祁依斐提出自己的訴求。
“......你有錢麽?你就想要?你知道掙錢有多辛苦麽?小朋友。”
“不知道,陸青竹知道就可以了。”
祁依斐單方面的結束了噎人的晚間談話時刻,将還對手機意猶未盡的閻己打包扔進卧室,自己轉身進入衛生間洗漱。可等他再出來的時候,閻己又從卧室跑到沙發上睡着了。突兀的站在過道看了半晌,祁依斐無甚壓力的轉頭進入主卧悶頭大睡。
等祁依斐再醒來是被客廳哭哭啼啼的電視劇給吓醒的,頂着一腦門子火的祁單身狗“呼哧呼哧”的夾着拖鞋走出去,結果被電視劇裏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一嗓子“婆婆,我為這家付出了多少,您知道麽?”給炸的頭大如鬥。
“你.....”
“十八,那個人為什麽不一巴掌拍死她婆婆?這樣的婆婆是要留着過年麽?”閻己從祁依斐起床,就感受到了,此刻看他出現熱情的和對方分享自己的見解。
祁依斐:“......你繼續,你的想法很好。希望你為了婆婆也是這麽想的。”
正在為自己老頭子準備早飯的祁媽媽,不禁感覺一哆嗦。一定是早晨天氣太涼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