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八的棒棒糖
“楚白明天你帶幾個人去之前的受害者家問問,死者有沒有和他們提過一個‘大帥哥’,木頭和小三今晚留下來值班。”祁依斐從審訊室出來,看着天色已經晚了,對着衆人将接下來的任務分配一下便宣布下班,獨自帶着閻己走向地下解剖室。
市局的法醫法證被安排在主樓後面的三層矮樓裏。祁依斐一走出市局大樓,一股熱浪就撲嘯而來,沒走幾步,身上就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祁依斐側過頭打量了身邊的小姑娘,見對方絲毫未被這悶熱暑期所影響,捏了捏右手握着的冰涼小手。許是自己的動作,閻己也側着臉,仰着嘴角回望他。
“我不熱,你要是熱就靠我近些。”
祁依斐不自在的轉過頭,邁着大步向前走,拖得閻己踉踉跄跄的踩着地勉強跟上。
“怎麽滴,你是移動空調機啊。”
法醫法證部所在的矮樓是建國前就留下來的,樓四周的牆壁上布滿了繁盛茂密的爬山虎。矮樓的大部分樣子被夜色所遮蓋,只留有橘色路燈下晦暗不明的剪影。樓裏看門的大爺據說是第一批來市局工作的老人了,無妻無子,一直住在矮樓最西邊的小房子裏。此刻他正穿着長衣長褲坐在矮樓門前的香樟樹下的躺椅上一搖一晃,手指跟着嘴裏哼出的不知年代的小調拍輕輕打着膝蓋。
“佘伯,我是刑偵部的小祁,和林凡打過招呼了。過來看看被害人。”
祁依斐的聲音打斷了老人的哼唱,老人支起身盯着前來的人瞅了一會,邊從腰裏摸索,邊說:“小祁啊,咋這麽晚還來這個地方。下次不許這麽晚來,畢竟是死人待得地方!”
“沒事,我年輕火力旺。”祁依斐說完,還沖老人傻笑了半晌,又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鑰匙。
“臭小子,出來的時候再把鑰匙拿回來啊。”老人笑罵了兩句,視線轉移到一邊的閻己身上,表情漸漸僵愣住。“小祁啊,這位是?”
“......這是.....她是證人,來看看死者。也許能想起些什麽關于兇手的信息。”
“那你們咋還手牽手呢!這也不是你們小年輕搞對象的地方啊。也不怕吓着人家小姑娘。”
閻己被老人口中的“搞對象”取樂了,搖了搖祁依斐的手對老人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祁依斐同老人又說了幾句,便想牽着閻己往地下室走,而閻己卻在此刻松開了一直握着他的手,朝老人的方向走去。
“你沒有多少時間了。”
“等您出來的時間還是有的。”祁依斐看着老人畢恭畢敬樣子,心裏有些怪異,還未開口,老人就對他說:“快進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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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我們進去吧。”閻己說完,又想去抓祁依斐的手,卻被吃一塹的祁一智給躲開了。閻己只好撇撇嘴,自行往裏走。
身後的老人緩緩地坐回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躺椅老舊卻光滑的扶手,像是觸碰自己心愛妻子的臉龐,喃喃道:“是到了要分開的時候了麽?”說完,又閉上了雙眼輕聲哼唱起了之前被祁依斐打斷的老歌。只是這一次,曲調卻無比悲涼。
“你認識佘伯?他為什麽對你這麽恭敬?”祁依斐一邊開門,一邊歪着頭審視着身邊的閻己。
“見過一次,我想和他換一樣東西。他不願意呢。”說着便露出惋惜的模樣。
随着解剖室大門的打開,一股福爾馬林混合腐肉的奇異味道将兩位層層包裹住。原本還打算繼續訓話的祁依斐被這股味道沖的有些頭暈,但還是擡起手捂住了閻己的口鼻。
“等一下,我緩沖一下。”
閻己滿眼笑意的瞥了一眼祁依斐,将手伸進小口袋裏翻出一枚小小的香坨,高舉着小手,示意對方點上。
“我又不是沒見過現場,就是這味太沖,太突然了。”點完香坨的祁依斐還是決心找回點面子。
“恩,以後我多制一些這種香送給你。”
“......”
祁依斐單方面的尴尬很快就在暴露在白熾燈下的一排排鐵質停屍冰櫃面前雲消霧散了。他從手術櫃裏取出幾個防滑手套,然後繞着森冷的冰櫃牆仔細的核對牆上的姓名,在最右側找到了三名死者并排安放的停屍櫃。他抽出第一名死者的櫃子,對站在後側的閻己招招手說:“不害怕就過來。這是第一名死者何璐,死于22天前晚上10-11點之間。當天晚上死者去參加同學生日宴會,大概在9點左右時間回家的。案發時間家裏人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死者本身也沒有掙紮過的痕跡。”
閻己一邊聽着季吾的口述,一邊将包裹屍體的袋子打開。何璐長的很漂亮,縱然現在毫無血色的躺在冰冷的停屍櫃裏,也只是像個被巫師冰封而陷入沉睡安詳的美人。只是美人蒼白的軀幹上被黑色的線縫制出了一個大大的Y字,無論怎麽安詳都無比滲人。
“十八,你把她的眼皮掀開。”閻己對着何璐脖子上的蛇牙印看了許久,才轉過頭對祁依斐說,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說“你幫我把棒棒糖拿過來”。
“......”祁依斐眼皮不自覺的跳了跳。卻依言過去撐開死者的眼皮,卻不見閻己有任何動作,正準備開火就聽對方說。
“你仔細看看她的眼球。”
祁依斐低下頭和屍體來了一次長達三分鐘的對視。突然擡頭,眼神發亮的看着閻己。
“金黃色,她的瞳孔裏面有一點金黃色的光點。我再去看看其他死者。”
“是朱顏草。”
“什麽玩意?”
“傳說朱顏草可以保持人類容顏不老,但需要種植在未經人事的少女身上,而且少女越美豔越好。七日成熟,取其血液浸泡可以延緩衰老。血液被抽盡後,枯死的朱顏草會集聚到眼球裏面。”
祁依斐抿嘴沉默了片刻,聲音微怒的對閻己說:“如果你說的那個草是真的。兇手殺人只是為了可以容顏不老?”
“恩.....終生哪有不愛皮相的?”
祁依斐将幾名死者包裹好,又重新推上了冰櫃門。轉身将手上的防滑手套扯下來丢進一旁的垃圾桶中,涼涼的說:“你幫我。也是為了皮相吧?”
“......”
“喂,怎麽證明這個世界上有朱顏草那個玩意啊?”兩人差不多已經要走出地下室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祁依斐才開了金口。
閻己聽到對方的問話随即走上前,雙手背在身後,忽閃着大眼睛看着祁依斐說:“我沒有地方去哦。”
“......沒地方去,我給你開一間豪華單身監獄,你愛待多久待多久!”
祁依斐和閻己一路吵吵鬧鬧的出矮樓的時候,佘伯已經在香樟樹下立着身子等着他們了。見他倆出來,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佘伯,這是鑰匙。真是麻煩您這麽晚還等在這裏。”
“臭小子,我習慣了。”老人意味不明的話悄然消失在寂靜的夜色裏,空蕩蕩的矮樓四周徒留那老舊的躺椅還在“吱呀吱呀”的搖晃着。
習慣了,就真的可以一輩子會在回憶裏麽?
祁依斐在大門外的24小時便利店中買了好些零食準備回去投喂還在辛苦值班的戰友楚白他們。臨付帳時,側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等待他的閻己,鬼使神差的拿了幾個放在收銀臺上的棒棒糖,等結完賬看着手裏多出來的東西,心下有一片懊惱。
“老大,你終于回來了!”楚白在時鐘敲擊九點的時候,就已經估算到祁依斐差不多時候得回來了,端坐在靠門的位置上翹首以盼。一見到人,立刻撲過去搶走對方手上的零食袋。
“你這樣子還有沒有一點我們刑偵大隊一枝花的形象!臉面不要臉麽?”
“老大,我早被定位成刑偵大隊霸王花了好麽?小妹妹,你還沒回家呢?”楚白說着還視線暧昧的在兩人(?)來回掃蕩。
“十八還沒有帶我回去,我已經很累了。”
祁依斐沖兩人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提着剩下的零食袋走到還在和電腦奮戰的小三身邊坐下,問:“你先吃,吃完幫我搜搜一種叫‘朱顏草’的植物。”
如果說世界即将毀滅,糧食嚴重稀缺,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會活到最後的人會是誰祁依斐現在告訴你,是小三。因為只要能放在嘴裏沒有毒的,他都能一口吞。
頑強不死的小三同學在一分鐘之內吞下了一整塊面包後,又重新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完全無視了周邊祁依斐震驚的眼神。
“喂,你過來。”祁依斐也不知道是別扭閻己的名字,還是別扭閻己這個人,總是無法正常的叫出對方來。
“老大,你好沒有禮貌哦。”楚白對于祁依斐的喊人方式有些不滿。
祁依斐:“......”
閻己邁着步子走過去的時候,剛好小三也找到了朱顏草的資料。閻己看了眼電腦裏的圖片,對着祁依斐點點頭。
總是叽叽喳喳的閻己開始安靜下來,讓祁依斐更加不自在起來。看了眼還在和電腦裏的朱顏草死磕到底兩人,悄咪咪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就往閻己的手裏一塞。
還在想着佘伯的事的閻己被這一番粗暴簡潔的致歉方式搞得一頭霧水的傻愣在原地。
“你不是沒吃過棒棒糖吧?”祁依斐的聲音使得一旁的楚白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好奇的斜着眼瞄着二人。
祁依斐沒注意到楚白的動作,好脾氣的将閻己手裏的棒棒糖拿過來剝開橘黃色的外皮,直接塞到閻己的嘴裏。
棒棒糖甜膩膩的味道在閻己口中融化開來,随着吞咽的動作,那味道好像避開了食道裝進了心房,在閻己的臉上展露出香甜的笑。
而此時被虐的狗形顧途一個妖爬在林楠家的陽臺上,擡頭看了看像是被濃墨渲染過的天空,他不想承認他有些想念閻己。
“喵嗚”嗨,兄弟,你認識一個叫顧途的家夥麽?
從隔壁鑽進來的白色波斯貓跳着腳尖,躲在陽臺玻璃後面,豎着尾巴看着顧途說道。
“......”顧途覺得有一種無語叫做,你永遠不知道你阿母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喊你回家。
“喵喵喵嗚”我可是正經的家貓,今天上午有只麻雀過來說,有個很厲害的妖怪再找一個叫顧途的東西。
“說重點。”
“喵喵”他讓顧途去市局刑偵大隊找祁依斐。
林楠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顧途和一只貓十分和諧愉快的在.....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