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帥哥
第62章 大帥哥
丘平回到聖母院的時候,門口圍了一圈人,鐵門前放着個火盆,還好只有臉盆大。
他跟雷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雷狗忙着呢,壓根兒沒時間跟他濃情蜜意。他扶着丘平,一邊問他麻藥後疼不疼,一邊讓哼哈準備午餐。聾婆讓他脫了身上那件衣服,換上全新T恤,沾着病氣的舊服卷起來扔進火盆焚燒——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的規矩。
丘平躺了一周,身體有點虛,靠着雷狗慢慢走到門前。火盆正燒得旺,蒸汽和煙冉冉上升,在騰騰熱氣裏,這堅定的無神論者突然想,命運崎岖難測,人生難以自宰,說不準某種神秘儀式真能召喚好日子呢。
他虔誠地對着火盆祝禱:厄運退去,樊丘平要重新為人了!大跨步,越過熾熱的火焰,到達另一邊。正要回望,雷狗趕緊道:“不要看回去。”
大家都過來了。給他拿行李,問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點面包墊肚子。又有一波客人進來聖母院,大家回到崗位上,更是忙碌。每個人只是短暫地看了看他的臉,之後就沒人再在意。
每個人都動起來,只有丘平怔怔站在門口。雷狗問他怎麽了,“我要幫客人辦入住,你自己行嗎?”
丘平回過神來,打起精神道:“行!我洗完澡馬上下來幹活。”
生活立即回到正軌,一秒都沒有停留。
丘平的臉漸漸消腫,他紋了眉毛,又勤奮地做臉部肌肉練習。表情不那麽僵硬了,兩只眼微妙的不對稱也不再明顯。
夏天炎熱,他把頭發剃得很短,幾近寸頭,還染成了棕色。他打了耳洞,戴上豆子大的耳釘,穿着色彩豔麗的T恤。別人只以為他憋得太久,一朝變好看了,自然要盡情孔雀開屏。只有丘平心知,他是為了區別于嘎樂。
他發現雷狗有時會看着他發愣,即使只有幾秒,丘平就知道他想起了誰。他自己也會陷進複雜的哲學思考裏:人是靈魂和身體構成的,那麽呈現出來的一定是1+1,不見得靈魂變了,他就不再是“嘎樂”,他身上一定有部分是嘎樂留下來的。比如聰明的腦子,比如大雞 吧,之類。
這天他照着門口的全身鏡,雷狗在身後抱住他。丘平左右掃視,笑道:“不怕被人看見呢雷老板。”
“怕什麽?”
“準備跟我一起出櫃?”
“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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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雷狗深情地注視着他,丘平笑道:“我現在很帥對嗎?”
“很帥。”
“比起你怎樣?”
雷狗道:“我本來就比不上你。”
丘平捏了捏他的臉,他最恨雷狗這個勁兒,好像從來沒意識到有多少人喜歡他。這些人也不見得想跟他天長地久談戀愛,就是單純地欣賞美好肉體和他硬朗淳樸性子,許是等雷狗年紀老了,這個引力就會漸漸消退。那時候丘平就不用死盯着周圍的競争對手……
丘平忽然一驚,他竟想跟雷狗一起變老!
“怎麽臉又紅了?”雷狗笑。
“沒有……哎,嘎子是交通燈體質,久不久得紅一下,不紅就是出故障了。以前他怎麽沒那麽脆弱?”
“因為他不是你。”
他們不再避諱談嘎樂,有時甚至太過不避諱了些。雷狗又說:“如果嘎樂回來了怎麽辦?”
“他不會回來。”
“如果呢,如果他來找你,求你原諒。”
丘平想了想,“我早原諒他了。我跟他已經翻篇兒,再沒什麽可以給他。你呢雷子?”
雷狗搖搖頭,不知道。丘平嘆道:“嘎樂不會回來。”
靜默了一會兒,雷狗說:“我給你畫像吧。”
晴朗的湖岸,丘平任由日頭的陰影投在臉上。他白皙、俊秀、體型風流修長,T恤配着寬松的牛仔褲,澡堂拖露出桃色的豔麗襪子。他很難定住不動,即使勉強站好,嘴巴必在說話。即使不在說話,也能看出思緒在萬花筒般變化——從他靈動的眼睛就能看出來。
雷狗看得癡了,筆不自覺停下。周圍已經聚了一些人,他們說:“雷老板幹嘛不畫了?”
雷狗定下心來,專注地繼續畫。他覺得幸福無比,他手裏勾勒的東西,既是他所擁有。上帝說有光,便有了光。
丘平的畫像挂在房間裏,和三人畫貼一塊兒。他的房間重新裝修過,鋪了牆紙和射燈,床和櫃子都煥然一新,床前挂着對房間來說過于巨大的60寸電視。
整個聖母院都重裝了一遍。在他做手術期間,聖母院關了一個月,此前湊合使用的衛浴、廚房、家具家電,全都換成更好的品質。廚房買進了幾十萬的裝備,包括專業的咖啡機和恒溫酒櫃。
房價自然也漲了,訂單稍微減少,不過暑假馬上開始,新一波的旅游高峰馬上到來。
丘平回到聖母院後,發現少了兩人。“小武和貓女怎麽不見人影?”
康康憋不住似的笑了出來:“小武當大老板啦,之前那個孔駿先生,記得不,盤下了村裏的澡堂,改成豪華洗浴中心,裏面裝得可漂亮了,讓小武去管理。”
丘平很少回村裏,驚道:“洗浴中心可以過夜,那不成了咱的競争對手?”
雷狗:“市場那麽好,不算什麽競争,”他擔心的是小武,微微皺眉道:“那麽大一家店,就怕小武弄不來。”
丘平哼了一聲:“孩子總得自己闖闖,撞南牆就會回家了。那貓女呢?”
“她家人接回去了。”
“咦,她願意嗎?她的屋子修好了,能住人了,為嘛一定要接回家?”沒人回答。按正常思維,這麽個問題少女自然應該帶回家照看,不接才奇怪吧。
雷狗悶悶道:“她很不情願,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還是跟她哥走了。”
丘平嘆了口氣,抱起大福,摸摸它的毛說:“現在你只有我一個主人了,乖點聽到不,要不我扔了你。”大福懶得理他,在他大腿打呼嚕。
沒想到貓女很快回來了。
她是坐家裏的老紅旗車回來的。好家夥,丘平看着豪車心想,這玩意兒除了政府機關外,在北京真不容易見到了。
跟她一起進門的是個一身奢侈品的青年,微胖的身材穿着緊身西褲,眉眼跟貓女倒是相似。雷狗迎上去,高興地摸了摸貓女的腦袋:“終于回來了。”
貓女也歡喜,立即跳到雷狗身邊。她的哥哥馮月啓似笑非笑:“女孩子矜持點。以後結婚了再膩歪就沒人說你了。”
“結婚?”丘平驚詫地喊出來。雷狗也震驚之極,馮月啓的語氣活像他們是一對被逮住的私奔男女。馮月啓說:“他們都住一塊了,不結婚行嗎?我們家挺開明,他們先談着,啥時候想結啥時候辦事。”
雷狗立即道:“你弄錯了,我們沒住一起。”
一人緩緩踏進教堂,馮月啓立即讓在一邊道:“我爸也來了,來見見未來女婿。”
“未來女婿”這詞一出,大家都憋不住了,有人在笑,有人竊竊私語。丘平駭笑:“這是啥世紀笑話,雷狗,你要嫁入豪門了。”
傳說中的郊區大亨,馮福源走進了大家的視野。不是丘平猜想的鄉村愛情式村長,他長得矮而端正,戴着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馮福源看着雷狗,突然露齒一笑道:“你就是這裏的雷老板?”
雷狗跟他握了握手,“叫我雷子。剛才馮月啓說的話,我要跟你解釋清楚,我……”
馮福源打斷他,湊近他小聲說:“我女兒有不少毛病,給你添麻煩了。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應該配個健康美麗的姑娘。但是外表不是唯一的擇偶标準,兩個人最重要合不合得來對不?其他的條件,我會補償你。”
說完他看了看禮拜堂,驚嘆道:“這裏搞得不錯啊!咱延慶也有這麽洋氣的地兒,聽說生意也挺好。”
雷狗沒心情跟他說生意經,随口“嗯”了一下。馮福源道:“好地方,好地方。月啓,回去研究一下,放個兩三千萬,能弄個度假村不?像那個克拉,克拉什麽?”
“Club Med,地中海俱樂部。”
“對,克拉賣。洋氣,洋氣。”
馮福源走後,大家都圍着貓女。貓女摸不着頭腦,警戒地戴上面具。康康指着雷狗,柔聲問她:“你想嫁給教練?”貓女懵懂地搖搖頭。丘平問她:“你爸想要把你嫁給雷子,不嫁不讓你留在這裏,你嫁嗎?”貓女看看雷狗,點點頭。
大家無計可施,看來貓女根本不知道“結婚”是什麽意思。看馮福源的意思,他嫌女兒獨自在外壞了名聲,但又沒法完全約束她,就想把女兒甩給雷狗,免得一次次給馮家惹麻煩。
丘平想了想說:“雷子,要不你就娶了吧。”
雷狗瞪了他一眼。康康說:“這哪行?貓女又不是貨物,怎麽可以強行定婚,哼,我去找金律師告死這個父親。”
丘平道:“婚姻什麽的只是個名義,最重要的是貓女想待在這裏。”
雷狗堅決反對,“我只跟一個人結,其他不要再說了!”說完沉着臉走了。
康康瞪大了眼,問丘平:“教練說跟誰結來着?他有對象了嗎?”
丘平臉一紅,掩飾道:“雷狗的脾氣牛一樣,這事就算了吧,不行我娶好了,貓女嫁給我也很安全。”
他說這話是因為絕對不會染指貓女,康康聽了卻雙眉皺起來,指着他的額頭說:“你也把女性當貨物了?我錯看你了嘎子。你敢動她,我把你眉毛再剃個淨光!”
“诶?”
雷狗離開吵鬧的禮堂,獨自待在天臺。月亮升上來了,在天空成虛影。月亮底下,是他美麗的聖母院、壯闊的湖和他愛的人。
貓女的事沒怎麽困擾他,他早就打定主意,和丘平好好經營聖母院,再不分開。
困擾他的只有一件事。
他拿出手機,調出那封不知來頭的短信。第一個信息是“你好嗎?”,之後還有七八封,沒有署名,都是問候和思念之情。他問過原琪兒,這信息不是她發的。
號碼是北京的號,但只要開着漫游,就算在國外,也會顯示北京的地址。今晚他打算回複他。
“你好嗎,嘎樂。”
那邊過了十來分鐘,回了一個字:“好”
又過了幾分鐘,那邊回道:“對不起,你知道實情了,應該理解我為什麽必須走。”
“我不理解”
“雷子對不起。你跟丘平怎樣了?”
“我們很好,他完全康複了,跟以前一樣活潑亂跳。”
那邊過了一陣才回道:“好,我知道他一定能熬過來。賣房的尾款收到了?”
“收到了”
“有了這錢什麽都可以重頭來過。我在一家實驗室工作,很快要轉正,需要幾年站穩陣腳。之後我會回來找你們”
雷狗盯着這個短信良久。他回道:“我們早就重頭來過,不是靠的賣房錢。嘎子,你不要把自己當作拯救我們的人。”
“我沒這意思,但我一直在想辦法拯救我們,回到正軌,跟以前一樣”
“救丘平的不是你,是我和他自己”
“雷子你犧牲多少我知道,還好有你在”
“不會跟以前一樣了,”雷狗打上這行字,內心像壓着碎石子般難受。嘎樂的臉已經屬于樊丘平,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無法改變。雷狗心酸地寫道:“嘎子,以後別來找我們。別再見。”
他的手指僵了幾秒,随即果斷地把信息發出去,再把這號碼拉黑。他不會把這事告訴丘平。今天的月亮只照着今天的人,雷狗望着黑屏輕聲說,嘎子我們向前走吧,向前走。
不要回頭了。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都在想,去哪裏發那個呢,這裏不但不能發,連提傳送門都不行。只好老規矩,私戳了。“安尼瑪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