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背叛者
第54章 背叛者
雷狗和丘平,一前一後沒入黑暗裏。見燈光已在遠處,丘平快跑兩步,一蹦,跳上了雷狗的後背。雷狗差點摔倒,掙脫他纏人的手臂,眯着眼道:“玩偷襲?”
丘平嘻嘻笑:“我要這只腳沒壞,早把你撲倒。”
“來來,我兩只腳不動,你撲我試試!”
兩人打着鬧着,漸漸手腳纏在一起。話聲笑聲靜了下來,只聽到人的呼吸,兩人的呼吸又慢慢擰成一股,間中夾雜着輕哼聲。丘平幾乎把重量都貼在雷狗身上,細聲問:“你生氣了?”
“生什麽氣?”
“劇團把聖母院變成瘋人院。”
“沒有。”雷狗頓了頓,問道:“你覺得在聖母院很無聊?”
丘平不想巧言令色哄騙雷狗,“有時吧。我們偶爾會來些有意思的客人,大部分時候,沒啥事發生。風平浪靜,平平淡淡。”
“沒事發生才好。”
“好和好玩,不能兼得。”
雷狗不能批評他,從兩人認識開始,他就是這麽個人,無事生非的高手,招貓惹狗的搗蛋鬼。要他踏踏實實在這過日子,必讓他感到受困籠中。雷狗不強求,只是煩悶。
丘平斜看雷狗一眼,妥協道:“我跟剛子聊聊,請他們去湖岸或貓女的小屋周圍排練,別騷擾到其他客人。你說得對,人家這兒是放松休息的,沒人想跟個書架侃大山。”
雷狗不吱聲。丘平又說:“你去哪兒?”
“我回去陪我媽吃飯,你去不?”
兩人穿過桃林,在花香中穿過保安亭,回到了村裏。天氣回暖,不少村民在散步消食,大榕樹小賣部前,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熱鬧得很。他們一露面,小賣部的聲音都被吸走了,村民擡起臉,目光齊齊落在他們身上。
Advertisement
這些目光不像從前般友善,過久的沉默表達了他們的戒心。小賣部老板老朱叉着手說:“喲,大老板回來啦。近來掙大錢了诶!”
丘平想反唇相譏:沒你二姐夫掙得多,無本買賣,羨慕死個人了。卻被雷狗抓住了手。雷狗溫聲道:“晚上好啊,我回家跟老太太吃飯,回頭見。”
兩人拐進胡同時,丘平冷笑道:“我們賺自己的錢,礙他們什麽事了,眼紅的話趕緊去眼科治病。”
“在他們跟前少說話。”
“你以前可不那麽慫的。”
雷狗抱住他脖子輕聲道:“我們放棄了桃林的路,游客不再進村裏,他們心裏不舒服,把咱倆當叛徒了。”
“路是我們自己封的?”丘平嘲道:“任由鄰村人糟踐本村居民,不幫我們出頭,還倒踩一腳,這是對同鄉的态度嗎?”
“都他媽老朱撺掇的,他在村裏有地位,說話有分量。”
“等我沒事弄幾只死魚放小賣部裏,臭死他。”
雷狗樂了,“你就這點出息。”
丘平很久沒回雷家,只見院子裏堆了很多果箱,用塑料布蓋好。從一月開始,草莓、桃子、杏相繼收成,雷大娘開始忙碌起來,母子倆各有工作,一起吃飯的時候不多。
雷大娘高高興興地給兒子做了一桌菜,蒸了條多寶魚,炖了小雞蘑菇,水果綠蔬一應俱全。兒子進門,她正準備去拿涼啤酒,再看後面跟着丘平,她的笑容僵住了。
丘平沒察覺雷大娘的臉色,他太久沒吃上家常好飯菜,目光只盯着桌面,饞得不行。不用人招呼,他跟大娘道聲辛苦,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等他肚子六分飽了,才注意聽他們聊天。母親正勸着兒子:“二姐夫和老朱在生你氣呢,這兩天買點東西,說幾句好話。大家街坊鄰裏,沒必要把關系搞僵。”
丘平插嘴說:“大娘您想得太簡單了,好話對他們不管用,錢管用。要解決這事,我們得每天上供個幾百幾千,再磕個頭認個爹……哎喲!”雷狗敲他大腿,讓他趕緊閉嘴。
雷大娘臉色很不好看。她很不喜歡這口無遮攔的醜八怪,憑直覺,她認定必是丘平把兒子拉進聖母院這無底坑,煽動他做民宿。村裏都在說雷狗閑話,追根究底,都是丘平害的。她冷道:“村裏的事,你不懂。”
丘平沒心沒肺地笑道:“大娘我有個建議,路我們可以重新使用,收費也沒問題,索性我們一人給100。但這錢呢,不能讓隔壁的人掙去,肥水不流外人田,錢我們自己村收,用來修公共設施也好,過節買肉也好,總之不能給二姐夫。”
雷狗認為這提議靠譜,正想贊同,雷大娘卻皺眉道:“規矩早就定下來,哪能說改就改?沒你這麽辦事的。亂了規矩,到時事兒更多,更消停不了。”
話到這裏,丘平感受到了大娘刀劍般的目光,當下不再争辯。雷狗說:“吃飯,這事以後再說。”
幫忙收拾桌子時,雷大娘道:“康康呢?好久沒見她了。下回吃飯帶她回來,聽到沒?”說着,眼睛瞟向丘平。
丘平綻開一個天真的笑,假裝沒聽懂這話。
回到房間,雷狗松了口氣。自從做聖母院後,他每次回家都如履薄冰,就像他仍是那個離家出走的孩童,因為任性肆意,害得爹媽被人指指點點。
丘平坐在床上,拍了拍床鋪道:“來。”
雷狗一只腳站地上,一只腳跪在床沿,俯身親吻他。丘平起初還能撐着,漸漸身體軟了,索性抱着雷狗在床上滾了兩圈。兩人壓低着聲息,雷狗說:“你別在意我媽的話,她脾氣直。”
丘平頑皮笑道:“不在意。她想念康康,我可以變成康康。”他模仿康康柔軟動作,手臂纏繞着雷狗腦袋,輕撫他的發端。康康柔媚的眼神他也學着,眼風飛過去,雷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掩住他的嘴說:“不準學康康說話,肉麻死了。”
丘平眼睛亮得很,真有了點楚楚可憐的柔弱。雷狗怦然心動,依舊掩住他的嘴吧,吻向他的眼睛、脖子,手伸進T恤裏撫 摸暖烘烘的身體。他不準丘平發出聲音,不準他模仿別的人,動作便比平時更粗暴,丘平被他大力按在床上,又痛又爽,神魂飛升。他不争氣的身體看似掙紮,實際在迎合雷狗,雷狗放開手,嘴唇貼在嘴唇上,不厭足地舔 吻 吮 吸。
兩人腦子裏再沒別的,卻也忌諱着隔牆有耳,難耐的呻 吟壓在喉嚨裏。丘平突然推開雷狗!雷狗急切地小聲道:“怎麽啦!”丘平嘴形回答:“大姨。”
仔細聽,果然傳來大姨爽朗的笑聲。雷狗頹然躺在床上,嘆道:“再來幾次我就陽痿了。”
丘平笑:“誰不是呢,操!”
兩人各自卧在床上,讓心火慢慢平息。還好大姨并沒有進來聊閑篇兒,要不他們都不知道怎麽遮蓋身體的反應。
第二天上午,平靜無事。劇團收斂起瘋魔的訓練,演員穿着背心在禮拜堂裏練習形體,體能訓練疊加了瑜伽動作,練得汗流浃背。大福趴在聖母腳下打哈欠,丘平跟康康在回複預定詢問,貓女照舊在角落畫畫。
丘平偶爾擡頭看看劇團的人,有幾個顯然是練舞蹈出身的,體态出衆,賞心悅目。尤其一個丹鳳眼男生,腰軟腿長,能幹淨利落地做側空翻動作,笑起來臉頰微紅,格外好看。
雷狗跑步回來了,汗濕透了衣服,布料貼着起伏的肌肉,露出清晰的輪廓。好幾人的目光流連在雷狗身上,男男女女,汗水在空氣中蒸騰,肉體散發着活力蓬勃的氣息,潮潮的、欲斷難斷,讓人心思躁動。丘平的手臂搭在前方的長凳,旁觀着一道道情欲的視線,溫暖的風穿透禮拜堂,帶來外頭的花香。
他輕輕一嘆:“春天真來了。”
正沉醉在暗流湧動的氛圍中,粗重拖沓的腳步聲響起。回頭看,二姐夫一邊把玩手串,一邊走了進來。雷狗很不情願地放下水杯,迎上前道:“有事嗎?”
自雷狗決定棄用桃林路,就不再搭理二姐夫,此時也沒必要假客氣。二姐夫哈哈一笑,“生意不壞,人不少呢。”
雷狗不說話。二姐夫親熱地湊近他,拍拍他的胸道:“年輕人,不要把錢看得那麽重。你這裏開業之前,我們怎麽說的?我支持你,你支持姐夫,賺了錢大家分,現在這攤子做起來了,翻臉不認人了?”
雷狗對這指控萬分不解,率直道:“二姐夫你們在路上建圍欄,救護車進不來,差點死人。我們協議過賺了錢可以給你分成,但我這裏剛收支平衡,沒有多餘的錢。你要錢找別家去。”
二姐夫臉皮厚,竟然沒有立即翻臉。他眼睛盯着劇團的演員們,女生穿着背心,做着伸展動作,汗水貼在光潤的皮膚上,這可新鮮!他大剌剌地坐在長凳上,道:“你一天幾個客人,收費多少,我數數人頭就知道。”
這意思竟是要駐紮在聖母院。雷狗無可奈何,坐在他對面,擋着他的視線道:“我給你看賬本。”
二姐夫粗魯地推了推雷狗,饒有興味道:“賬本是賬本,看賬本不如看真人。”他倒是個真流氓,毫不掩飾自己意圖,看得那叫一個明目張膽。腦袋湊近雷狗,他悄聲問:“這些姑娘哪家學校的?你知道她們的價格不?”
丘平的春天绮思被二姐夫糟蹋了,便也坐在二姐夫跟前,笑道:“二姐夫喜歡看人唱歌跳舞?要不我給您跳一個。”
二姐夫大倒胃口,那張毀容臉多看一眼都想吐,他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起開起開,我在數人頭。”
丘平擋着嘴道:“您不是想知道價格嗎?我幫您問問。”
二姐夫一聽有戲,喜道:“你有門路?”
“那還不簡單,您看中哪一位,跟我說說。”二姐夫當真全神貫注地選起妃來,挑花了眼,只覺這個皮膚滑溜,那個眼帶桃花,恐怕都不便宜。他看得認真,沒注意有人靠近。突然感覺腳下炎熱,低頭一看,褲腿居然着了火!腳邊蹲這個戴面具的小孩,舉着打火機,還想燒他的鞋子。
二姐夫高聲驚叫,他褲子混着腈綸纖維,迅速燃燒起來。雷狗趕緊把拿起水杯,半壺水全澆到褲腿上,一邊喊“你躺地上滾滾”。二姐夫罵着髒話,卧在地上滾兩圈才碾熄火苗。他的褲腿冒着煙,腿毛都被燙卷了,疼得喲喲叫,站起身就要去踢貓女。
雷狗和丘平趕緊護着她,丘平喝止:“他是縣城馮福源閨女,傷了她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姐夫住了腳。馮福源他可得罪不起,嘴上罵罵咧咧道:“馮福源的閨女怎麽在你們這兒?麻了個逼,你們不看好她,讓她發瘋!我操,我腿傷了,要去醫院,你們找個人跟我去。”
雷狗無奈,只能囑咐丘平看好貓女,親自帶他上醫院。“你不該縱容她放火燒人,二姐夫閑人一個,這回有由頭跟我們慢慢磨了。”
丘平知道會招來麻煩,但看到二姐夫狼狽的樣子也值回票價了,他道:“沒把他的吊毛燒了,算他運氣好。”
雷狗道:“他胡子沒幾根,你說他有吊毛嗎?”兩人笑了起來。
雷狗在傍晚時分回到聖母院,忙完晚餐後,丘平想要貼過去,豈知這天找雷狗的人絡繹不絕,各種借機搭讪。雷狗自是不能拒絕,丘平眼見他領完兩個女孩去溫泉,又給個男的拿一次性拖鞋。男的比較直接,邀請雷狗一起喝酒。雷狗說要清點倉庫,今晚怕是要熬通宵。瞥見了丘平,他抓住救生圈似的給丘平打眼色,對客人說:“嘎樂能喝,你們喝吧,冰櫃裏的啤酒随便拿,等會兒我讓婆婆給你們送下酒的。”
丘平心裏抱怨:不能因為我是gay就把我賣去陪客吧。轉頭看,搭讪的正是那丹鳳眼男生。于是改變主意道:“走吧哥們兒,今兒老板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