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惡少女
第49章 惡少女
關玲玲眨眨眼:“這裏啥都沒有,我這中老年人都待不住,你這麽年輕漂亮,肯定更受不了。告訴我,為什麽要留在這種地方?”康康還沒回答,關玲玲就搶着說:“為了老板。”
“不是!當然不是!”這事絕對要用力否認。
關玲玲大聲笑了起來,康康這模樣活像只被掐住腿的小貓。康康不曉得如何辯解好,在關玲玲跟前,她的所有話都不太有底氣,即使是真心的。
“為了男人不丢人,女的或早或晚,都會走上這條彎路,”關玲玲的臉在煙霧裏,“早走過,早清醒。我看你們老板是個挺踏實的人,不過他藏着一股狠勁。”
“狠勁?”
“嗯,他認定的事,很難改變,想辦到的事,刀山火海都會去幹。”
康康微笑道:“他是練體育出身的,運動員不都有這百折不撓的勁兒嗎?”
“那你是他的金牌?”
康康笑容幹涸在臉上。關玲玲把煙掐在随身帶的煙灰缸上,“你不是,那你可能是他訓練的墊子,他擦汗的毛巾,日常對他挺有用的,但他的注意力不會停留在你身上。男人啊沒幾個有真正的人情味,他們都很務實,尤其是目标明确的‘運動員’。”
康康心想雷狗絕不是這樣的,她對雷狗早沒了幻想,那不表示別人可以随便評價她曾經的品味,于是她的臉色便暗了暗。
年長的女人啪地關上煙灰缸,摸着康康的手說:“被冒犯到了?對不起,這麽舒服的晚上,我們該說點有趣的事。男人要多無趣有多無趣。”
康康應當繼續沉默,彰顯一下自己是有個性的,無奈她天生細白臉杏仁眼,黑不起來。她緊閉着唇笑了聲,随後道:“您好心提醒我,不冒犯。”
關玲玲突然神色一變,指着圍欄外的路燈,“那裏有個小孩!”聖母院的客人裏沒有小孩,康康的心提了起來,随手拿起門邊的雨傘,追了過去。關玲玲在後面道:“別追了,他手裏拿着東西。”康康沒聽她的話,正因為那孩子手提着一個長柄工具,才不能放任她在聖母院游蕩。
貓女發現她,停住了腳步。兩人隔着三米對視,康康才看見她手裏拿的是電鋸。這電鋸收在後院倉庫裏,平日是沒上鎖的,所以她偷偷潛進了院裏,不偷財物,卻拿了這麽危險的工具?恐懼瞬間占據心間,康康顫抖着擡起雨傘,腳卻是軟的。貓女慢慢轉過身來,電鋸發動起來,搭在了《聖母院》三字的木牌子上。木屑紛飛中,牌子斷成了兩半。
康康只是看着,既沒說話,也不敢走出鐵門。關玲玲怕得厲害,立即去屋裏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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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女幹完活兒,收起電鋸,慢條斯理地走遠了。
他們沒有逮住她,人跑出去的時候,小小的身軀已經莫入黑林裏。
對森林裏獨自生活的年輕女人,大家都啧啧稱奇,飯桌上加油添醋的,讨論得熱火朝天。有個男住客詭秘地笑道:“一個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氣?老板你別怕,我們今晚就把她抓回來。”
雷狗道:“大家安心休息,我們守着門,她進不來,”又加上一句:“千萬不要進森林裏,林裏有野生動物,而且沒有路,很危險。”
關玲玲對那男客冷冷道:“這女孩子即使有武器,你進入她居住範圍,就是侵犯。她可能沒家人,但我們國家是有法律的。”那男客悻悻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丘平暗悔他們反應不及、處理不當,不但讓住客恐慌,而且客人裏難保沒有居心叵測的,萬一對獨居女子動了壞心思,他還得反過來擔心貓女的安危。他對關玲玲道:“關律師,您說這事能通過法律解決嗎?”
關玲玲聳聳肩:“你可以報警,告她毀壞酒店財物,讓她賠你們木板的錢。”
“就這?”
“你們開門做生意,人員進進出出,總不能告她私自闖進酒店吧?”
“她拿着電鋸呢,不能不讓她進來嗎?”有個客人不安地問。
關玲玲明亮的眼睛輪流看着丘平和雷狗,“你們不放心,可以申請保護令,不讓她靠近這裏。”頓了頓,她笑了一聲道:“一般保護令都是女性申請,用來防範男歹徒,我還沒聽過男的因為怕一個小女孩而去申請保護令。再說了,她戴着面具,你怎麽确認是她砸了你招牌?”
晚飯收拾完畢後,丘平憤憤地對雷狗道:“那關律師把所有男人都當流氓壞蛋!明明我們才是受害者,不能因為她又小又是個女的,就可以拿着電鋸在我們地盤砍瓜切菜。”
雷狗也很煩惱,“今晚我們把門關了,哼哈和小武守上半夜,我們倆守下半夜。”
“今晚她還敢來?”
雷狗不能預測一個精神病的想法。他們在廊道走着,迎面來了康康。雷狗拉住她道:“你沒事吧?臉色很差。”
康康整個晚上都沒說話,一開口聲音幹澀。她懊惱道:“我明明離她那麽近,沒有阻止她弄壞招牌,也沒逮住她。”
丘平道:“這能怨你嗎?她手裏拿着家夥。別說你是個女的,剛才飯廳裏一個個大老爺們,牛逼吹得響,讓他們站在你位置上,半數得尿褲子。”
雷狗道:“康康今晚別值班了,早點休息,嘎樂去陪你。”
這提議以前康康是不會拒絕的,但她一想到關玲玲看她的目光,就擺手道:“不用,我不怕。我會關緊陽臺門。”
康康走後,丘平道:“你幹嘛不自己去陪她?”
“你不是gay嗎,你跟她睡一屋沒事。”
“喲,這麽說雷老板在她房間會出事?”
雷狗本來想說“當然不會”,話到嘴邊改口道:“說不準。”
丘平惡聲道:“小心關律師告你!”兩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雷狗說:“我去你房間陪你。”
“真不用!”
雷狗的神情變得認真:“她知道你住在哪個房間。你以為她最恨的是誰?”
丘平回憶起踩面具時的爽感,無奈道:“我,我就是她最恨的男歹徒。”
丘平和雷狗睡在一床上,實在難以平靜入睡。雷狗也一樣,倚坐在床頭玩手機。丘平側身看着他說:“早點睡,過兩小時就要起來輪崗值班。”
雷狗摸摸他頭發,沒說話。丘平心緒起伏,哪裏能閉眼?閉起眼滿腦子也是雷狗。他靠過去,倚在雷狗懷裏。雷狗放下手機,抱着他,順手拉扯被子蓋住兩人的身體。
丘平道:“宿舍的床那麽窄,以前我倆怎麽睡的?”
雷狗覺得這問題很難回答,想了想道:“你很少在我宿舍睡。”
“有過那麽兩三次,四五次?”
嘎樂極少去別人宿舍,連丘平的宿舍都不太去,但嘎樂跟雷狗關系親密,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愛找雷狗。丘平也是自己找不痛快,偏要提這茬。
雷狗不回答他的問題,很直接地說:“以前你很正經,睡覺就是睡覺。”
丘平輕聲道:“你就沒有過一絲半點那個念頭……”
“什麽念頭啊,”雷狗笑道:“你說清楚點。”
丘平把手放在雷狗肚皮上輕輕摩挲:“越過這條線的念頭。”
“我有女朋友。”
“兩回事。”
雷狗抓住他的手,“我對嘎樂——對你,沒有什麽念頭,大學畢業後沒有,你傷了之後也沒有。現在這樣,是你撩我在先。你不能撩完後說是我先動的心思。”
丘平笑道:“如果我在大學的時候就撩你,你會不會上鈎?”
雷狗怔了怔,随後道:“你不會撩我,你很愛丘平,心裏裝着他……”雷狗說不下去,覺得這話題太羞恥;三人陰差陽錯到這境地,又不能不感傷。
丘平黯然。他們的關系像是水上的浮板,陽光下是分明的色塊圖案,翻轉過來,濕漉漉的那部分,又是另一個模樣。他不願再沉入這痛苦裏,別想浮板了,他對自己說,想想浮板上的肉。嘎樂和雷狗坐在浮板上,肌肉閃爍着水光,漂亮極了的兩個人。多賞心悅目!
“那你可以主動,我那時候是不是很好看?”
雷狗撫摸他的疤痕,“對不起。”
“你幹嘛又道歉呢?”
“你還生我氣吧。我拿走你的賠償金,讓你沒錢去整容。”雷狗垂下眼,“挺王八蛋的。”
“那是。”
“等我存夠了錢,會把錢還你,你的臉修好了,跟以前一個樣。”
“你啥時候能存夠錢?”
“最多三年。你答應過跟我一起三年,說過的話要算數。三年後錢還你,你想回市裏就回市裏。”
丘平心一酸,“你真他媽死心眼。”
雷狗不否認,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道:“睡覺,三點我叫醒你。”
丘平側躺在他身邊,不依不饒道:“你跟我一起有什麽好處?你什麽都不想要,你不是要我伺候你一輩子,也不要我叫你爸爸,有什麽好處?”
雷狗點了點他腦袋,“你這裏可以給我閉起來嗎?亂七八糟的,我聽夠了。睡覺!”
丘平嘴角一歪:“不行。雷子你這人看着正直,對自己太不誠實了。每個人付出都是想要回報的,有的回報具體,有的隐蔽不清,你不想不代表你真不想。你要爽還是要做聖母,只能選一個?”
雷狗無奈道:“我們只有兩小時睡……”
還沒說完,丘平一頭鑽進被子裏。棉被波浪起伏,雷狗防不住那雙作亂的手,褲子被褪到膝蓋。雷狗小範圍掙紮着,棉被底下兵荒馬亂,他的心也是一團亂麻。丘平滑不溜手,雷狗想抵禦偏偏逮不住那個家夥。
溫暖濕滑的觸感讓他酥麻難當,他隔着棉被打丘平屁股,“停!我今兒沒洗澡。”
丘平從被子底下伸出頭,笑道:“我不介意。”又縮回被子裏。丘平本來沒想撩破雷狗,但性子一起,管束不了自己,他的舌頭水草一樣纏住雷狗——女妖的長發,饑餓的蛇。理性上雷狗認為不能讓這家夥得逞,否則以後他過剩的想象和诠釋能力,就會主宰兩人關系,不止對未來,還會對過去一次次推翻,對他意圖一次次的過度揣測。
可這不是意志力可以阻擋的。身體的快樂一波波襲來,他的心跳狂飙,沒有一腳把丘平踹下床,反而掀開被子看着他。那張臉就在眼前,臉頰微紅,在被窩裏熱出了汗。他皮膚白,就顯得眉毛格外濃黑,嘴唇格外鮮紅。那傷疤顏色也加深了,即使這樣,也是極好看的人。睫毛下的眼睛向上看,聰慧的、帶着挑釁意味的眼神霎時迷住了他。
雷狗醒悟到,他當然是覺得他好看的,從見他的第一面開始。只是這個微不足道的評價從來不浮上意識表層,然後一點一點的,從他變成另一個人開始,漸漸膨脹得無法忽視。他撫摸着丘平的臉,強大的愛意讓他呼吸急促,加倍激烈的快 感讓他仰起頭來喘息。思考漸漸淡去,他沉迷在潮濕的纏結的滑 動裏,勒住自己——
丘平停了下來,擡臉看他。看進那眼睛,雷狗産生了占有欲,想牢牢圈住他,想把他掩埋在自己的地盤裏。又覺得他可憐,可愛,受過太多的苦。任何除自己以外給他造成的痛苦,都會讓他恨得發瘋。
丘平笑道:“快說,爽不爽?”
雷狗不答。
丘平也不追究,床上不能講理,身體見真章。他道:“射 我臉上。”
結果那晚兩人都沒睡。三點起來接班守夜,打掃禮拜堂。雷狗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即使身體又疲又懶,精神卻很飽滿。
他說,聖母像看起來好像幹淨潔白了,你覺得嗎?丘平說,沒有啊,還是那樣。
雷狗道,看着你的時間長了,就覺得什麽都變漂亮了。丘平笑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雷狗幸福得很,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決定,就是回來聖母院。這是他擁有的一切的根基,是他們倆得以栖息的家園。
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