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十一年後（已修）
007.十一年後（已修）
方之淮的話使得池淼覺得自己如墜冰窟。
她睜着通紅且濕潤的雙眼，怔怔地看着他，試圖從他的話裏分辨出他的意思。
可是池淼寧願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也不願意相信。
他會活着回來的。
霍焱一定還活着！
在池淼有限的視野裏，霍焱是如此堅韌、強大，他曾帶着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逃離了那些販子的追殺，還曾順利地卧底十餘年沒有被發現……
怎麽可能就如此輕易地離開呢？
想到這裏，池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朝着方之淮搖了搖頭，試圖推開男人結實寬廣卻陌生不适的懷抱，“方之淮……謝謝你，但現在這些事情焦頭爛額的，你沒有必要因此被我們拖累，畢竟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抗，其他人是幫不了忙的——”
聽到‘其他人’這個詞，方之淮沉默且僵硬，他緩緩地松開了抱着池淼的雙手，與她漆黑且波瀾不驚的雙眸四目相對，意識到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沒有将自己規劃在未來生活的打算，甚至頗有幾分劃清界限的意思。
被池淼再度拒之于千裏之外，方之淮的心好像也随她的一起破碎，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她，更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霍焱此時的消息。
她總是那麽純粹，對于愛情更是如此，即便她和霍焱之間存在着各種各樣的阻礙，但是她依舊如此堅定，從來沒有考慮過更現實的備選選項。
方之淮知道，池淼既然都已經這麽說了，他應該立刻識相地離開。
但最後，他也只是艱難地開口，“我去問問醫生，有什麽能夠幫忙的……”
而後，落荒而逃。
方之淮離開之後，池淼終于有了一個人獨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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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憊無力地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怔愣地放空自己的思緒，似乎在看着什麽，卻并沒有将任何事物真正地看在眼裏。
即便這裏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步履匆匆，來來回回，但除了方之淮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任何人認識她。
意識到這一點，池淼終于能有一場崩潰的機會。
她雙手掩面，無聲地抽噎着，肩膀起伏聳動，好像整個世界都褪了色。
但即便如此，池淼也必須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在這樣的時候，的确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她。
無論如何，是李叔冒着風險帶着她離開了那座連綿翠綠的大山，并供她讀書，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相信醫生，然後堅守在李叔的身邊好好地照顧他。
從悲傷和慌亂中冷靜了下來的池淼迅速擡手抹掉了眼淚，好在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有在認真工作，有科普事業作為副業傍身，也沒有什麽特別花錢的興趣愛好，所以池淼可以第一時間靠自己支付這些昂貴的醫療費，讓李叔能夠及時得到救治。
想到這裏，池淼在打聽過後來到了付費前臺，她對于這樣的場景，顯然感到非常的陌生，預繳了足夠的費用、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可她的雙手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謝謝了，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他！他一輩子行善積德、懲惡揚善，這才退休沒幾年，幾乎每天都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真的求求你們了！”
得到了‘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答案，池淼又思索了好一會兒，努力地想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麽能做的，想到李叔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醫院裏，便立刻打電話跟單位請假，把自己這幾年來積攢下來的年假全部一次性請了。
挂斷電話，前臺的護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詢問，“對了池小姐……這是李先生送來醫院時，我們幫他收起來的錢包和手機，裏面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動過，請您核對一下。”
池淼愣愣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東西，她在短暫的猶豫過後，目光很快便聚集到了塑封袋裏最顯眼的那部老人機。
“池小姐？”
她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再度誠懇地擡起頭表達對對方的感謝和懇求。
池淼很快又回到了那個窒息且令人無法思考的走廊裏，看着塑封袋裏的那部手機，一時間心跳如鼓。
她被方之淮小心翼翼地保護着，根本無法觸及到真相。
那麽通過李叔的手機呢？
通過這部手機，給最後那個通話撥回去，是不是就可以知道霍焱的消息？
她幾乎沒有猶豫多長的時間，在深深的呼吸之後，雙手用力拆開了塑封袋扣在一起的塑封條，将李叔的手機拿了出來。
絕大多數的老人從來都不會對自己的手機設密碼的，但李叔工作了這麽多年，細致謹慎的習慣幾乎刻入了骨髓。
即便是池淼也不知道李叔的密碼到底是什麽。
思索了許久，她緩慢而遲疑地在手機的屏幕上按下了4個數字。
幾乎就在同時，畫面跳轉，池淼成功的進入了李叔的手機。
——果然，李叔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作為和他羁絆最深的人，他手機的密碼便是霍焱的生日。
可此時池淼已經來不及感慨他們之間像父子又像是救贖般的感情，她立刻打開了通話記錄，找到了距離最近的一條。
“呼……”
池淼緊張地手心直冒汗，但此時已經容不得猶豫，她的心一橫，便在下一秒按下了撥通機。
“嘟嘟嘟——”的通話音響起，良久，她聽到了接通的提示。
“喂，您好。”
“我是池淼，過去這麽多年來，曾經受過李叔和霍焱的照顧……”
她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再深吸一口氣後繼續道，“李叔暈倒住院，是因為接了這通電話，請問您能否告訴我，是不是霍焱……他到底出什麽事了？”
“抱歉，恕我不能透露。”
電話裏傳來陌生且威嚴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即将挂斷電話。
池淼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撥通這個電話，自然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知曉真相的機會。
“那倘若……倘若我懷了霍焱的孩子，孩子很可能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您也依舊不能透露他的半點信息嗎？”
她堅定地開口，只是目光在不經意看向遠處時，目光卻與朝她快步走來的方之淮四目相對。
池淼的聲音雖然并不大，但在如此安靜的重症監護室內，這樣的音量足以傳遞很遠。
方之淮的手上原本拿着各種大大小小的單子，似乎已經打算忘記剛剛的事情，将李叔的情況告訴她。
只是在池淼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整個人的僵硬了起來，緩緩地停下了腳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池淼狠心地移開了目光，雖然她确實有些對不起方之淮，但她早就已經和他沒有幹系了。
更重要的是，感情這種事情是說不了慌的。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很久，池淼隐約還能聽到那頭沉重的嘆息和呼吸聲。
方之淮的事情她便有些顧不上了，不由得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電話對面的聲音。
這樣漫長的沉默、這樣一場的反應……理智告訴她自己不應該再繼續追問了，但感情上，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池淼的呼吸也跟着破碎，如同抽噎般短促，胸口起伏。
“……您好？”
說話的聲音裏不知不覺中還是不争氣地染上哭腔。
“求求您，能不能告訴我、能不能告訴我……霍焱他究竟怎麽樣了？”
只是對方并沒有直接回答池淼的問題，而是聲音低沉且低落地轉移了話題，“李飛會突然病成這樣，我也實在是沒有想到，改天我過來看看他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幫幫忙……”
“那霍焱……”
“——嘟嘟嘟。”
盲音機械着重複，池淼依舊将手機放在耳邊，這難聽的聲音好像不斷地被放大，盤旋在她的腦海。
眩暈。
嘈雜。
揮之不去。
池淼沒有看見就站在眼前的方之淮，就這麽愣愣地走到了走廊邊的椅子邊，重重地坐下。
方之淮也沉默而緩慢地坐在了池淼的邊上。
兩個人一個高大一個瘦弱，就這麽不計前嫌，靜靜地緊挨着，坐在一起。
池淼在看走廊裏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和和她一樣崩潰的家屬，而方之淮則在看她。
或許是終于察覺到了身旁男人的目光，池淼緩慢而僵硬地低下頭，眼淚滴在厚厚的神色布料上，根本看不出暈開的痕跡。
“方之淮……你到現在都沒有結婚，是因為在等我嗎？”
方之淮沒有立刻回答，他的雙手放在口袋，神情苦澀，呼吸都在顫抖。
“——或許吧。”
“我也不知道是喜歡，亦或者僅僅只是執念作祟吧。”
他看向池淼，兩個人的目光終于相對，方之淮看着她在哭，眼眶也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微紅。
池淼哭着與他對視，但臉上卻在盡力地笑，而後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很是纖細虛無，“一直以來，我‘或許’也在等一個人，無論對那個人究竟是喜歡還是執念，一切都很難回頭了。”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重新見到霍焱的那一晚，她曾以為自己已經逐漸讓那團灼熱的火焰冷卻，只是這一切在見到霍焱的那一刻又劇烈地重燃。
火星噼啪地舞蹈四濺，在瞬間點亮了整個黑暗的世界，給予熱量和溫暖。
方之淮也忍不住苦澀笑了，似乎是若有所感，“你說得對。”
“……我都放不下，你又怎麽放得下呢？”
池淼沒有回答。
方之淮也跟着沉默。
不過，在這樣籠罩着死亡陰影的地方，沉默和茫然、哭泣和歇斯底裏才是常态。
走廊裏傳來病人痛苦的哀嚎，李叔此時仍然躺在病床上陷入沉睡，隐隐還能聽到生命監測設備發出的“嘀嘀——”，池淼畏懼地閉上眼睛。
“阿淼。”
聽到熟悉的嗓音，池淼下意識地睜開雙眼。
“你想要的，就是我所希望的。”
“我希望，霍焱能活着回來。”
“我希望，你們和你肚子裏的孩子，都能夠幸福。”
池淼看着面前的方之淮，只是淚水朦胧了眼眶，恍惚間她似乎從面前的輪廓見到了霍焱的身影。
只是在此時，積蓄的淚水突然滑下，視野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方之淮擡起手，輕輕地抹掉了池淼滑落下來的水珠，裹挾着溫度的液體濡濕了他的指腹。
池淼這才反應過來……
——那不是他。
不是。
想到這裏，池淼緩緩地擡起手，苦澀地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艱難地開口，“好，謝謝你阿淮，希望我們都能幸福。”
11.30已修改
主要也是後面的內容提上來了，但修改稍多
12.3：不好意思……好像之前沒替換好，感謝小天使提醒（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