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028.
喻梧桐沒理會莊晏牽強解釋,清然彎起嘴角。夜幕降臨,天空難得點綴着閃着亮光的星星。她稍稍半趴在欄杆上,目光沉寂目不轉睛望着星星。
靜谧氛圍下,她再次啓唇,“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不是我老板。所以我還是能表達我自己的想法,是嗎?”
“随意。”
莊晏額間的碎發被冷風拂動濃密眉毛下,深邃眼眸側了側,透着堅定睨着她。喻梧桐垂了垂眼睑,思忖着開口,“莊晏到底是什麽樣子,似乎有太多面了很難猜透。”
公報私仇的莊晏,跟她在舞臺劇遇見的莊晏,亦或是背影挺拔的莊晏。
喻梧桐第一次用着陌生,無盡研究的視線直視着他。一高一低的身高,低頭與仰頭距離不遠不近,她臉上褪去平常嬉笑的模樣,徒留下冷漠的堅硬。
“不用猜。”
“你面前的我,就是我。”
哪怕支離破碎仍然會盡力拼湊完整,沒有沉重面紗摒棄掉最糟糕的面具。
喻梧桐看着莊晏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笑了笑,兀自移開目光眺望着被黑墨浸染的遠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丢下一句。
“在你眼前的我。”
“可不一定是你認識的喻梧桐。”
她沒有給莊晏說話的機會,故作灑脫甩動着手臂,擡起腳步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她纖細背影走出好幾步,莊晏回神跟上。
方佳問過喻梧桐,喻随問過喻梧桐,她們都很好奇,她對莊晏的情感問題。她一次又一次的回答,從最初的肯定變得徘徊模糊,喻梧桐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抹蒼白笑意。
她從來不是喻梧桐。
就算是喜歡也不可能長留。
所有人走到結局都得回到最初的地方,她是個最清醒又膽小的撒網人,選擇性捕捉,放棄掉哪怕只有一絲不可能性的獵物。
回到市區的路程上,喻梧桐斜靠在窗邊半阖眼眸,一言不發臉色淡漠回到市區,她得回到原點才行。莊晏提出吃飯被她巧然拒絕,站在小區門口,喻梧桐揚起笑臉,用着歡快聲線,“我回去啦?拜拜,莊律師。”
“你先走吧,我看你走再回去。”
莊晏猶豫了片刻,轉身上了車揚長而去,看着孤獨的車尾氣漸漸消失。
喻梧桐臉頰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發覺我不是你認識的喻梧桐,那時候…”
你臉上的淺淺笑意會轉變成厭惡。
憎恨跟失望。
楊柳面色灼急坐在客廳裏,始終無法安穩下來,聽見悶響聲立馬起身迎了上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擔心死了…”
喻梧桐眼露疲憊淡淡搖頭。
“白齊不是跟我老板關系很好嗎?他出事,我老板黯然神傷,我做員工的當然得加會兒班,充當一下心理疏導師。”
“莊晏他還能傷心?”
楊柳震驚到變形的表情逗笑了喻梧桐,“當然,都是血肉之身,哪能沒有情緒。”
她換下硌腳後跟的鞋子,光腳走進客廳,手臂一揮,手上的手機砸落在沙發上。
“晚上沒吃飯吧?想吃什麽,我點外賣?”
“我不想吃飯了,實在是沒有胃口。”
對上楊柳擔憂眼眸,喻梧桐緩了緩疲倦語調,“我吃過飯了,所以真的不餓。”
“好吧,你記得早點休息。”
看着楊柳舒然笑容,喻梧桐點了點頭。拿着手裏的東西轉身進了書房,她将把文創大大咧咧擺放在書桌上,喻梧桐半彎下腰端倪着,指腹輕點了一瞬青銅人的腦袋,“你們就留在這。”
喻梧桐收回視線沒再瞧一眼,冷着眉眼畫着手中的畫稿,模樣似乎很認真。
內心的悸動,只有她自己清楚。
同樣的夜晚不變的冷風,莊晏越發凜冽的臉龐,沉寂聲線裏多了一絲曾經沒有的風霜。喻梧桐一點一點垂下酸澀眼皮,手指磨砺着手邊的筆記本,嘴角抿成線條。
清冷白色月光,透過玻璃映入書房,鋪灑在窗戶邊一角看得見摸不着。
自從那天跟莊晏半敞開心扉交談後,在事務所跟莊晏的接觸裏,喻梧桐坦然随意,臉頰上始終挂着笑意卻不達眼底,結束繁忙的工作日,她總算是迎來了周末。
周六早上喻随打來電話,打消了她想睡懶覺的可能性,喻梧桐強忍着暴躁脾氣,“喂?”
“裴喻行說聯系不到你,怎麽回事?”
喻随嗓音散漫透着絲絲鼻音,許是感冒了,喻梧桐不自覺皺眉出聲,“你感冒了?”
“我身強體壯,這點算什麽。記得,給裴喻行回個消息。”
喻梧桐悶悶嗯了一聲,腦袋重新砸回枕頭,好不容易聽完喻随叽叽喳喳的唠叨,她的瞌睡全然消失,眼目變得清明,“啧,擾人清夢。”
她認命般重新舉起手機打開微信,裴喻行說陪她一起去花鳥市場。
不用想都知道是喻随告訴裴喻行的,喻梧桐坐起身揉了揉淩亂頭發,思索了幾秒,還是答應跟着裴喻行一起去。
她洗漱完走出卧室,楊柳正吃着早飯。
擡眼睨了她一眼朝她招手,“吃飯。”
“我待會兒要出門,跟裴喻行一起去花鳥市場。”
“我知道。”
楊柳垂下眼睫專心吃飯,順口接過她的話語,察覺到喻梧桐的不解跟震驚。楊柳不緊不慢擡起腦袋,讪笑了一瞬,“你哥告訴我的,說是怕你一個人去沒有辦法搬東西。”
“這倒的确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楊柳今天公司團建,她飄飄然離開,在她離開沒多久喻梧桐跟着出門了。
轉眼間初冬成為了不久前的事情,溫度猛然降低令人還有些無法适應,喻梧桐摸了摸涼意臉頰,鼻腔裏泛着刺痛、
“今天環保一下。”
“我們坐公交車怎麽樣?”
裴喻行陡然傾身出現在她埋下目光前,喻梧桐下意識退了一步,瞪大眼睛,“你怎麽走路沒有聲音?”
“我出聲,不就吓不到你了?”
聽聞裴喻行想要坐公交車,喻梧桐對此興奮不已,眉飛色舞點着腦袋邁開腳步,朝着公交車站牌的方向走過去。裴喻行诶了一聲。拖着她衛衣帽子,控制着力度把她拖了回來。
“怎麽走那邊,應該是走這邊。”
“哦。”
喻梧桐面露尴尬手腳同步,裴喻行注意到的時候噗嗤笑出了聲音,柔和五官笑到幾乎快變形嘴角擴大,笑到最後甚至是彎下了腰捧着肚子。
肆意笑聲響徹喻梧桐耳邊,“喂,你是不是太誇張了。”
“有嗎?”
“我還能再誇張點。”
裴喻行故意露出一個鬼臉,氣的喻梧桐追着他打。
兩人一前一後伴随着開懷笑聲,邁着輕快飛揚的步調跑向公交車站。
雖然是周末公交車上的人卻很少,許是因為這條線路走的比較偏僻。喻梧桐坐在左邊單人座位上,裴喻行坐在右邊,黯淡的天色難得出現了陽光,照耀着同一邊,不管方向怎麽轉變,陽光沒有偏向旁邊一分。裴喻行睨了一眼,冷不丁哼了一聲。
“感情我這邊,只能一直陰沉着。”
喻梧桐起初還覺得害怕跟裴喻行相處,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她又覺得輕松。裴喻行比喻随更像她的哥哥,她故作為難出聲,“我努力給你掰點過來?”
“嘁。”
這輛公交車從市中心一路開到周邊地區,她們從第三站坐到了最後一站,途中甚至是經過了她曾經居住的小區,她匆匆掃了一眼,側耳聽着裴喻行敘述的故事。
“下車。”
“哦。”
裴喻行原本走在喻梧桐身邊,看見了什麽撒腿先跑開。喻梧桐诶了一聲伸手抓了抓空氣,立馬跟着跑了過去,沒追到裴喻行,直到他停留,喻梧桐氣喘籲籲在他身邊站定。
他眉眼泛着灼熱緊盯着一只顏色絢麗的蝴蝶,蝴蝶翅膀輕幅度扇動着,哪怕裴喻行用指尖輕碰了碰它的翅膀,它都沒有飛走。
“走吧。”
喻梧桐走出幾步,回頭望了望蝴蝶,看見蝴蝶飛走了,她重新扭頭。
“我想買個不容易死的盆栽,可以擺在書桌上充當個擺設物。”
“對了,楊柳還說想擺一個在客廳。但我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看着這些花更沒有頭緒了。”
“多簡單,仙人掌啊不僅不容易死,還可以紮人。”
“莊晏要是惹你生氣了,你把這個扔向他準管用。”
裴喻行戲谑嗓音響起,喻梧桐呆愣了一瞬,臉上表情逐漸僵硬沒再出聲。
“吵架了?莊晏罵你了?”
“沒有。”
喻梧桐沒看向裴喻行,自然沒注意到他的表情。
裴喻行皺了皺眉毛,臉上笑意莫名,“是嗎?我聽到的怎麽版本不太對。”
她不太想在私下提及莊晏的事情,索性緘默無言,搜尋目光一寸一寸掃視着周圍的盆栽。裴喻行克制住自己幸災樂禍的笑意,抿了抿唇換了一種語調,“白齊的事情,我們大家都很難受,我們有在替他尋找真相。”
“這件事情,我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有錯。”
如果喻梧桐是因為這件事情記恨莊晏,那莊晏真的是無辜躺槍了。
“我知道啊,我沒有覺得是誰的錯。”
“诶你看,那個盆栽怎麽樣?”
喻梧桐刻意岔開話題,裴喻行自然能察覺,他挑了挑眉梢沒再提及這些事情。
認真幫喻梧桐挑着盆栽,“這個不行,擺在桌上太顯眼了。”
喻梧桐環抱着雙臂糾結皺了皺眉毛,步調減緩慢慢挪動着,看花看的她直犯模糊。
徐文站在斜後方目瞪口呆,他是沒有想到,陪商戍出門買個零食還能遇見他們。
只是這旁邊的人不太對,商戍面無表情甚至是有一絲隐忍,聲線幾近抓狂泛着怒氣。
“莊晏呢?”
“他腦袋真的沒點問題?”
“啊…我們不太建議,自己人罵自己人。”
商戍瞬間卡殼,硬生生把剩下的謾罵憋了回去,緊咬着後槽牙頗為不悅睨着不遠處。
“照這樣下去,指望莊晏?哼,倒不如指望這家夥。”
徐文無奈吸了吸氣不忍直視,寬大手掌啪一聲拍打在額間。
“我怎麽感覺他在幫着莊晏說話,他看起來對喻梧桐沒有過多想法诶。”
商戍淬着冷意的眼眸挪動到徐文身上,濃密眉梢倏地一挑,危險意味不言而喻,他怒極反笑。
“有一種東西,叫做迂回戰術。”
商戍對裴喻行沒有別的意見,單純覺得礙眼。
單手背在身後思量着此時局面,“哪家的後輩談個戀愛,還需要祖宗來撮合的。”
“您家。”
徐文讨好笑着,終究沒有躲過商戍的爆栗,雙手重疊摸着較疼的腦袋,他忍不住抱怨着。
“可不嘛,那莊晏有問題又不是我有問題。”
“就我知道的事情裏面,莊晏脾氣臭的跟狗一樣。”
“你再看看人家,這能比?我要是女生我肯定喜歡他。”
商戍已經氣到呼吸變得沉重,眼眸越發陰冷,偏偏徐文跟沒看見似得不停的嘀咕着,等他反應過來看向商戍,他正笑的和藹,手掌搭在徐文的肩膀上,有意無意拍了拍。
“徐文,你猜我想說什麽?”
“我猜您想吃冰淇淋,我這就去買。”
他特別識相撒腿開始跑,生怕晚一秒被商戍給捉住。
看着徐文跑開的身影,商戍沒好氣冷哼了一聲,再次放眼看過去,喻梧桐跟裴喻行的身影已經走遠、商戍輕輕颦眉手指磨砺着玉韘,“時間可不多了。”
商戍目光透着涼意看着他們遠遠離開,他轉身朝着不同的方向離開。
徐文拿着一只雪糕小跑到商戍面前遞給他,看着他黑沉臉色抿了抿唇,“依我看,她們頂多就是鬧了點矛盾。”
“喻梧桐不想搭理莊晏。”
“至于裴喻行,不就是朋友嗎?”
“閉嘴。”
“叨叨叨,叨到我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