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022.
裴喻行神情看起來不太自然,嘴角淺抿,目光始終垂下黏在手機屏幕上。
喻梧桐無法窺探到他的情緒,她下意識認為他說的是日常。喻梧桐覺得奇怪,喻随跟裴喻行的關系不是更好嗎?為什麽會來問她,喻随有沒有講過他的事情。
喻梧桐淡然神色中夾着一絲探究,“沒有啊,我跟我哥不怎麽聯系。”
喻随每每會在有事情的時候,直接給喻梧桐打電話。至于平日裏,他們很少發消息,至于為什麽當然是為了避免争吵。
想到喻随嘚瑟嘴臉,喻梧桐頓覺心塞恨得牙癢癢,眼底郁悶不自覺加深。
裴喻行挑了挑眉,眼底陰霾散去了些許,好笑回道。
“是嗎?”
“嗯吶。”
喻梧桐沒繼續跟裴喻行談起喻随,洞察餘光瞥見裴喻行如釋重負般的表情。喻梧桐不免感到納悶,裴喻行是在擔心喻随會搞她什麽事情?喻梧桐在裴喻行這個人身上,需要驗證的問題太過多了。
多到她一時半刻甚至是不知從何開始。
“你們認識很多年了?”
方佳看似自顧吃着飯,實則上早已蠢蠢欲動想要八卦。發現她們已然結束了起初話題,方佳立馬問出了心底的問題。白淨臉頰上留戀着暧昧至深的笑意弧度,喻梧桐眼眸一頓,趕緊端起眼前水杯佯作喝水躲避話題,她根本不知道不記得是哪年認識裴喻行,如果說錯了,那她真的得暴露了。
裴喻行晦暗目光不着痕跡掠了喻梧桐一眼,看着她慌亂動作,無意識彎了彎嘴角,用着模糊界限替她回答了方佳的問題。
“是有很多年了。”
“青梅竹馬?”
“不是。”
裴喻行似乎同樣不想過多談及這個話題,沒等方佳繼續提問他作勢轉移了話題,堵住了方佳濃重好奇心。
喻梧桐如坐針氈般難受,她一聽裴喻行改變話題,立馬插入話題想要轉移注意力。如果裴喻行的話題落空,喻梧桐會絞盡腦汁再想出一個話題讨論。
裴喻行忽然改變動作,左手支撐着側臉,目光深沉睨着喻梧桐。目不轉瞬看着她發笑臉龐,右手食指敲擊着桌面發出叩叩聲響,眼睛裏瞬息萬變的情愫難以猜透。
吃完飯後裴喻行率先将單買了,方佳羞赧着眸色沖着喻梧桐說了幾句話,繼而轉身對着裴喻行大方說着,“我們下次再一起吃飯,一定得是我請客。”
“梧桐姐,就拜托你啦。”
方佳說完立馬轉身,邁開步伐跑開了,喻梧桐無奈失笑對上裴喻行的視線。
“我們也走了?”
“走吧。”
裴喻行走在喻梧桐身邊透着極強壓迫感,不知為何喻梧桐感覺裴喻行周身氣壓變低了很多。
不遠處突然綻放出耀眼煙花,火星堆砌又散開落入大地。裴喻行站定腳步,深邃眉眼直直看着煙花,喻梧桐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禁皺了皺眉。
“不是說不能放煙花?為什麽這裏還有人放煙花?”
“我以為你會說很漂亮。”
喻梧桐心底漏了一拍,呼吸屏住手指攥緊衣角,莫名的慌張一股一股竄上來。
裴喻行清然嘆了口氣,重新換了種輕快語調,“走吧,不是回家嗎?”
“哦。”
與裴喻行相處間隙促使喻梧桐感到窒息,不管做什麽動作全然得三思。莫名強烈的感覺告訴她,裴喻行應該是很注重細節的人,他最容易察覺到她的異樣,在徹底明白以前的喻梧桐跟他是什麽關系前,喻梧桐一定得仔細再仔細。
喻梧桐趁裴喻行轉身,大膽睨着他寬闊背影。
他跟喻梧桐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身旁人總告訴她說,兩人頂多是好朋友沒有其餘關系。
但喻梧桐總覺沒有這麽簡單。
喻梧桐滿懷心事回到家中,手臂一甩把包一扔,丢落在玄關櫃上。青銅匕首從包裏甩出掉落在地發出響聲,喻梧桐洩氣似得懶散彎腰拾起匕首,溫熱指腹倏地摸到了一個字眼的凹凸狀。
喻梧桐不确定般再次撫摸了一瞬,眉心驟然一緊,快速将匕首翻轉了個方向。她借着頭頂玄關微弱燈光,眯眼打量着那一處凹陷。
看清那瞬間,她心中如雷打鼓,嘴角輕顫頗為震驚喃喃出一句。
“甲骨文…”
喻梧桐如臨大敵般臉色霎時蒼白,她邁開步調大步跑向客廳。擡腕利落打開燈,頂着更加明亮的燈光,灼熱視線一寸一寸掃視着手掌上攤放的匕首。如若她剛才是揣測猜忌,現在則是篤定認定。
的确是甲骨文。
與博物館中展示文物不同,她手中這把匕首沒有入土痕跡。
“還真是盜墓賊?”
喻梧桐倒吸了口冷氣暗罵了聲,害怕到呼吸紊亂。她眼眸一轉跌坐在沙發邊緣,手腳慌亂摸索打開電腦,指尖飛速敲擊着鍵盤搜索着商朝匕首,不管她怎麽搜索仍然沒見這把匕首。
喻梧桐糾結般咬了咬嘴角,自言自語道,“假的?也不對,假的刻甲骨文?”
喻梧桐用力搖晃了瞬腦袋,繼續觀察着青銅匕首,跟網上圖片裏的匕首幾近相似。
又好像更為獨特。
喻梧桐視線黏在匕首上無法挪開,她伸手去勾旁邊水杯,卻不經意打翻水杯導致水漬蔓延。喻梧桐灼急着臉色趕忙用紙擦拭,把桌面上的電腦移開。胡亂做完這一切,她頹然往地上那麽一坐,呈現擺爛狀态,“我要抓狂了。”
喻梧桐雙手揉搓着兩側頭發,直至把長發撥亂她才堪堪停下。
她心亂如麻無法停下散發思維,眼中郁躁堆砌濃到無法散開。喻梧桐眉峰一挑,改變思維方式,選擇拍下具體照片搜索相對應的甲骨文。
得到的答案是念。
“念?蔔念?”
喻梧桐聲線不穩重複念叨着這兩個字,“率軍西征,斬白首兩萬餘。”
“是我想的那個念嗎…”
喻梧桐目光失神,随意用手掂了掂掌心上的匕首。對于這段幾千年前的歷史,喻梧桐只覺惋惜,女戰神的一聲看似雖短,但經歷更外豐富戰功赫赫。輪到現在,書本上的記載潦草幾筆匆然帶過。想要尋找點其餘資料,無處尋找無法找到。
她又恍惚憶起給她匕首的那個男人,“白色,長袍。”
“商朝以白色為美,白色長袍…饕餮。”
喻梧桐一點點捋着混沌思緒,她順手勾過一旁翻開的草稿本。嘴裏默念着手指粗略構造着。
“給我匕首的人,我能記住長相。”
“救我的人,無法記住長相”
“他們,同樣穿着白色饕餮長袍。”
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巨大疑惑在心底蔓延開,本就疲憊的大腦不堪重負,偏頭痛再次席卷而來,喻梧桐咬了咬牙,手臂撐着沙發邊緣借力站起身。
喻梧桐沒注意稍前她擦拭時碰到了電腦鼠标,電腦上已經跳轉出了新的界面。
200多片甲骨文無疑表露着商王的情愫。
即便她逝世,也不忘占蔔道—
貞,婦好死乎?
寂靜深夜月朗星稀,商戍獨自坐在陽臺吹着微涼晚風,一口接着一口肆意喝着濃烈酒精,眼裏毫無醉意連一絲倦怠都沒有,虛靠在秋千上的身影孤獨清冷,聲線仿佛淬着涼意。
“站在後面幹嘛。”
他沒回頭,用餘光瞥見了徐文身影,徐文冷不丁切了一聲踱步走過去。
坦然坐在他旁邊,拿出一個新酒杯替自己倒滿酒,“喝酒也不叫我。”
“商王。”
商戍擡腕動作倏地頓住,掙紮了幾瞬最終狼狽般堪堪放下。
他冷嗤了一聲,眸色陰冷。“你的話倒是主次不分,前半句像朋友後半句,像君臣。”
“給你說了多少次了,現代社會講究科學,現在是什麽思想?還是封建主義?你也不想想哪來的王,你真的思想落後了。”
“你是不是活糊塗了。”
商戍傲嬌般翻了個白眼,重新拿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口,翹着二郎腿腳尖晃動好不惬意,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腿間,再次啓唇的嗓音難掩悵然之色,“徐文,酒不烈。”
徐文剛捏着一塊餅幹正要塞進嘴裏,聽聞商戍的話恍然擡眸望向他。
側臉分明黯淡無光,褪去往日的犀利,在月光籠罩下盡顯柔和。
徐文出神期間,商戍扭過頭目光落在他手上,沒說話替他吃掉了餅幹,還嫌惡拍了拍胸口上的落渣。
“還不錯。”
徐文錯愕看着手中被奪過的餅幹,沒忍住咆哮出聲,“商王,這不是有嗎?你非得搶我手上的幹嘛,你故意的吧。”
“我本來就是故意的,你覺得祖宗我像是那種會emo的人嗎?”
“你少上網。”
“我真的謝謝列祖列宗了。”
本來很正常的網絡用語從他嘴裏吐露,那場面真的需要一定承受能力。
徐文再次捏起一塊餅幹,動作極快塞進自己的嘴裏,沒給商戍留一絲可能性。商戍輕蔑冷哼了一聲,端着酒杯晃了晃,“商王,你說你的墓要是被挖出來,陪葬物展覽在博物館,到時候你去看嗎?”
商戍直接被徐文散漫話語氣笑了,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嗓音陰恻,“我人坐在這,你說呢?”
他話鋒一轉,咬着餅幹思忖着開口,“但也不一定,我也許會去。”
徐文兀自啃着薯片,沒再側眼看他的表情,悠悠出聲,“我是真的挺好奇,這麽多年了,怎麽沒有挖到你的古墓呢?”
“這人活這麽久都得成老妖怪了…”
“不是。”
商戍身形微動緊咬着後槽牙笑的陰冷,他琢磨着這徐文是不是想挨抽。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如果是老妖怪的話,你也跑不掉。”
酒杯被他擱置在桌上發出噔的一聲,徐文肉眼可見臉色慌張起來,挂着狗腿笑意将拆開的薯片遞給商戍、
“我這不是閑聊閑聊。”
“我們也沒事,随口說說嘛。”
商戍漫不經心啧了聲,接過他手中薯片,重新舒适着神情仰躺在秋千上,“你喝酒上臉了,怎麽酒量那麽差勁。”
徐文抱怨似得嘟囔着,“我怎麽可能有将軍酒量好。”
“一半都達不到。”
商戍眼底忽然氤氲着層悵然,他皺了皺眉心又慢慢松開,眼眶發酸壓抑着嗓音間的抖。
“跟她比。”
“你差太遠了。”
徐文贊同般點了點腦袋,目光捕捉到皎潔月光,忽然很想聽一聽商戍嘴裏的她。
“商王,你跟我講講将軍呗。”
商戍靠在秋千上的腦袋偏了偏,透過模糊視線睨着他,“你想聽什麽?”
“率軍西征,斬白首兩萬餘”
—出自甲骨文記載
貞,婦好死乎?
—《甲骨文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