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019.
莊晏脖勁處系的領帶歪斜松垮随意挂着,他眉眼認真掌控着手邊方向盤,借着紅燈間隙,他用餘光斜睨了一眼旁邊的喻梧桐,她斜靠在車窗上幾近蜷縮雙眼無神。
臉色蒼白嘴角倔強緊抿,莊晏改變了注意沒直接送她回家,利落将車停靠在一旁抽出煙盒。單手推開煙盒,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邊。
緊攏眉梢彰顯着躁郁,他吐出一口煙霧。
“明天,你休息一天。”
“我可以上班。”
她嗓音有氣無力,不用看都知道她在強撐。
莊晏深淵似得黑眸倏地纏繞上她,“工作效率低,跟沒上班有什麽區別。”
他冰涼字眼刺激着喻梧桐敏銳神經,她悵然嘆息手掌揉捏着酸軟胳膊,眼眸轉向窗外,飄零聲線在逼仄車內響起。
“我收到了張海發來的消息。”
“他說,如果我不去,他會把蔡恬的所有東西扔掉。”
“這裏,或許會有答案。”
“不過我是不自量力,太低估了這件事情的難度。”
她自己輕聲将事情剖析展開告訴莊晏,這點倒是莊晏沒有預料到的。
他散漫擡了擡眉骨眼眸半阖,沒有注意她為何如此在意蔡恬的東西,粗略開口低沉聲線裹挾着風聲。
“這件事情裏。”
“你知道你問題出在哪嗎?”
喻梧桐緩慢了起眼皮露出泛紅眼眸,咬着後槽牙強忍着湧上心尖的情緒,“什麽?”
“太計較過往,你去拿東西沒錯,花盆砸到人也不是你做的。你不是神仙沒有預知的能力,怪只能怪丢下花盆的惡人。傷害到旁人你也沒有說抛下他不顧,從始至終你卻陷入一種自我封閉的漩渦,一再認為一再回憶反思你的行為。”
“難道,你一貫的自責。”
“這件事情就會有結果。”
認識莊晏這麽久以來,喻梧桐第一次聽他說這麽長段話,一字一句砸入慌亂的內心,本應該蕩起波浪,可竟然平息了翻湧風波。她無聲彎了彎春唇角,似是自嘲。
“我以為你會說我太過沖動,看見消息就直接過去。”
莊晏屏了屏煩躁呼吸,嘴角輕彎不明寓意,長指間的香煙任其燃滅,他沒再抽一口,猩紅火光一點一點往下浮動。
“我又有什麽資格說你沖動。”
“換做是我,只怕是更沖動。”
人都有着屬于自己的底線,沒觸碰到底線前,是無法跟別人感同身受。
更何況人這種生物,有着更豐富的七情六欲,其中要素過于複雜,誰又能真正去批判他人的情感。
莊晏半偏過頭幽深瞳孔直視着她,看着喻梧桐緊繃神色漸漸松緩,莊晏眼底的陰霾也随之散去。
過了幾秒,他突然扯出一句,“你提到月牙白長袍,我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昨天舞臺上的商王。”
故意戲谑的聲線梳理着喻梧桐冗雜煩悶,她一聽果然不可遏制般輕笑出聲。
甚至是驚訝到睜大了眼睛,“你居然會開這種玩笑。”
“勉強充當個拔了毛的獅子。”
喻梧桐沒聽懂他的意思,他重新驅動汽車朝着她家小區的方向駛去。或許是覺得她會再次害怕,莊晏不緊不慢從車上走下陪着她到了電梯門口。
“走了。”
莊晏利落轉身徒留下高大背影,喻梧桐睨着他離開身影,默了默露出了然笑意。
直到看不見莊晏,她才踱步走進電梯,喻梧桐随手打開了百度搜索拔了毛的獅子。
她随意一瞥,閑散目光驟然停頓,手指微收,粗體的三個字明晃晃闖入眼簾。
喻梧桐想起莊晏當時那副不自然的模樣,暗道好笑,深吸了一口氣将燈打開換下拖鞋。她沒有回到房間,選擇蜷縮在客廳裏,腦袋靠在曲起膝蓋上,絞盡腦汁試圖回想起下午那個男人。
她怎麽會記不住對方的臉。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到了淩晨,喻梧桐倦怠不已,重新支棱起疲憊身體回到房間睡覺。
次日清晨,她剛睡醒就收到了莊晏發來的消息,還是那四個字囑咐她休息一天。
喻梧桐窸窣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額頭,光潔飽滿的額間泛着細密汗珠,溫度偏涼太陽穴處不停歇的悶痛。
喻梧桐擡起疲軟手臂掀開被子,光腳踩在潔淨地板上直接觸及着冰涼,她恍惚思緒漸漸回籠。
洗漱完走出浴室,喻梧桐掩嘴散漫打了個哈欠,随意觀察着窗外的天氣,“居然出太陽了。”
看着放晴的天氣她內心蠢蠢欲動,是一點都不想呆在家裏。
疾步走到書房順勢拿起桌上的《殷商六百年》,披散着長發穿着一條長裙利落出了門。
耳朵上習慣性戴着耳機,目光閑适,漫步穿過繁華街道最終走進一家咖啡廳。
她端着一杯美式,下意識走到靠邊的位置坐下,随即将書跟資料放在桌上。
手指緊捏着書籍封面其中一頁,喻梧桐恍惚間回憶起莊晏那句,“想到了那位商王。”
喻梧桐靜下心後仔細揣摩着這句話,三千多年前的人物出現在現代,又該是以一個怎麽樣的狀态,去過着怎麽樣的颠覆生活。
她眼底驀然升起一絲樂趣,如果商王存在,那他的視角他的執念,又會是什麽樣子的。
喻梧桐漫不經心轉動着右手指間的鋼筆,鋼筆不慎砸落在桌面上。她手掌抵在下巴處,出神狀态被這一聲突兀刺響強勢拉回。
混沌思維斷裂又聚集形成了一個新的,極為大膽的想法。
“商王存在,第三視角。”
喻梧桐洋洋灑灑在書頁上留下八個字,她眼眸轉動瞥見下面的另外八個字。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八個字穿透力極強,代表着一個歷史朝代的開始。
喻梧桐斂了斂眼眸暗自下定決心,等到放年假的時候她還要再去一次殷墟。
白齊的消息打斷了喻梧桐沒有完全散發的思緒,他稱想見喻梧桐一面。
喻梧桐手指觸碰到手機邊緣,白齊消息再次彈出,他粗略說着,他或許要因為工作原因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喻梧桐瞬間驚慌起來,一旦白齊離開,她還怎麽打探張海的消息。
喻梧桐想要拒絕的話語瞬間轉變,答應了白齊的見面邀請。
白齊詢問她在哪個位置,他過來就好,喻梧桐猶豫了片刻把地址發給他。
當她再次見到白齊,他不似之前的光鮮亮麗,青色胡茬很明顯臉色憔悴。
“你是生病了?”
“沒有,沒睡好吧。”
白齊雙手交疊緊握擱置在胸前,疲的雙眼目不轉瞬睨着喻梧桐,沒有太多血色的嘴唇輕彎,吐露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莊晏他最近很忙嗎?”
“跟以前差不多。”
喻梧桐覺得奇怪,狐疑看了他一眼。
“你找他有事情?你可以打他電話。”
“我今天不會去事務所,沒有辦法幫你帶話。”
白齊無聲讪笑,耷拉下眼皮欲言又止,喻梧桐看着他沉吟模樣眉毛緊颦,“我,可能不會再在這工作了。”
“你記得告訴他,他猜不透的答案大膽猜,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确的。”
“你為什麽要我轉達給他?”
聽他這句話俨然知曉不是什麽簡單事情,既然是重要事情要她一個外人轉達,豈不是顯得特別奇怪。
喻梧桐皺着眉毛眼露不解,默默直視望着他,白齊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莊晏那個人太過嚴肅,我這不是不太想看見他的那張冰塊臉嗎?”
對于他的說法喻梧桐自然是不相信,表面上玩笑般扯動嘴角帶過話題。
“你不是工作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想要離開?”
“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在這裏讀書工作太過熟悉了,反倒感到了一絲煩悶。”
白齊手指插入發梢随意攏了攏,碎發遮蓋在額間看起來多了一絲慵懶柔意。
“看在老朋友即将離開的份上,給我個面子一起吃個飯?”
喻梧桐清明眼眸黏在他肆意笑臉上,不經意被他的笑容感染,彎了彎嘴角。
“好啊。”
與他接觸的這幾次裏這是唯一一次,喻梧桐沒有抱着想打探消息的目的。他身姿卓越坦然坐在喻梧桐對面,詫然目光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她手邊的資料。
思慮着淺淺開口,“你很感興趣?商朝?”
喻梧桐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資料,了然啊了一聲,“一半一半。”
她應付的模樣很顯然是不太願意跟他談論這些話題,白齊沒有過多詢問點到為止。
“其實,莊晏那個人挺好的。”
“但,他太過于了。”
太過于的好,終将反倒害了他。
“你說什麽?”
後半句他聲線模糊又極小聲,喻梧桐聽不清楚不免瞪大眼睛,不自覺輕問出聲。白齊轉動深邃眼眸瞥着喻梧桐清澈眼眸,他竭力虛掩着自己眼底情緒,故作輕松。
“我是說,他那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你沒覺得,他很喜歡罵人?”
“确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