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018.
喻梧桐半歪着腦袋,姿态懶散站在電梯門前,手機上一條消息彈出來。
張海:如果想要蔡恬的東西明天來她家小區
張海:你不來我全扔掉
喻梧桐垂放在腿間的手掌倏地握緊,指尖泛着清白,指甲陷入肉裏。隐忍到極致發出的顫抖使得她呼吸急促,眉毛緊攏到無法再收緊。喻梧桐眼底昏暗堆砌起一絲凜然,她沒有選擇立馬回複張海的消息,而是邁着較重步調率先回了家。
喻梧桐沒有直接開燈,腿腳一軟狼狽跌坐在客廳沙發。她眼睫輕閉,腦內思緒萬千思考着張海的意圖。
無論怎麽思考,在這條路上喻梧桐似乎只有一個選擇。
不主動踏入龍潭虎穴,就不會得到想要的線索。
時針走過好幾個數字,宛如定住般的喻梧桐忽然輕笑出聲。
“人生果真如戲。”
窸窣聲音從客廳過渡到卧室,逐漸消散在孤寂夜晚中。
張海并沒有給她明确時間,喻梧桐全然按照自己的計劃走。下班時間一過,她往頭上戴了一個黑色鴨舌帽,攔下出租車前往曾經居住過的地址。再度瞥見過于熟悉的街景,喻梧桐眼眸不自覺晃動了一瞬。
她駐足站在小區門口,猶豫了幾秒,踏出腳步直接走了進去沒再回頭。
喻梧桐不知道張海到底想約她在哪見面,她徑直走到曾經的家樓下,腳步剛站定,腦袋擡到一半時,肩膀被人猛然大力一推,一雙有力臂膀結實攬着她的肩膀,一起倒向旁邊空地。
嘭一聲巨響。
身邊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破碎。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喻梧桐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她驚魂未定的眼眸下意識掃向看向身旁,率先看見的還是那塊饕餮圖騰。從她的視角看上去,他的臉龐被刺眼陽光籠罩着,透着濃重黑色。
面龐五官很模糊,模糊到根本看不清。
商戍沒顧及那麽多,扶着她的手臂站起身,臉色極其駭人,黑眸鎖定着一側破碎的花盆。他全然沒發覺,他脖勁蜿蜒着一條細細疤痕,骨節分明的手掌已經淌出猩紅血液,
與花盆同時跌落的還有幾片小鐵片,劃傷他的應該是其中兩塊鐵片。
喻梧桐頓覺後怕,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她怕是得交代在這。想到這裏,她忙不疊側頭想道謝,一扭頭便瞧見,他正滴着血的手掌。
“你的手劃傷了。”
“我先送你醫院包紮。”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商戍聽着她泛着抖聲線,黑眸湧動着一分掙紮。
血線蜿蜒的手緩慢背在身後,他悠悠轉身正對着喻梧桐。
“好。”
徐文看着商戍受傷不敢貿然上前,害怕喻梧桐一眼認出他。
鬼祟跟在他們身後來到醫院,急診室內來往的人很多,她們兩廂無言并排坐在休息椅上。喻梧桐太陽穴泛着突突跳痛,她半俯下身胸口半靠腿間,呼吸變得沉重壓抑。
“你應該沒住在這?我之前沒見過你。”
“不算是。”
“這個小區可能跟你八字相沖,以後別來了。”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商戍稍顯笨拙的輕松調侃,促使喻梧桐勉強打起了些精神。她堪堪坐正背脊,嘴角扯出一抹蒼白弧度。
“确實。”
“好像是這樣。”
莊晏急需一份客戶文件,發消息給喻梧桐她沒回,他索性打了個電話給她。
喻梧桐垂下酸澀發熱的眼睑,睨了眼手機上突兀彈跳出的備注,她吸了吸氣調整情緒。
“我沒在家,在醫院。”
模糊聲線裏裹挾些無力。
莊晏話語一頓愣了幾秒,反問道,“哪家醫院?”
喻梧桐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聽見莊晏出聲詢問,她宛若機器人般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喻梧桐緩慢了起眼睫掃視着醫院名稱,看清楚後她又頹廢垂下腦袋,把醫院名稱告知了莊晏。
她接聽電話的間隙內,商戍趁機悄然離開了休息椅,他款款走向躲藏在一側的徐文。商戍跟徐文碰面後,步調沒帶猶豫小時在醫院人海中。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喻梧桐手掌緊捏着手機,一股冷意貫穿全身,她肩膀瑟縮了一下。慢半拍察覺到身旁的人已然離開,她錯愕起身,灼急目光四處搜尋着試圖找到對方。莊晏踩着急促闊步穿梭在醫院內,找到喻梧桐時,他額間泛着細密汗珠。
“你找誰?”
喻梧桐聽見他微喘音調,求助般急忙開口,“你幫我找一個穿着白袍的男人。”
“他跟你差不多高,手掌處有血跡。”
莊晏沒詢問她為何尋找對方,第一反應是按照她的描述繞着醫院找人。
喻梧桐心底空落感激劇增加,她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叫什麽名字,甚至是記不住對方長相,徒然記得他一身奇怪白袍。
“如果不是他。”
“我現在應該…不會站在這。”
“花盆砸落,是他推開了我…”
喻梧桐巍然站立在醫院大門處,肩膀失力垮下,頭發稍顯淩亂身上衣服染着塵土。蘊藏侵略的眼眸空洞到可怕,嘴唇幹涸到起皮,她卻一絲一毫沒發覺般,只顧着再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尋找對方。
莊晏抿了抿唇角,“記得他長什麽樣?”
“一點。”
“也不記得。”
失落情愫在眼底蔓延開,酸澀眼淚湧上眼眶。借着醫院明亮燈光,莊晏稍稍低頭就能捕捉到他即将掉落的淚珠。
“先走。”
莊晏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遮蓋住她衣擺處的灰塵黏土。
從花盆砸落再到莊晏來找她,不算長的一段時間卻恍如隔世。喻梧桐手指攀升緊攥着西服邊緣,喉間發澀艱難吐露出字眼,“我要怎麽找到他。”
“會找到的。”
商戍端坐在醫院急診室內,任由醫生處理傷口縫針,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徐文背着雙手站在莊晏她們身後處,眸色難得正經深沉長嘆着,嘴角溢出的只字片語頗顯露迥異。
“怎麽記得呢。”
“不記得才正常。”
徐文嘲諷般的視線輕然掠過黯淡天色,又垂落睨着過往人群,不着痕跡輕啧了聲。
“什麽蔔念。”
“朝朝暮暮甚是想念。”
“一朝青銅器得聞于天下,鸮尊暗藏傾訴意難自喻。”
喻。
明白,比喻。
兩者皆不同。卻又都貼合。
商戍埋着頭撫摸着手掌上的紗布,饒有趣味似嘁了一聲。視線微擡捕捉到徐文快速略過的異樣,他緩慢放下包裹着紗布的手掌,踱步走到他面前,微長眼睛裏盛滿探究。
“想說什麽?”
“想起了鸮尊。”
鸮尊上刻有多種動物的圖紋,整體以貓頭鷹為形,寓意着骁勇善戰的女戰神強大不息。
掩藏在鸮尊後不算起眼的小部分刻着蟬,古時候的人認為青蟬具有死而複生的意義。
想讓世人知曉她的英姿飒爽,也有暗藏着的一絲殷切期盼。
商戍嘴角不明顯的弧度倏地僵住,含笑眼眸微凝。他坦然舉起包紮的手,說着極不搭調的話。
“跟我談歷史,你倒不如給我買個冰淇淋,安慰一下老人家受驚的小心髒。”
“…”
徐文浸泡着酸意反複煎熬的情緒,被他這麽胡亂一攪全然沒有了氛圍,猛然吸了吸鼻子收回情緒。
咬牙道,“你吃十根都行。”
商戍緊盯着他的眼眸,突然彎了彎唇角大步向前,微微側身朝他擺手催促着,“那你不走。”
“我這就走。”
他絕對不會替他感到心酸了,畢竟滿心滿眼都是冰淇淋的男人哪來心酸。
該心酸的應該是進肚的冰淇淋。
徐文拖沓着腳步慢吞吞走過去,手臂被商戍一把拉住,大步朝着醫院門口的便利店走去。
看着商戍氣勢洶洶的模樣,徐文冷哼了一聲無語的表情更甚。
他們随意坐在便利商店的桌邊,商戍悠哉啃着甜筒,一旁的電視機裏新聞跳轉傳出聲響。
商戍手掌略微使勁将剩下的外殼捏成團,左手無意識轉動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韘,犀利黑眸轉動眺望至不遠處的地鐵站,“你看清楚他的臉了?”
徐文站在斜後面角度正對花盆砸落的方向,一擡眸便能瞧瞧見他的位置,如果視力好想看清楚一點并不難。
“沒有,戴着帽子。”
“但我感覺,身形不太像張海。”
張海身形偏窄肩膀略夾,故意砸下花盆的人肩膀寬闊,徐文輕嘆一聲托着下巴郁郁寡歡,“不是張海的話,那到底是誰,之前喻梧桐發生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沒有關系?”
商戍眼眸微眯,轉動玉韘的動作停住,“有。”
“間接或直接而已。”
餐廳裏張海無意間撞到喻梧桐,聞見她的香水味,那時候的張海眼眸裏恍然一過血腥氣。跟他沒有關系的話,他何必那麽故意停留,仔細琢磨着這種香味是否相同。
徐文贊同淺淺點頭感慨着,“最近沒有一點破綻,連警方都無法搜查到,他到底怎麽做到躲過天網恢恢的。”
商戍緊抿着唇角一言不發端坐在那,腦海中卻是缜密的邏輯布局。
張海的舉動無一沒被他眼眸捕捉,猜不透許多細節。他能躲過天網恢恢頂多算是一陣子的運氣,“過不了幾天,警方應該會掌握相應證據了。”
因為喻梧桐的緣故,他們也算是長期觀察張海,他有什麽纰漏自然是能察覺到的。
警方初次跟他打交道,這老狐貍藏那麽深,一時間找不到錯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們都能發現的線索,警方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會不會。”
“他是借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