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015.
喻梧桐趁着莊晏還沒有到的期間,轱辘轉了轉精明眼眸,若有似無擡起打量着坐在對面的白齊。瞧見他因為手機上的消息而緊颦的眉梢,喻梧桐眼裏流連着打量。
以漫不經心的态度詢問出聲,“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
白齊迅速将手機倒扣在桌上,動作略顯慌亂的攪動着手中的咖啡。喻梧桐将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低垂下眼皮,遮蓋住自己深如潭底的黑眸,“你們做心理醫生應該很累很辛苦吧?畢竟,需要長時間接觸負能量的情緒,不會影響自己的情緒嗎?”
“會。”
“肯定會。”
白齊不同以往閃躲,語調斬釘截鐵,尖銳視線直透人心。喻梧桐躲避着他過于直白的視線,無意扯了扯嘴角,借着這個話題準備試探他,“我想也是這樣。”
喻梧桐對于這種事情根本沒有經驗,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跟對方交談,全程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她眼露煩躁緊咬着下嘴唇,窗外下起了暴雨,淅淅瀝瀝的點滴聲室內全然能聽見。
白齊複雜眸色眺望向被雨水侵蝕的大地,聲線極低沒有什麽生氣。
“特別是那種眼看他墜入深淵,無法拯救無法拉起的狀态更累。”
“啊?”
喻梧桐正躊躇着沒有注意聽他講話,他音量又極小,她根本聽不清楚。
白齊猛然回神,錯愕眨了眨眼睛,手中攪動的動作加快,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笑意。
“我說今天怎麽突然下雨了。”
面對喻梧桐明顯不信的表情,他沒再擡頭,直至莊晏姍姍來遲這場沉默堪堪被打破。
莊晏深邃眉眼盤旋在兩人身上,坦然着神色在喻梧桐身邊坐下,凝着白齊怪異的狀态。
“有事?”
“沒有,不過是在想你為什麽那麽晚才來。”
白齊怪誕情緒收斂不見,面對莊晏沒有表露出一絲異樣。
莊晏慢悠斜睨向喻梧桐,察覺到她沒有不悅的意思,“工作耽誤了。”
“吃飯吧。”
喻梧桐的心思全放在他手機上,黑色屏幕不斷亮起又熄滅。她暗自猜想他的怪異情愫來源應該是那邊的消息,至于是不是張海發的還有待考量。
心中懷揣着無法散去的迷霧,喻梧桐沒有什麽胃口,動了動筷子便輕聲放下安靜的坐在一側。
莊晏洞察目光緩慢落在白齊身上,他跟白齊認識很多年見過他無數表情,唯獨沒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的狀态,與在電影院神采奕奕的他十分割裂,很難看出這是同一個人的情緒。
他垂下眼睫,端起熱茶輕抿了一口,杯底接觸到桌面,發出不容易捕捉的輕磕聲。
白齊陡然擡起腦袋,觸發機關般倏地站直身體,臉色慌亂朝四處瞄了幾眼,艱難咽了咽口水。
“我還有事情,你們先吃吧。”
“我走了。”
莊晏高深莫測點了點頭,随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察覺出什麽?”
“他很奇怪很分裂。”
喻梧桐顯然被他突然的動作震驚到了,眼露不解,“你知道為什麽?”
莊晏嘴角含着深意弧度,淡淡搖了搖腦袋,一字一頓,“我不知道。”
他對此是真的沒有任何頭緒,胸有成竹的人竟然也會失魂落魄。
莊晏沒告訴喻梧桐,早在電影院時,他無意間側耳聽見了白齊暴躁嗓音,跟他打電話的人正是喻梧桐最懷疑的張海。
想必那些消息應該也是張海發的。
莊晏想伸手幫白齊一把,又礙于無措跟不解。
從餐廳離開,莊晏将喻梧桐送到她家小區門口匆然離開。喻梧桐啧了一聲漫步走進小區正在等電梯,楊柳的電話突兀響起将喻梧桐飄遠的思緒拉回。
“喂?”
“我忙完工作了,陪我去吃飯呗。”
“我剛剛吃完飯回來。”
“我不管,你看着我吃都可以哈哈哈哈。”
聽着楊柳頑劣的聲音,喻梧桐無奈笑了笑,“知道了。”
她跟楊柳約在她們公司附近,她沒開車坐着出租車在她公司附近下車。
忽然間狂風大作吹亂她的發梢,喻梧桐腳步險些不穩,大風停下,她這才擡腳走向餐廳裏面。看了一圈沒瞧見楊柳的身影,喻梧桐拿起手機準備給她打電話。
對面一個男人小跑過來撞到了喻梧桐,她煩躁擡眸撞進張海驚慌眼眸中,喻梧桐瞬間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不敢動彈。張海先是道歉随後眉頭輕颦,沉下神色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們僵持的瞬間,另外一個男人醉醺醺踉跄走來,一碗溫熱的冬陰功湯潑灑在她身上,刺鼻味道瞬間散開。
徐文忙不疊道着歉,腦袋卻始終半垂着。張海被他硬擠到往後退了一步,他詭谲眸光一直黏在喻梧桐身上,看了她好一會兒,随口扯出一句“沒事。”
喻梧桐心中警鈴大作,她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
她身上的香水味是曾經蔡恬告訴她的,用三種不同的香水疊加在一起産生特殊香味。
這種香味是張海告訴楊柳的,他是調香師他對味道極其敏銳。
也只有她們知道。
“你沒事吧?”
“沒事。”
喻梧桐動了動僵硬手臂,随手擦了擦衣服,重新轉身尋找楊柳的身影。徐文站直身體擔憂的望着喻梧桐,他故意潑的冬陰功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
喻梧桐略收回視線,看見了朝她揮手的楊柳,加快腳步走過去坐下楊柳對面,神情未定額間布着緊張的細汗。楊柳奇怪的睨了她兩眼,“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我就是被潑到湯,總覺得身上有股味道而已。”
“擦擦。”
楊柳遞給她幾張紙巾,讓她擦拭一下先将就着。
煩悶思緒擾亂着喻梧桐的大腦,她不斷回憶着張海的細微表情,總覺想不通索性扔在一旁,防止過度思考腦袋痛。
“我有一張舞臺劇的票,我沒時間去。你去看吧,就明天,剛好是周末。”
喻梧桐兀自皺了皺眉毛納悶道,“什麽舞臺劇?”
“聽說是關于商朝歷史的舞臺劇,你不是最近很迷那段歷史?”
原先因為張海升起的點滴不悅情緒,在聽見商朝歷史四個字時,喻梧桐一改剛才的頹然樣,瞬間眉開眼笑起來,忙不疊答應下來。
“好啊,那我當然不會扭捏。”
楊柳眉眼間籠罩着疲憊之色,眼眸裏盡是血絲。
喻梧桐側眼睨了她,淺淺出聲,“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明天不應該是休假嗎?”
“我明天本應該是休假的,突然接到工作通知,我簡直頭痛。”
她揉了揉發漲太陽穴,長嘆了一口氣,繼續拿起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飯。垂眸模樣看起來稍顯可憐,“我差點想罷工。”
喻梧桐單手托着,唔了一聲,“突然覺得,莊晏也不是那麽的苛刻。”
“他單純是臉黑。”
喻梧桐被楊柳憤恨的字眼逗笑了,嘴角蕩漾出一絲笑意。
楊柳太過疲憊了,吃完飯後喻梧桐将她送上車,自己獨自踱步準備走一段再打車回家。
纖細的手指捏着楊柳拿的紙質票根,清冷的目光直視着前方面無表情,等她獨自一個人再次靜下來,她依舊想起了張海,只是心境不同不是緊張不是害怕。
反倒是一種對黑暗的欲欲躍試。
她甚至是大膽的想着如果張海認出了這種味道,開始大肆揣測她跟曾經的那位漫畫家是什麽關系,憑借這一點他肯定是會再次倒回來找她。
等到那時候她不用再找借口接觸張海,對方能自己送上門來。
多了一絲風險跟危險,更多了一絲機會。
喻梧桐手指收緊握成了拳頭,腳步站定,大風吹過她的發梢再次變得淩亂,她站在河邊稍稍低垂眼眸,睨着深不見底的河水,眼底陰霾逐漸加重。
喻梧桐利落扯開視線,擡手攔下出租車回了家。
吃飯間,她其實想問問以往的她,是不是跟裴喻行有什麽關系。
又礙于不好開口被迫打消。
…
票根上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喻梧桐一點半來到展館,她放緩疾行步調。熱切視線掃視過每一張海報,最終駐足停留在那位女将軍的海報前。海報高出她很多,喻梧桐半仰着腦袋呈仰視狀,垂在一旁的手臂蜷縮了一分,眼眸晃動,片刻後,她舉起手機對着那張最中心的海報拍了一張照片。
蔔念。
喻梧桐将這兩個字放在嘴邊咀嚼着,緊盯了許久漸漸移開目光,再次擡起腳步循着票根上的位置走進了展館。在密密麻麻的座位裏她找到票根上的座位。
她剛想坐下,眼眸倏地對上了一對深沉眉眼。喻梧桐淡然心境瞬間激蕩起漣漪,頗為不耐抿了抿唇角。
莊晏難得脫下筆挺的西裝換上一件黑色外套,翹着二郎腿坦然坐在座位上,打量目光掠過舞臺,最終停留在喻梧桐的面孔上,看着她那抹尴尬讪笑,莊晏兀自挑了挑眉。
沒搭理她。
喻梧桐不着痕跡翻了個白眼坐在他旁邊,心裏默默抱怨着怎麽周末全跟莊晏一起度過了。
昨天跟他一起吃飯,今天來看個舞臺劇還能遇見他。
礙于面子問題,喻梧桐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掩藏下眼底不耐煩,側過頭低語道。
“老板,沒有想到在這都能遇見你。”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莊晏緩慢側過透着深意的眼眸睨着喻梧桐,嘴角翹起極不明顯的弧度。
“怎麽,你又想說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