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008.
深秋夜晚黑沉的很早，喻梧桐沒蹲多久，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她腿腳漸漸發麻，她掙紮着想從地上站起身來，酸軟腿腳，沒有支撐的地方慣，性向後仰去。
即将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前，身後一只有力手臂順勢接住了她。
眼眸往上瞧看見的是，莊晏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眸，他神情陰郁将喻梧桐扶住後，撤開了自己的手臂，頗為煩躁般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袖子。
“不是讓你走？”
“我…想到，你萬一需要我幫忙。”
比如開車之類的。
喻梧桐瑟縮埋下頭，看起來稍顯可憐，莊晏呼吸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回去吧。”
急促手機鈴聲撕破兩人沉悶氛圍，喻梧桐錯愕了一瞬，發覺是自己的手機，趕緊從包裏摸出手機，接通了那邊的電話，對方嗓音嘶啞又駭人，甚至是透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是誰？你為什麽認識蔡恬？”
是張海。
喻梧桐下意識斂起眼皮看了一眼莊晏，對方冷不丁睨了她一眼，似乎是對電話裏那個問題同樣感興趣，喻梧桐虛掩稍稍側過身，雙手扶住手機壓低嗓音，“我說了我是她遠房親戚，你到底想問什麽？”
“我是她男朋友，我會不知道這些？”
一股冷意從頭到腳肆意遍布，喻梧桐胸口被一股氣堵住。
她險些忘記了這個重要點，行動上的沖動迫使她忽略了大腦的思考。
緊張咽了咽口水，她快速思索着如何解釋，手指慌張擡起落下，神情匆然不斷扭動着脖勁，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擱置自己的手，以及應該看向哪個方向。下一秒，手機被身後人一把奪過，莊晏二話沒說直接掐斷張海電話，重新遞給她，坦然模樣，仿佛挂斷的是他的電話。
“不願接，那就別接。”
“哦。”
他的方法簡單粗暴，不過挺好用。
喻梧桐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僵硬肩膀順勢跟在他身後，堪堪接住他潇灑抛過來的車鑰匙，“沒吃飯，去吃飯。”
“可是，我約了楊柳。”
她緊閉着嘴巴，眨巴着水眸，莊晏錯愕了一瞬，妥協般重新朝她開口，“叫上你哥跟她。”
“哦。”
看起來莊晏也不是喜歡安靜的人。
他應該更喜歡熱鬧。
坐上駕駛座前，她極速效率到已經把消息全部發出，莊晏端坐在後座緊閉着眼睛翹着二郎腿，看起來他很舒适，但眉眼間那股郁悶太明顯了。
喻梧桐眨了眨眼睛握上方向盤，不再去思考他到底是看了什麽，直到一個紅燈，滾動車輪短暫停下，莊晏突然從喉嚨裏發出音節，“蔡恬是那位漫畫家的閨蜜。”
他沒有用疑問句，沒有在問她，是用着肯定的語氣同她閑聊。
“是。”
她已經無法隐瞞索性大方承認，大不了再瞎扯點其他理由蒙混過去。
莊晏倏地睜開布滿血絲的黑眸，直直看向駕駛座的她，再次啓唇連聲線都凜冽了不少，“你為什麽認識她？”
“我跟她…同學，之前是同學所以認識。”
莊晏對她大學同學完全不了解，不太可能捕捉到其中的漏洞，果不其然，莊晏目光清冷多打量了她幾眼，又緩緩閉上眼睑。
從鼻腔裏悶悶嗯了一聲。
“她的事你別管。”
喻梧桐沒再回答莊晏的這句話。
因為不可能。
直到她将車停穩，莊晏疲憊到陷入了睡眠，侵略性的臉龐瞬間柔和下來，腦袋微歪，嘴唇緊抿，連帶睡覺眉毛都是颦在一起。
喻梧桐斜靠在車椅上，默默注視着莊晏，“你是愁什麽事情？”
他向來秉持着掌控一切的概念，做着穩操勝券的事情，從前的他是這樣，現在的他還是這樣，輪到今天，她忽然發覺莊晏好像跟她想象中很不一樣。
多了一絲孤獨跟沉寂。
車窗猛然被人敲響，發出清脆響聲，她應激立馬翻轉過上半身，雙手緊貼在車椅邊，胸口起伏看向窗外，喻随跟楊柳站在車外一個前一個後，滿是不解将腦袋盡力靠近車窗。
喻梧桐松懈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解開安全帶的同時喚醒了莊晏。
“老板，該醒了。”
莊晏睡眠一向很淺，點滴聲響他都會清醒過來，動了動酸軟肩膀，推開車門率先下車，喻随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頗為不樂意，“你讓我妹給你開車？你好大的架子。”
莊晏沒回應，懶散推開他的胳膊，不顧及他的唠叨徑直往餐廳裏走。
楊柳站在一旁等着喻梧桐停車，再親昵挽住她的胳膊，慢悠着步調跟在身後。
“莊晏今天倒是挺奇葩，居然能主動約出門。看樣子，夏天下雪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喻梧桐笑了笑，沒接她的話，跟随着她的腳步往裏走，她們去的餐廳有一塊極大的屏幕挂着中央，上面常年放着各種電影，唯獨今天竟然放起了紀錄片。
紀錄片的旁白帶着極強穿透力，一句又一句引人入勝的字句，吸走了所有注意力。
喻梧桐緩慢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托着削尖下巴，感嘆似得語氣輕霧飄渺，“能文能武大祭司女将軍。”
“多牛。”
楊柳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漫不經心嘟囔着，“你前段時間去博物館時，看了關于她的文物嗎？”
“當然，我就差沒天天去晃悠一圈。”
莊晏視線熱切始終黏在不遠處屏幕上，他跟喻梧桐的動作莫名雷同，吃飯都不願多收回視線，喻随冷嗤了一聲，撞了撞莊晏的胳膊。
“從高中看到現在，你還沒有看膩？”
莊晏自從高中那年去過安陽回來之後，整天泡在歷史書籍裏，不斷翻看商朝歷史，暑假寒假，更是整夜整夜品味那段歷史帶來的震撼。
喻梧桐聽見喻随吐槽般的話語，手上動作頓住，詫異看向一旁面色內斂的莊晏，她依稀記得，她之前也跟他讨論過關于博物館的事情，那時他似乎沒有表現出感興趣。
當然也有可能，單純不想跟她交談。
騰飛心情瞬間疊蕩下來，喻梧桐無精打采扒拉着眼前的米飯，用筷子夾起幾粒送進嘴裏緩慢咀嚼着，用餘光小心翼翼再次睨了一眼旁邊的莊晏。
随後，兀自埋下腦袋繼續吃飯，飯後，喻随提出送他們回家被喻梧桐拒絕了。
餐廳離她家算不上很遠，她想跟楊柳散步回家。
楊柳異常興奮點頭應下來，肆意擺動着手掌示意他們自己走，目送莊晏跟喻随開車揚長而去。楊柳一把勾住喻梧桐的肩膀，不懷好意笑道，“你喜歡莊晏？”
“沒有。”
“真的？”
很明顯楊柳根本不相信，她臉頰上堆滿了狡黠笑意。
楊柳沒有逼問她，拖着她往前走，唔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胳膊，“你難道是最近在他事務所實習，發掘了他另外一面，讓你對他春心萌動？不然你以前那麽害怕他，怎麽可能吃個飯還不忘偷瞄他。”
“我真沒有。”
喻梧桐扶住飽滿的額間，無奈拖長了語氣，清明眼眸裏是深入潭底的憂思。
既然她極力否認，楊柳只好作罷，“我看見一個人，長得好像莊晏。我差點以為莊晏又回來了。”
“嗯？”
喻梧桐納悶回了一聲，匆匆掃過視線，并沒有看見什麽人。
更何況，她看見也就看見了，極度臉盲的人看誰都一樣。
楊柳跟着喻梧桐一起回了家，坐在她家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手中握着一顆蘋果咬的咔咔作響，“我聽你哥說，你跟裴喻行去天文博物館了？”
“嗯。”
喻梧桐低着頭搗鼓着電腦上的東西，只分了一半精力聽楊柳講話，她囫囵不請的話語，喻梧桐得揣摩幾次，才能真的分辨出她說的到底是什麽。
楊柳平淡着臉色，直白看向忙碌的喻梧桐，她覺得最近的喻梧桐跟以前很不一樣。
不喜歡的天文學的人，會去看天文博物館。
提起裴喻行神色淡淡，沒有過多話語，還沒有提及莊晏讓她興奮。
因為落水發了個高燒，愛好都會改變嗎？
颦了颦眉毛楊柳扔掉果核，環抱着曲起的膝蓋，下巴擱置在膝蓋上，默默思考着，楊柳想了片刻，又移動視線重新打望喻梧桐，最終依舊沒有得出一個結果，索性作罷。
喻梧桐高興就行了。
楊柳打開手機刷新着之前的漫畫軟件，不免惋惜，“我很喜歡的一個漫畫家，以後再也不能更新了。”
“太可惜了，這才哪到哪，連結局都沒有。”
她話語剛出，喻梧桐的筆停了下來，試探性朝她開口，“你說的漫畫家是…”
“就是之前遇到火災那個漫畫家，雙面鏡呗。”
喻梧桐讪笑了幾瞬，低下腦袋不再與她對視。
廢話，她現在正坐在楊柳面前，手中還不斷畫着漫畫呢，怎麽變成不會再更新了。
猶豫了幾秒，喻梧桐思忖着開口，“不是聽說，她并不是獨立完成？她朋友應該會幫着她把結局寫完吧？”
楊柳黯淡眼眸瞬間亮堂起來，帶着星點亢奮，“真的？你聽誰說的？”
“我瞎猜的。”
“…”
“你氣死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