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007.
喻梧桐刻意提前來到事務所,害怕卡點再次惹怒莊晏,以至于現在寬闊事務所裏只有她們兩人,悄無聲息的氛圍下,她昏昏欲睡,不斷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她現在才敢确定,她這副身體免疫力是真的低,比她之前天天熬通宵的身體還差勁。
腦袋一陣又一陣的悶痛感導致她眼花缭亂,靠在旁邊的桌子上借力穩住自己,手掌抵在桌邊兩條長腿微彎交疊在一處,哀聲嘆息緊盯着眼前正不斷掉落的紙張。
看見機器停止運轉,她勉強站直身體,一張一張整理好資料,按順序分成好幾份。
抱着透着餘溫的資料,她敲響莊晏的辦公室門,“進。”
喻梧桐煩悶撇了撇嘴角,推開門,有氣無力道,“莊律師,你要的資料,我複印好了,放這了。”
莊晏停下手中工作放下鋼筆,深邃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狀态。
“感冒?”
“有一點。”
“你哥幫你請了假。忙完上午的工作,你可以離開。”
喻梧桐腦袋混沌,勉強分出一點精力思考着他的話,納悶皺了皺眉毛,她怎麽不知道喻随幫她請過假?她沒有收到喻随發的消息,她敷衍般彎了彎嘴角應付着莊晏,轉身黑沉下臉色,摸出手機,給喻随發了一條消息,詢問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我的确幫你請了假,不過我突然有事情。”
“裴喻行他有空,他陪你去吃飯。”
“?”
吃個飯,需要請假嗎?
喻梧桐捧着手機欲言又止,扭過頭看了幾眼身後緊閉的辦公室門。
不知道他是怎麽勸動莊晏,居然能以這麽個理由讓他同意批假。
最近幾天,她睡眠質量極具下降,特別是昨天晚上,她翻來覆去不斷做着驚悚噩夢,眼睑含着淚珠,迫切想從夢裏掙紮醒來,可又不斷被夢魇纏住。
模糊不清的夢境又陡然變成了她曾經的好友,以及晚上張海哭到尖銳的嗓音。
她纖細手指不斷磨砺着薄厚相宜的唇邊,朦胧視線凝視着眼前桌面,右手向旁邊挪動觸碰到極冰涼意,她猛然驚醒,“發什麽呆啊,醒醒神吧。”
喬梁之嘴角噙着一貫笑意,用鋼筆點了點咖啡附近的桌面。
喻梧桐頹廢往後一靠,脖子搭在椅子上,趁着工作已經完成的情況下,她跟喬梁之閑聊着,“你有看最近的那篇新聞嗎?就是那個女生被肢解?”
“看了,這件事情不是鬧得挺大?”
喬梁之坐在她旁邊位置上,順手在電腦上搜出這條新聞,快速找到了其中一張照片,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喻梧桐看,“據說,她跟之前那位漫畫家是好朋友。你說巧不巧,她們是在同一個地方出事。爆料說是她去朋友家整理朋友的東西,從而消失了。”
喻梧桐兀自眯了眯眼睛,她之前情緒過激,倒是錯過了這些所謂細節。
眸色驀然下沉,緊咬着自己得嘴角,“你沒覺得,很奇怪嗎?”
“按理說,漫畫家是意外,她總不可能是意外吧,地點還相同。”
喬梁之甚至是扯出一句玩笑話,那位漫畫家怕不是替罪羔羊。
他的話促使喻梧桐繁雜思緒更加紊亂,吃飯期間頻頻出神。
裴喻行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清冽嗓音讓人如沐春風,“醒醒神,在想什麽呢?”
“以前不是最喜歡來這家餐廳,怎麽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
“沒有,我只是在想,工作是不是沒有做好。”
她掩蓋住眼底陰霾,揚起一抹淡然笑意,在裴喻行灼灼目光下吃了幾大口飯,塞的速度太快,導致她差點噎住。
裴喻行端過面前茶水遞給她,柔和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喝點水。”
就着裴喻行遞來的茶水,喻梧桐好受了許多,用手拍擊着起伏胸口緩着氣,期期艾艾的眼神瞄向裴喻行,“你今天怎麽會有時間陪我吃飯?”
按照原本的粗糙記憶裏,沒記錯的話,裴喻行是名法醫,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他居然跟沒事人一樣,“不是約好了?我們一起去看星系。”
“啊對對,我突然想起來了。”
喻梧桐忙不疊端起面前飯碗,繼續扒拉着飯,用碗底擋住面孔以免裴喻行察覺到她的異樣。
裴喻行透視般的灼熱目光砸落在她身上,好半晌,扯了扯嘴角恢複原樣,“看來,莊晏的事務所的确是個魔鬼窟。”
從餐廳出來,裴喻行開車帶着她去了天文博物館,站在氣勢磅礴的展館內,喻梧桐驚喜張了張嘴巴,輕聲飄落出一句自言自語,“宇宙那麽大,總能包羅萬象。”
“包羅萬象是真,容不下一點也是真。”
裴喻行深沉目光緊盯着眼前星系,淡然眼眸糅雜着複雜情緒,他側頭看着喻梧桐熟悉的側臉,泛着笑意,“你記不記得,以前你問過我。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平行世界,那裏面有另外一個你,她比你活潑比你開朗比你大膽。”
“她會永遠存在。”
喻梧桐脖勁僵硬眼眸定住,緊張到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不敢回頭,不知道如何回應裴喻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就算是有平行世界,那些你不都是你嗎?”
“為什麽要去糾結,人總會有屬于自己的歸途。”
或好或壞。
許是她表情太過僵硬,裴喻行頓住了語言,他恍惚一笑,重新挪動視線,“你看這天狼星,有沒有想起一首詩。”
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喻梧桐聽着他铿锵有力的語調跟熟悉詩句,一時間倒忘記了起初的僵持氛圍。
“你很喜歡蘇轼?”
“我最近很喜歡一首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他尾音發着顫,喻梧桐恍然了起眼睑,目不轉瞬直白凝望着他,這首詩不應該是寫給亡妻的嗎。喻梧桐眼眸流轉,竭力壓下升起的揣測,她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走吧。”
裴喻行沒有等着喻梧桐跨步并肩同行,逃避似得加快腳步,先她一步走在前面,不着痕跡吸了吸鼻子,收斂情緒繼續同她說話,“不喜歡?”
“喜歡啊,但,我不太了解這些。”
對于星系,她完全是個菜鳥一點不認識,一路上都是裴喻行不斷跟她嘀咕着,兩人氛圍漸漸融洽,低聲輕笑沒有打擾旁邊人,臨到下午黃昏,她們決定離開天文博物館。
“你幫我把資料拿給莊晏,我還有事情,不送你回去了。”
“好。”
喻梧桐兀自點了點頭沒有意見,順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半抱在懷裏走出幾步,側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孤單形影駐足在某一個星系的展覽前,以背影面對着她無法瞧見他此刻的表情。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瞧清楚旁邊的名字。
MACS2129-1
喻梧桐粗略看了一眼,收回考究視線,邁着輕快步伐小跑出了博物館。
頂着即将下山的太陽站在馬路邊,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在車後座,她降下車窗,任由微風吹動,視線定在窗外,不斷回憶着裴喻行古怪話語。
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麽細節。
裴喻行跟曾經的喻梧桐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
想到這裏,她再次打開手機,翻動着通訊錄跟微信備注。
發現上面的備注,始終是最簡單的裴喻行再無其他,連聊天記錄都無法搜到,通話記錄也很少,困惑情愫萦繞着她的心尖。
等她回到事務所,大家早已下班,徒留下莊晏在加班,他辦公室大門敞開,透露出裏面的亮光,他骨感分明覆着青色血管的手掌,正握着手機津貼耳邊,嗓音沉重。
“嗯。”
喻梧桐抱着文件夾,探頭探腦瞧了幾眼,腳步往前跨又倒回,等待着他挂斷電話,莊晏察覺到門口細微聲響,不動聲色掃視出去,瞧見喻梧桐那刻莫名挑高眉梢。
“我還有事,挂了。”
“站在那當門衛?”
“我看見你打電話…這個是裴喻行讓我拿給你的,說是你正需要的材料。”
莊晏眼皮耷拉示意她放在桌面,喻梧桐照做。
“幫我泡杯咖啡。”
“哦。”
一回事務所就幫他打雜他,可真的是物盡其用,不放過一點一滴壓榨員工的機會。
喻梧桐認命踱步走進茶水間,熟稔幫他泡了杯咖啡,端着手中滾燙冒着白煙的咖啡,再次走進他的辦公室,他陰霾臉色差點吓到她。
比較起習慣的嚴肅,他現在更像黑夜撒旦。
眼眸裏猩紅一片眉頭緊皺,捏着紙張的手指泛着青色。
喻梧桐沒敢往他紙張上瞧,自顧自輕聲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辦公室,本想直接離開,又擔心他一個人沒吃飯,心情又不好,喻梧桐猶豫了幾秒,選擇曲腿蹲在事務所門口等着他下班。
看能不能幫到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