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桑驚秋向沈夙道別,說去臨安和蘇州看望朋友,與沈夙約好,待武林大會結束,過完新年,閑下來無事,再相約喝酒。
沈夙:“我正有此計劃,這麽多年都在枧水幫,是該到處看看,屆時我去看你。”
桑驚秋笑:“那你随時來找我。”
沈夙:“你住在何處?”
桑驚秋:“魚蓮山。”
沈夙愣了一下,昨天的晚飯,他是跟時遇桑驚秋一道用的,聽時遇提過一嘴會從魚蓮山搬走。
“你一個人?”
桑驚秋笑了一下:“不是。”
沈夙:“??那是?”
桑驚秋又笑了起來,這次的笑更加深刻明亮:“此事只你一人知曉,若他問及,你只作不知。”
沈夙又是一愣,他當然知道桑驚秋口中的“他”是誰,不過:“你們這是……”
桑驚秋:“秘密。”
沈夙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連連點頭,兩人幹了最後一杯茶,暫時道別。
又是忙碌整日,沈夙半夜才回屋,剛到門口,暗處閃過一人,對他道:“沈掌門。”
沈夙見到他并不吃驚:“時掌門,這麽晚了還沒歇息?是否我們有哪裏招待不周,時掌門休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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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桑驚秋已走,他來之前,見過沈掌門否?”
沈夙推開屋門:“外頭嚴寒,時掌門進來喝杯茶。”
時遇:“不必麻煩。”
此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若非看在自己十年前曾助其揭開莫如玉的真面目以及桑驚秋的面子上,大概連敷衍也懶得敷衍罷。
不過其實說起來,十年前若非齊見深,他沒那麽容易發現莫如玉的問題,真讓莫如玉得逞的話,他和時遇的仇就結定了。
不知那人現下何處,驚秋說時遇已傳信命人放了他,他會回到這,還是去哪裏……
“沈掌門?”
沈夙一驚,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在想齊見深,立時深吸了一口氣,道:“驚秋早上來過,說會去看看朋友,讓我有時間找他喝酒。”
時遇認真聽着。
但沈夙緊跟着說:“就這些。”
時遇:“……”
沈夙微微嘆氣:“驚秋居無定所,只說以後還會再見,其他的,并未與我多說。”
時遇微微低頭,他站在門後燈籠光照不到的位置,面上神情晦暗不定。
沈夙正要開口,時遇擡頭,對他說:“叨擾。”轉身就走。
“……”沈夙心道,難怪驚秋不告訴你他的計劃,真是自找,“時掌門慢走。”
武林大會如火如荼地開了起來。
桑驚秋在臨安顧家,每日和顧聽雲喝酒看戲,時不時切磋一二,日子十分閑适。
但也沒落下武林大會上的種種八卦。
先是有一江湖人士出來說枧水幫為非作歹,依靠手中權勢打壓其他水上幫派的生存境地。
其說完後很快受到兩個水上幫派的附和,還拿了些證據,表示因為枧水幫,他們每年要損失多少多少銀子,手下有多少兄弟等着吃飯養家,雲雲,還拿出不少證據,請在場武林人士幫他們讨個公道。
沈夙一下成了衆矢之的,但他毫不慌亂,并未着急打斷那些的指控,而是等所有人将話全部說完,才站起來,針對性的一一反駁。
“聽風的信上說,沈掌門拿出來那些門派欺壓百姓,與漁民争利的證據。”顧聽雲給桑驚秋看弟弟飛鴿傳書來的信,“還有不少其他問題,人證物證皆有,看來沈掌門做了不少準備。”
桑驚秋:“有無結果?”
顧聽雲:“聽風傳信時,一切還未結束,不過沈掌門和枧水幫都無事,沈掌門應該早有提防,準備充分。”
在臨安住了十來日,又協同顧聽雲前往蘇州,恰巧碰上秦從雲替家裏收賬,顧聽雲和秦從雲一見如故,三人索性又結伴,一道跑去揚州,品早茶聽評書。
足足玩了半個多月,進入正月,算一算回程所需時間,三人便出發,各自返程,臨行前約定,來年有時間再聚。
臘月初八。
魚蓮山的廚子一大早熬了幾大鍋臘八粥,在竈臺上溫着,起床後就可以去喝,這一片早就下了幾場大雪,嚴寒天氣裏,喝上一碗暖呼呼的八寶粥,再好也沒有了,因此廚房裏一早就很熱鬧,弟子們排着隊拿粥喝。
“掌門來了!”
不知誰低低喊了一聲,所有人一愣,齊齊望向門外。
天地一片白茫茫,一個修長身形越過大雪,停在門口。
時遇也沒進來,只說了一句:“拿碗粥來。”
胖乎乎的大師傅忙舀出一大碗,小跑着端到門口:“掌門請,您要不要再拿點別的?”
時遇:“不必。”就端着粥,原地轉身走了。
大師傅一回頭,發現大家夥還在發呆,忍不住笑了。
他們掌門平時不怎麽出現,更加不會主動跑到這裏,只為了拿碗八寶粥,這些弟子中有大部分,或許還是第一次見到掌門真容。
魚蓮山在江湖上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大部分是關于他們掌門的,什麽性格殘忍、擅長嚴刑逼供、看哪個弟子不順眼就殺了……甚至還有人說,時遇之所以年紀輕輕武功蓋世,其實是用人血來練功。
這些年随着魚蓮山勢大,時遇結的仇越來越多,山上又機關重重,外人很難進入一窺究竟,這些傳言也就越傳越離譜。
但其實,他們掌門很少直接管門裏的事,除非有重大事務,掌門才會出面。
平日裏幾位堂主長老張羅一些慶典活動,再如何鬧騰,掌門雖然不參與,但也從來不幹涉。
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如此
大師傅在山上做廚子十多年,覺得,掌門除了性子冷漠一點,其實也給了門內乃至這個門派,足夠大的自由——當然,也許只是因為,掌門本身就不想理會這些。
至于江湖那些傳言,統統都是無稽之談。
自然,他們掌門也從來不會想着辟謠或者做些什麽,歸根究底,也是因為掌門,不在乎罷。
這樣一個人,何嘗不是另一種的灑脫和自在呢?
雪還在下,時遇端着粥回屋後,粥上已經飄着一層雪花,他不在意地攪了攪,端起來喝。
粥裏有不少材料,紅棗好花生尤其明顯,口感稠糯,帶着些許清甜。
“初八要喝臘八粥。”這還是桑驚秋以前說的,他懶得弄,桑驚秋就端來,陪他一起喝。
又一個臘八節到了桑驚秋卻不知身在何處。
沈夙大概是知道桑驚秋去處的,可他不願意說,或許是桑驚秋不讓他說,或許是他自己不願意說。
其實只要他想,很快就能查到桑驚秋的行蹤,若換成從前的時遇,早就這樣做了。
可現在——
即便查到了,似乎也并不能怎樣。
他不想回來的話,強迫,亦是無用。
喝完粥,時遇放下勺子。
外面有人敲門,得到應允後,一名弟子推開門,告訴他,有一名男子正在山前,說是來找桑驚秋,堂主不知如何應對,才讓他來禀報一下。
“他姓沈。”
時遇想到沈夙。
快過年了,他怎麽會來此找桑驚秋?
莫非——早就約好了?
“請他過來。”
不多時,弟子帶着一個人到來,果然是沈夙,他獨自一人,還給時遇帶了點小特産。
距離武林大會結束不過短短一個來月,該處理的事當時已經全部處理,他們的關系也沒到值得沈夙大冬天趕來看望的地步。
時遇當即問道:“你來找桑驚秋?”
沈夙:“是啊,他約了我,想帶我參觀魚蓮山和山下的小鎮。”
時遇:“他不在。”
沈夙不解:“不在?果真麽?可驚秋約了我臘月初八相見,我以為他早已回來了。”
時遇面色微變:“他何時與你說的?”
沈夙掏出一封信:“這是他幾日前給我的,信上說他從揚州回來,約我在此相見。”說着打開,讓時遇看。
時遇确認,那确實是桑驚秋的字跡,信上所說,也正是沈夙所言。
可:“他沒回來。”
沈夙臉色也變了:“是否出事了?”
時遇已經站了起來,離開院子,似乎是吩咐門下準備些什麽。
吩咐完回來,他徑直對沈夙道:“我須得馬上下山,你可留在此處等。”
沈夙:“你去找驚秋?我也去!”
時遇覺得,多個人多雙手,二話不說點頭,兩人稍作準備,就要走人。
就在這時,先前來禀報的弟子又匆匆跑了來,邊跑邊喘氣地說:“掌門,桑,桑……他……他……”
時遇一眼看到他手裏拿着一杆帶血的劍,眼前忽然一黑,腦子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沖了出去。
待弟子反應過來,屋裏就剩兩人了,沈夙問他:“到底出什麽事了?”
山門前,桑驚秋正在看推車上的東西,時遇就沖了出來,一把抓住他,問:“怎麽了?”
桑驚秋一頭霧水:“什麽?”
時遇上上下下打量他,發現并無異樣,也沒有受傷跡象。
很快,那名弟子和沈夙一道跑過來,将手中的劍交給桑驚秋,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拿了你的劍就跑了。”
桑驚秋:“沒關系。”
他将劍埋到腳邊的雪堆裏,血漬很快化開、消失,這才将劍入鞘。
時遇看的莫名其妙,問:“劍上的血,是怎麽回事?”
桑驚秋一怔,忽然反應過來他如此緊張的原因,不由笑了:“你看看,我帶了什麽回來。”說着,朝旁邊的推車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