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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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方案有二:
第一種,最為簡單,開方抓藥,根據驚秋解毒狀況逐步調整,直至毒素最後清除,此法緩慢,因為驚秋中毒時間太長,西岳也無法斷定到底需要多久;
第二種,找一個人,護住驚秋心脈的同時将毒素引渡至自己體內,再由西岳出手。
“負責護住驚秋心脈的人須得內力深厚且過程之中不能有分毫猶豫,否則不但自身難保,還會加重驚秋的傷勢。”西岳定下方案後,解釋給時遇聽,“等毒素到了那人體內,立即服下我配好的藥,能确保毒不入心,不出一個月就能好,只是……”
時遇:“只是什麽?”
西岳:“中毒之後會疼痛難忍,服藥後的幾日內,人無法動彈,形如僵屍……”且不說內力深厚的高手從何而來,即便有,為何要忍受這種痛苦,只為了讓別人更快一些解毒呢?
但時遇旋即說道:“準備好,就可以動手了。”
西岳沒明白:“啊?”
時遇:“以我內力,可以。”
西岳:“……”
西岳沒有立即做出反應。
時遇淡淡瞥去一眼:“嗯?”
“可,可是……”西岳難得結巴,“這種法子不是萬無一失的,如果你……”
時遇根本不在意這個,只道:“他的身體,不能再拖。”
西岳還想再說,時遇留下一句“不要告訴他”就自顧自走了,留下西岳一人,目瞪口呆之餘,又覺得,時遇果然還是時遇,永遠說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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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些擔心,正式動手前,西岳再次重申了弊端以及接下去一個月時遇要承受的痛楚。
時遇聽完一言未發,只示意他,趕緊開始。
西岳便也不再多言,全神貫注給驚秋解毒。
好冷、好熱,冷熱交替中摻雜絲絲縷縷的疼痛,如同雷電一般,不斷從體內竄向四肢百骸,全身都難受起來。
桑驚秋下意識想要掙紮,将那股痛感從體內驅趕出去,可四肢綿軟無力,身體也仿佛被什麽鉗制,教他動彈不得。
漸漸,他發現,這種感覺莫名熟悉——從前每回毒發,就會如此……
這麽多年,他習慣了這種痛苦,不覺如何難熬,更不會到處告訴朋友。
可這回不知為何,痛楚仿佛比從前深重許多,體內翻滾着冷熱交替的氣流,攪弄五髒六腑,疼痛一陣接一陣游走全身。
忍耐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松開咬住下唇的牙齒,發出輕輕呻|吟。
就這一下,痛感忽然消失了。
但只有短短一瞬,随後就如同狂風暴雨般,挾着巨大的能量,席卷而來。
“啊!”
桑驚秋忽然彈了一下,力氣之大,差點掙開圈在他身側的雙臂,時遇恍了一下神,立即抓緊他。
西岳抄起銀針,飛快下在驚秋幾個穴位上,後者掙紮了兩下,又陷入沉睡。
時遇遞了個疑問的眼神過來。
“經脈逆轉。”西岳不明所以地擦掉額頭上的汗,“方才你精神渙散。”
時遇不說話。
西岳并無責怪之意:“你若是堅持不住,便告訴我,不要勉強。”
時遇搖了搖頭。
并非堅持不住,對這次的選擇,他也沒有絲毫猶豫。
只是……兩人相依而坐,幾乎交頸相纏,一分一毫的呼吸改變都是咫尺可聞,他滿心挂念引毒之事本也無甚在意。
可方才,桑驚秋忽然呻|吟了一下,伴随灼熱的氣息噴上他的耳廓,任憑他平時多麽鎮定,當即也有些失了神。
就是這麽一下,差點害了兩人。
時遇不敢再有任何妄念,又擔心再次重蹈覆轍難以把持,索性運功封住了自己的聽覺,凝神專注。
這回果然沒再出錯。
解毒過程并不輕松,桑驚秋中毒長達十年,其中痛楚更難以形容。
他一直在出冷汗、發抖,每每毒素竄離身體時還會發出痛苦的悶哼或呻|吟,西岳守在旁邊,喂藥、施針,一刻也不敢放松。
期間有兩次,經脈滞塞,毒素無法流出,眼看要功虧一篑,時遇都會及時發現,加重內力,才堪堪化險為夷。
随着毒素被引出,桑驚秋漸漸不再發抖,出聲也少了些,看上去仿佛真在入睡一般。
西岳仔細檢查了一遍,說:“可以了。”
但時遇毫無反應,西岳想起他似乎封閉了自己聽覺,于是對他打了個手勢,時遇瞧見了,微一點頭,又将人抱了一會,才緩慢收勢,将人扶着躺好。
西岳搭着驚秋的脈:“效果頗佳,接下來我會紮針讓他睡上一天一夜,醒來後連續服藥一個月,就沒事了。”
時遇垂目看着他安靜的睡顏:“确定無事了?”
西岳點頭。
時遇從床上下來,有些脫力,落地時趔趄了一下。
“時近舟會過來照顧。”時遇慢慢朝門口走去,“別讓他知曉。”
西岳無奈:“我知道了。”
桑驚秋做了個夢。
夢裏,他受傷病重,生命垂危。
奄奄一息之際,出現了一個人,給他體內注入源源不斷的內力,将他從垂死之中拉了回來。
但當他要當面道謝之時,那人卻又不見了。
桑驚秋有些着急,起身去追,腳下重重一空,仿佛摔倒在地。
而後,他醒了過來。
高高的木屋頂、斑駁明亮的日光,還有萦繞在鼻尖,濃郁的藥香。
一切都很陌生,卻又帶着莫名的熟悉感。
“桑大哥醒了?”
桑驚秋輕輕眨眼,微微偏首,看見時近舟站在床邊,正在俯身觀察他。
見他看過來,時近舟指了指自己,問:“桑大哥還記得我嗎?”
桑驚秋:“你是……時近舟。”
時近舟笑了,滿目驚喜。
據西岳先前所說,只要驚秋醒來,再根據他的方子服藥,很快就會痊愈。
次日中午。
“西岳呢?”桑驚秋問時近舟,醒來後就沒見他。
時近舟擺好碗筷,等飯送過來就可以吃飯了:“西岳大哥臨時有點事,先下山去了,過幾日會再回來看您。”
桑驚秋擔憂:“他沒事罷?”
時近舟搖頭:“他的朋友受了傷,他去看看,沒事的。”
桑驚秋略略安心。
但很快,桑驚秋就察覺不對。
回山途中,西岳反複安慰他無需擔心,直到徹底解毒,他都會一直留在山上,恰好暮亭前陣子受了傷還未好全,他也能多多照看,确保無虞。
可早上袁暮亭來看他,說西岳托時近舟送給她幾副藥,自己卻并未出現。
又過了幾日,西岳仍然未出現,時遇也一次都沒來,問起來,只說下山了。
“你們掌門在何處?”晚飯時,桑驚秋突然問,“我有些事想找他。”
時近舟拿着筷子,鎮定道:“掌門下山去臨安了。”
桑驚秋:“去做什麽?”
時近舟:“哦,魚蓮山的分部出了些事,掌門過去處理。”
桑驚秋:“出了什麽事?”
時近舟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這倒也無甚奇怪,越大的門派內部,秘密也越多。
桑驚秋看着碗裏濃白的魚湯,良久,端起碗喝了一口:“他去臨安,是因為魚蓮山的事麽?”
時近舟:“是的。”
桑驚秋:“從前去過臨安,我的朋友就住在那裏,說起來,我去過幾回都很匆忙,沒能好好玩一玩,太可惜了。”
時近舟:“等桑大哥好了,我和從雲陪你一起去。”
桑驚秋微笑點頭。
午飯後,桑驚秋一般會休息一個時辰,用來打坐調息,促使身體更快康複。
這個時段,時近舟不方便陪同,就會離開後山,去做一些別的事。
這日也是如此,但時近舟離開不久,桑驚秋就下了榻,走出寝屋。
路過前廳時,他掃了一眼北牆,這是整座屋子最大的一面牆,卻反而空空如也,只在靠近屋頂處戳着一根長釘,對比其他幾面牆上的長劍、窗戶和靠牆而立的木架,這面牆顯得過于空蕩,看上去很有些奇怪。
尤其是那根長釘,好像曾經懸挂過什麽,如今又被取下來了。
走出木屋,他四下看了一圈,找準一個位置,慢慢走了過去。
如今的魚蓮山早已不是十年前初入江湖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不過時近舟說,弟子們大多住在山腳或山腰之上,呆在山頂的人并不多,因而并沒有太多變化。
盡管已經十年未曾走過,可桑驚秋對此地的熟悉早已深入骨髓,為了避開人特意選了偏僻小道,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那是位于懸崖下方的一個山洞,是魚蓮山剛剛設立時,時遇特意開鑿的,當上掌門後偶爾事務繁多或者煩悶,他就會去洞裏,練功打坐或者沉思。
這個山洞對時遇而言,就如同從前的後山銀杏林對桑驚秋的意義。
只是這麽久了,他不确定那個山洞還在不在。
走到崖邊,抓住一根垂落下來的柳枝條,直接跳了下去。
這一刻桑驚秋肯定,時遇在裏面。
因為幾乎在他落地的瞬間,一道人影沖出來,二話不說踹向他的腦袋——正是時遇。
桑驚秋偏頭避過,可時遇并未因此停手,而是再次劈來一掌。
從這一掌所蘊含的內力來看,這人不是發瘋,就是有意想置他于死地。
鑒于此人不久前還用自己的性命“逼”他解毒,桑驚秋覺得他沒理由想讓他死。
所以,時遇在發瘋。
當然不能跟瘋子計較,桑驚秋一邊躲避其攻擊一邊觀察,終于在時遇準備掐住他脖子之前瞅準一個漏洞,擡手點向他的穴道。
手指觸肩,時遇渾身劇烈顫抖,桑驚秋伺機而上,又接連點了他另外幾個大穴,終于在自己被掐死之前,将人控制住。
他打量了一下僵立不動的人,問:“你想殺了我嗎?”
時遇輕輕撩開眼皮,不錯眼地盯着他,眼尾暈着薄紅,使得那雙本就深刻的雙目越發鋒利如刃,但那雙眼中,滿是陌生。
桑驚秋蹙眉,覺得不太對勁。
時遇仍然凝目注視着他,似在打量,又似觀察,眼中沒了一貫的冷酷,反而滿滿的深沉。
片刻之後,桑驚秋朝他身後看過去,黑乎乎的洞口,瞧上去并無異樣。
但時遇從裏面出來就成了這副模樣,桑驚秋覺得有必要進去瞧瞧。
他略作思考,抓過時遇的胳膊,将人架在肩上,半拖着把人往山洞裏帶。
這是魚蓮山的地盤,時遇弄這麽一個山洞也并非為了逃命,因此洞并不深,走了沒多久,就看到跳躍的亮光,應該是蠟燭的火苗。
同燭火一道傳來的,還有淡淡呼吸聲,從其起伏動靜分析,對方應該是睡着了而非受傷。
什麽人會到這種地方睡覺?還同旁人一道?
只有關系親密之人。
桑驚秋突然覺得自己過于多事。
他松開時遇的胳膊,将他往裏推了一下,轉頭就走。
“等,等一下。”時遇忽然開口,聲音在幽靜的山洞之中回蕩開來,“別走。”
桑驚秋頓住,但沒回頭。
時遇:“解開我……我的穴道,他不會……武功。”
桑驚秋在原地站了一會,轉過身,重新走到他身前,連點幾下,确保所有穴道已解,立即又要走。
但這次時遇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問:“你怎知我在此處?”
桑驚秋:“我出來散步,無意中發現的。”
時遇:“你分明認得這個地方。”
桑驚秋沉默了一下,往外抽自己胳膊,可時遇抓得很緊,他怎麽都抽不出來。
忽然有些生氣。
氣自己多管閑事——這是時遇的地方,誰能在這裏對時遇不利,用不着他多此一舉;
也氣時遇不知眼色——都到這裏了,裏面還有人在睡覺,還非要抓住他不放。
這時,時遇忽然道:“你既來了,就進來。”
桑驚秋愣了一下。
時遇抓着他往裏走,拐過彎口時一擡手,一股內力沖着裏面而去。
幾乎立即,那均勻的呼吸聲停了下來。
緊接着響起的是熟悉的喊聲:“時遇!你別跑……時……”
伴随匆忙的腳步,那人跑了出來,和正往裏走的桑驚秋和時遇撞了個正着。
他呆住了。
桑驚秋也呆在那。
西岳?
倒是時遇,非常淡定地對西岳說道:“他發現了。”
西岳:“……”
桑驚秋:“??”
時遇在石桌旁落座,倒了杯水,拿着慢慢喝,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
桑驚秋從震驚中回過神,問西岳:“西岳,你……發生了什麽?”
西岳很有些尴尬地撓了撓下巴,轉臉瞧時遇,那意思——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自己來說。
時遇淡淡道:“我說的話,他未必信。”
時遇又喝了口水,問:“是否如此?”當然問的桑驚秋。
桑驚秋無言片刻:“是。”
時遇站起身,徑自離開山洞,把地方留給他們二人。
西岳:“……”
他有些後悔,不該摻和進來,如今要解釋這個那個,還有欺騙朋友的嫌疑。
桑驚秋并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可眼下這件事,顯然同他自身有着莫大關聯。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西岳右手成拳,抵住嘴輕咳兩聲,道:“我說了,你別生氣。”
桑驚秋:“……”
西岳:“事情是這樣……”
事情并不如何複雜,也很容易講清,西岳三兩下就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他體內的毒還未完全解開,偶爾會失去神志。”西岳解釋他被點睡穴的原因,“不過人挺有分寸,沒有殺我,也不會往外跑,要不是你突然出現,他不會出去。”
桑驚秋愕然,難以置信,時遇為了助他解毒,竟會用那樣的法子……
在蘇州時,時遇以自己解毒為籌碼,讓他配合西岳治病,已是大大出乎他意料。
萬萬沒料到更大更震撼的事情,還在此處等着他。
這根本不是時遇的性格,可又實打實,是時遇做的事。
為了他,所做的選擇。
應該懷疑的……
誰知道時遇如此做,又是因為什麽呢?
他受過騙,所以不應該相信。
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這就是時遇會做的事,和他從前的選擇一樣,自我、獨斷、沒有道理可講。
時遇還是那個時遇,并沒有改變什麽。
只是因為這回太過出乎預料,才顯得那麽不可理喻。
他知道西岳不會聯合時遇一道騙他,更何況,體內越來越淺的毒素和健康的身體,都在無聲地訴說着同一個事實。
原以為,是西岳醫術的巨大提升,可是現在告訴他,除了朋友的精心,其中更有時遇的犧牲。
沒錯,這對任何人而言,都算一種犧牲。
桑驚秋無法因為對方是時遇,就否認。
可是,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
桑驚秋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久久不能說話。
西岳覺得應該給他時間冷靜,悄悄離開了山洞。
時遇站在外頭空地上,見他出來也不奇怪,雙手環胸靠在石壁之上,遠眺着山下的湖水。
西岳咳嗽一下,道:“我把事情都告訴他了,我不對朋友撒謊的,所以……”
時遇:“無所謂。”
西岳心道有所謂也沒辦法,我只負責治好你們,剩下的我才不摻和:“我先回去配藥,你這邊結束後派人通知我,我再來找你。”
時遇淡笑:“此處,應該用不上了。”
西岳不明所以地順着一旁石梯往上爬,快上去時,他低頭,發現時遇已經不在了,應該是進山洞去了。
腦中忽然轉過一個猜測:時遇是不是故意選在這裏,為了有朝一日,驚秋能主動發現……
他抖了一下,在心裏辱罵時遇。
這人,太過可怕!
桑驚秋此時,也有同樣的疑問,見時遇進去,他就問了出來。
時遇:“為何會這樣認為?”
桑驚秋:“太過巧合了。”
時遇若想私自解毒,魚蓮山多的是地方,即便就在自己院子裏,只要一聲令下,自然無人敢靠近。
可偏偏選在這麽一處偏僻的山洞,又這麽“巧”的,除了桑驚秋,再無旁人知曉其所在。
當本該出現的人接連多日不在,連同關心他的大夫朋友也一同消失,其他人又似乎一無所知,驚秋能想到的地點之中,一定有這個山洞。
時遇見被戳穿也不惱怒,反而問:“那你會不會生氣?”
桑驚秋也在自問,畢竟被欺騙了,不管對方目的為何,這都是不争的事實。
可細想之下,卻并未有什麽氣憤之情,或許說,此時此刻,占據他心中更多分量的,是迷茫和不解,而非其他。
“我不氣。”
時遇有些意外:“為何?”他都做好承受怒氣的準備了。
桑驚秋朝後仰,靠上石壁,擡頭看凹槽裏的蠟燭:“我說不清,或許是因為,你救了我,在恩情之下,生不生氣,并不重要。”
時遇皺起眉頭:“你認為這是恩情?”
這下輪到桑驚秋意外:“難道不是嗎?”
“十年前你中毒,本就與我有關。”時遇搖頭,“這些,本就是我該為之。”
桑驚秋笑了一下:“十年前的事,并不全是因為你。”
時遇:“我如今這樣,只是為了你。”
這仿佛繞口令一般的對話讓桑驚秋一時反應不過來。
時遇立即又說道:“恩情,你十年前便還清了。”
桑驚秋怔忪,明明不久前才說,尚未還清。
時遇:“我若不那樣說,你會接受西岳的治療嗎?”
桑驚秋:“我……”
時遇:“你可以不治,但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
桑驚秋覺得,已經如此過了十年,左右不會死,就這樣過下去,也沒什麽。
他也許只是不想麻煩西岳,以其個性,做出這樣的選擇,似乎也不奇怪。
可時遇卻覺得,桑驚秋會這樣想,更多的理由是,他對于自己的生死,其實沒有那麽在意。
活着時,要努力,就像五歲那年冬天之前的桑驚秋一樣,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若能平靜死去,他也能坦然接受。
他可以活着,也可以死去;
只看老天給他安排怎樣的人生。
可這是時遇絕對不會接受的。
他把自己性命和桑驚秋捆在一起,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桑驚秋面對可生可死的抉擇時,能多一分牽念,讓他活下去。
前提是,他的生死,足以影響桑驚秋。
時遇的心莫名快跳了幾下。
他慢慢開口:“恩情已還,往後,我們可以談另一種感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哥們依舊穩定發力 79瓶
非常感謝,好多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