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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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西岳過來看驚秋,二人一起吃了飯,西岳提議泡壺茶,去院子裏坐坐。
秋日蘇州氣候溫潤舒适,夜色之下與朋友對飲,別有一番趣味。
但西岳心裏始終惴惴,好幾次試圖開口,看着驚秋開心的模樣,又遲遲沒能開口。
“我體內的毒,是否已不會致命?”桑驚秋忽然開口問道。
西岳愣了愣,點頭,這一點他能确定。
桑驚秋端着茶杯,淡淡一笑。
西岳的心立即提了起來,生怕驚秋說出“那就無需治了”,他雖然用“告訴時遇”這樣的話要挾人,也能用藥強迫他接受治療,可說到底那是驚秋自己的身體,最終還是需要他本人的配合。
但驚秋下一句卻是:“原本,我不想麻煩你。”
左右不會死,只是發作時會痛苦些,他對疼痛的忍耐力本就強于許多人,這麽多年,他也漸漸習慣了。
見西岳瞪眼,他笑出聲來,繼續說,“不過想想,朋友之間,偶爾也該麻煩一二的。”
西岳原本正斜眼瞧他,聞言愣了一愣,明白過來這話中之意後,目露驚訝,随後是更大的喜悅:“真的?”
桑驚秋笑着點頭:“往後一段時間就要麻煩你了,等我好了,請你喝酒。”
西岳才不不在意什麽喝不喝酒,只是他有些好奇,時遇是如何勸他的,他原以為即使時遇有這個能耐,多少也要花費一些功夫的。
不過驚秋願意治病就好,其他的,也沒那麽重要。
接着幾日,西岳翻書、聯系朋友、配藥,驚秋則與施天桐等人分別見面敘舊,有時還陪着出門逛街,秦從雲和時近舟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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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人知曉驚秋中毒之事,西岳不說,時遇也沒有再出現,因而桑驚秋的日子很是閑适。
三天後,西岳告訴驚秋,東西已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動手了。
“得找個安靜的地方,沒有別人打擾。”他解釋道,“蘇州人多,這宅子人來人往,不太方便。”
桑驚秋問:“我随意,你安排即可。”
西岳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那,你願不願意回魚蓮山?”
桑驚秋怔忪,但很快點了點頭,示意沒問題。
西岳松了口氣,立即讓人布置。
魚蓮山所在的魚蓮鎮從前并不算繁華,至少桑驚秋離開前每回下山,都覺得鎮上冷清。
尤其是被幾個門派當作據點之後,更是肉眼可見地少了不少人。
可這次回來,街道寬了不少,鋪子繁多,各種買賣一應俱全,人也明顯多了許多,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間,熙熙攘攘,一派安居樂業。
桑驚秋難以置信,不斷從馬車裏探頭出來,直到拐彎往山腳跑,再也看不到,才意猶未盡地縮回去,不斷回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幕。
他好奇,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沒多久,馬車慢下來,他知道,快要到了。
腦海裏仿佛有一把刷子,清除所有意識和思緒,頭腦變得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拳。
這時,馬車停下,過了一會兒,時近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桑大哥,到了。”
為了讓桑驚秋好好休息,也為了減少毒素發作的次數,西岳在出發前給他服了藥,這一路上他幾乎是在沉睡之中度過的,偶爾才會清醒一下,吃飯喝水,為了不打擾他,這個馬車裏只供他一人使用,西岳和秦從雲在另一列馬車內,時近舟則是騎馬,方便照看左右。
桑驚秋深深吸了一口氣,掀簾下車。
這曾經是他生活了許久的地方,時光流轉世事變化,但眼前山峰伫立,高聳巍峨,與十年前別無二致。
背後傳來茶鋪小二熱情的迎客聲,還有不時出現在山腳下意圖上山或剛剛下山的人們,又不斷提醒他,這裏,早已不是當年的魚蓮山了。
西岳走過來,道:“看什麽這樣專心?”
桑驚秋我笑了笑:“此處好像與從前不太一樣。”
西岳:“你是說那些攤販嗎?哦,是時遇允許他們在這裏做生意的,只要不作奸犯科,都可以來做買賣。”
桑驚秋一時沒聽懂。
“這山風景不錯,只不過從前被江湖門派把持,沒什麽人知道,後來那些門派安分下來,有人發現山上可以觀景,慢慢傳開了。”
西岳指了指前頭的山路,“門派在山頂,太高了,路也難走,沒人帶很容易迷路,不過其實要欣賞風景的話,到山腰中間就已足夠,前些年,魚蓮山讓人修了路,可以到山腰處游玩,還能看到對過的山和下面的湖,人多了,買賣也就多了,聽天桐講,過幾日更熱鬧。”
桑驚秋沉默地聽完,良久,問了句:“時遇知道麽?”
西岳:“自然,魚蓮山的地盤,不是他允許,誰能做這麽多事?”
桑驚秋有絲茫然。
修路、鼓勵人經商還提供保護……
西岳口中的時遇,真的是他從前所認識的那個麽?
若是十年前,他提出類似此種建議,時遇不會加以制止,但也只是“不”制止,讓他動手或者幫忙,是絕無可能的。
這些于他而言,是徹底的身外事,休想牽動他一絲一毫。
這時,安排好一切的時近舟過來,和他們一道上山。
他們三個人對此山都異常熟悉,閉着眼都能摸上去,可桑驚秋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四下看來看去。
秋日的魚蓮山已經有些冷,上山游玩者并不多,但平坦寬敞的石板路和兩側賣茶和水果的大爺大媽,同十年前的冷靜截然不同,足以看出素日裏的熱鬧。
桑驚秋心情頓時松快許多,還在一個大爺手中買了三個梨,分給另外兩人一人一個,啃着繼續爬山。
越接近山頂,人愈見稀少,守衛則越來越多,見到時近舟和西岳,紛紛點頭致意。
這些人大多數近幾年才入了魚蓮山門下,并不認識桑驚秋,只以為是山上的客人,并不驚訝。
登上山頂,熟悉的大門和瞭望樓出現在眼前。
西岳和時近舟先行離開,一個去準備給驚秋治病,另一個去處理別的事,左右到了這裏,不會再出事。
他站在大門前,就這樣看着,守衛的弟子也不去管他。
這是桑驚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他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如今站在此處,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眨了眨眼,緩緩扭頭,逡巡四下,回憶着每個位置從前的樣子。
大部分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可十年了,多少也有些變化。
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桑驚秋一時有些恍惚。
不知過了多久,桑驚秋聽見有人低聲叫“掌門”,他偏過頭,看到時遇朝他走來。
心下殘留着迷茫之感,似乎有些分不清眼下究竟在何處。
直到人靠近,遮住一點陽光,他才回過神來,看了時遇一眼,重新轉回去。
時遇直接開口:“進去罷。”
桑驚秋安靜了一下,道:“我想見見其他人。”
時遇:“他們知道你會來,不過眼下,不方便見。”
桑驚秋又轉過頭:“為何?”
時遇:“我昨夜開始毒發,不能再耽誤時間。”
桑驚秋:“……西岳已經回來了。”
時遇:“我說過,你治,我才治,否則,就随它去。”
桑驚秋簡直無話可說,覺得這人絕對有病。
而且他非常清楚,時遇說得出,就做得到。
一個對自己比對敵人還要狠的人,說什麽都是無用的。
時遇不再多言,拉着他繞近路,徑直到了後山。
大片的銀杏早已泛黃,乍然走近,仿佛置身金色的海洋,風一吹,如波濤翻滾。
桑驚秋再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時遇走到一間木頭小屋前,推開門,自己走了進去。
桑驚秋站了片刻,也跟着進屋。
屋子不大,但比較高,屋頂上還有一面幾乎占據大半的天窗,日光灑下來,将屋內照的異常明亮。
在這間屋子裏治病,應該會很享受罷,桑驚秋心道。
大概是算好時辰了,西岳很快到達,給二人分別把脈後,拿出兩顆藥丸,示意他們吃下去。
“第一次解毒會比較厲害,吃下這個能讓你們昏睡過去,不會太痛苦。”
時遇一下吞了下去,西岳見桑驚秋看着藥發愣,“驚秋,怎麽了?”
桑驚秋攤開掌心,露出那顆黑乎乎的藥,疑惑道:“這種藥我仿佛見過。”
西岳眉頭抽搐,笑道:“藥最重要的還是看藥效,外形是很相似的。”
桑驚秋也覺得自己多想了,沖西岳抱歉一笑,把藥吃了下去。
而後,和時遇一道陷入昏迷。
一刻鐘後,時遇睜眼,先看了看昏睡中的桑驚秋:“可以了?”
西岳點頭:“都備好了。”
時遇坐起身,輕輕抓住桑驚秋的胳膊将人扶過來,讓他倚靠在自己懷中。
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好,又合攏雙臂,将人圈起來。
西岳:“……”
時遇做好這一切,這才擡眼看過來,示意可以開始了。
西岳輕咳兩下,又一次問:“你确定要這麽做嗎?一旦開始,便無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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