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時遇走到齊見深跟前,站定:“你說誰?”
齊見深:“自然是大美人。”
時遇:“大美人是誰?”
齊見深微怔。
莫如玉也看向時遇。
齊見深莫名其妙:“就是他啊……”
時遇盯着他,本就無甚情緒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齊見深只得改口:“是……桑驚秋。”
時遇:“桑驚秋如何?”
齊見深:“?”
時遇繼續看他。
齊見深原本準備了不少跟時遇談判的話術,如何開口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才剛起了個頭,就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這個年輕的掌門太反常了。
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齊見深輕咳兩下,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桑驚秋在哪裏。”
時遇直勾勾地看他:“他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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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問話,但語氣并不帶疑問,齊見深也沒多想,反而疑惑地問了句:“怎麽會?他好端端地活着呢。”
守門的弟子相互交換眼神,看得出都有些激動。
時遇轉身朝前走,似乎是想要坐下,卻不知為何動作有些遲鈍,幾步路挪了好幾下,雙腿碰到椅子時還晃了一下。
齊見深看在眼裏,露出些許笑意。
時遇慢慢落座,擡頭時已恢複往日冷淡:“我為何讓你過來,你知道麽?”
齊見深點頭:“為了四平幫。”
武林大會後,齊見深一直被關在天門山,期間逃脫過一次,又被桑驚秋撞見,再度被抓回去,直到現在。
幾日前,死亡許久的秦峰忽然出現在魚蓮山,打傷桑驚秋之餘自己也沒讨到好處,關起來沒兩天就死了。
時遇問道:“你與秦峰究竟是何關系?”
齊見深:“他出錢雇我,我聽命辦事,僅此而已。”
這種明顯故意搪塞的話,說出來像是騙傻子玩,時遇如何不知,但他沒有逼問,反而改換話題說道:“你方才說,你知道他在何處。”
齊見深:“沒錯。”
時遇:“在哪?”
齊見深眨眨眼,笑起來:“時掌門,我雖說不聰明,卻也不傻,如此重要的消息,時掌門覺得我會随便說出麽?”
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莫如玉忍不住了,開口說道:“你如今在我們手裏,還想談條件麽?”
“正是如此,才要談,時掌門,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告訴你桑驚秋的去處。”齊見深很是放松的樣子,“過去種種,我皆不追究,秦峰死活更加與我無關,我只有這一個條件,而且保證這個條件是時掌門輕而易舉便能辦到的,與我做這個交易,不虧。”
邊說,還邊飛了個眼神給莫如玉,挑釁意味十足。
莫如玉怒氣沖沖,厲聲道:“齊見深!”
時遇忽然出聲:“可以。”
莫如玉一愣,皺眉轉頭。
時遇仿佛沒瞧見他眼中的不滿,幫齊見深解了穴。
齊見深笑眯眯:“多謝時掌門。”
莫如玉緊走兩步,将時遇拽到一旁,低聲說:“此人不可信。”
“我知道你想找驚秋。”莫如玉鄭重其事地勸着,“可他顯然有所打算,即便真的知道些什麽,也不會告知實情。”
時遇偏了偏頭,似乎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靜靜望向虛無的夜空:“總要一試。”
莫如玉眉頭攏得更緊:“時遇,你……”
“我心中有數。”時遇淡淡一句,将莫如玉後頭所有話堵了回去,“若有差池,我會負責。”
時遇帶走齊見深,莫如玉在前廳門前站立片刻,循着時遇離開前眺望的視線看過去。
黑夜中看不太清,但那是後山的方向,從此處望去,能看見銀杏樹的樹頂。
風時有時無,吹過時帶着幾片樹葉,翩然落地。
齊見深當然不會認為時遇大半夜特意帶他來此賞銀杏,而且在他看來,時遇本人也不像是能打理出這麽好看的銀杏的性子。
于是随口說了句:“是大美人……桑驚秋種的?”
時遇背對他,面向最大的一棵銀杏:“他在哪裏?”
齊見深道:“現在不方便說。”
時遇沉默起來。
風忽然大了些,銀杏葉簌簌落下,路邊以某種規律插着兩排長棍,棍子上高低錯落地挂着燈籠,燭火透出,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銀杏葉在其中飛舞,猶如巨大的雪花。
齊見深擡頭欣賞:“他确實是個很厲害的人,可惜……”
話沒說完,眼前忽然一花,方才還在前面不遠處的人卻不見了,緊跟着,一雙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喂……”
時遇扣着齊見深的脖子将人提離地面,直直地盯着他的雙眼,平靜地問:“他在哪?”
齊見深被掐得翻白眼:“你……先放開我……”
時遇毫無反應,齊見深漸漸覺得呼吸困難,從眼皮裏勉強望出去的視線也模糊起來。
他想,完了。
早知時遇不是善茬,可沒料到會這麽狠……
頭頂又落下幾片銀杏葉,有一片飄飄忽忽,擦着時遇掐齊見深的手背而過。
時遇忽然收了力道。
齊見深覺得自己差不多死定了,脖子上的力道卻突然消失了,緊跟着身子一歪,整個被甩到地上。
他捂着脖子拼命呼吸:“呵……呵……呼……”
随後是劇烈的咳嗽。
時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不知道他在哪。”
齊見深一愣,擡頭,對上時遇俯視下來的目光:“你方才……是故意的……”
內力懸殊之下,被壓制的那個在對方眼中幾乎無所遁形,時遇方才試了兩次,都沒能從齊見深的腦中挖出他想要的東西。
兩個可能:
齊見深沒有被他的內力壓住,只是做戲;或者,他一開始就在撒謊。
時遇沒心情跟他周旋,單刀直入地問:“他在何處,你知,還是不知?”
齊見深此時喘勻了氣,也不敢再做戲了,時遇武功遠在他之上,更為重要的是,時遇看他時,跟看死人沒什麽分別。
這樣的人,若是覺得一個人毫無利用價值了,是不會給那個人生路的。
不是誰都跟桑驚秋一樣……
齊見深慢慢爬坐起來,說道:“我的确知道一些消息,但能不能找到他,要看你自己的能耐,還有——”
他摸了摸被掐的生疼的脖子,要求道,“在此期間,我需要住在此處。”
時遇想也沒想:“說。”
次日一早,時遇将施天桐和袁暮亭喊到自己書房,簡單說了幾句門派內事務,讓他們先行處理。
二人邊聽邊點頭。
末了,袁暮亭問:“如此匆忙下山,是否有急事?”
時遇朝門外看一眼,二人轉聲,看到齊見深進來,皆是驚訝。
齊見深在門口聽見了袁暮亭的話,也不必問,就自己解釋起來。
按齊見深說法,桑驚秋墜崖的那一日,有二人相約比武,地點恰好就在海中的那塊礁石之上,若桑驚秋掉到那個位置,那二人一定能看見。
“我得到的消息是,那二人離開時,身邊多了一個人。”齊見深說出關鍵一句,“不敢确定就是他,且我并不認識那二人,更不知他們身在何處。”
施天桐和袁暮亭都聽愣了。
暫且不論齊見深所言真假幾何,只憑齊見深人品,時遇竟然會信?
齊見深适時插話:“該說的我都說了,絕無隐瞞,其他的,就看你們了。”
這幾乎等同于廢話,即便真的找不到桑驚秋,也沒辦法怪到此人身上,因為“我早說過,一切看你們能耐”。
若在往常,施天桐立馬就要暴起,袁暮亭沒他那麽沖動,也一定會勸時遇幾句。
可這回,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時遇絕不會聽。
時遇拿好東西就和齊見深出去了,施天桐和袁暮亭在背後目送,時遇行走向來匆忙,這回也是如此,匆忙中又多了幾多期盼,以至于幾次腳尖點地,幾乎要飛身離去。
他們突然有一種共同的感覺——
如今的時遇,跟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若永遠找不到桑驚秋,時遇或許就不再是從前的時遇了罷……
彼此緘默。
許久,二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情緒。
不解、疑惑,以及擔憂、不安。
若能成功找回桑驚秋,則一切安好;
若不能,他們失去最好的朋友,而時遇,仿佛也不再會是他們熟悉的時遇……
會嗎?
原本,沒人對齊見深的所謂消息抱有希望,可三天以後,袁暮亭那邊忽然收到消息,發現桑驚秋的蹤跡了。
“現在的線索是桑驚秋在一處小島上,就在那片海的另一側。”袁暮亭仔仔細細向時遇禀報着,“那邊是枧水幫的地界,他們弟子出海,無意中發現海上有個人,就把人帶回去了,看形容和模樣,與驚秋極為相似!”
話音剛落,時遇已經飄了出去,袁暮亭趕緊跟上。
枧水幫也是一個門派,就在海邊,規模和名氣都不大,常年水上讨生活,練得也是獨門功夫,平日裏很是低調,很少參與武林中事。
不出意料,時遇等人在門口被攔了下來。
對方倒很是客氣:“幫中近日有喜事,幫主忙于料理,不見外客。”
袁暮亭問道:“敢問一句,貴派近日可曾在海面上救過什麽人?”
對方搖頭:“門派內部事,不便告知,幾位請回罷。”
袁暮亭也覺得他們如此沖來有些不合适,正要開口,時遇忽然頓住,一個縱身,徑直沖向院中。
門內立刻大亂。
袁暮亭神思恍惚,又有些激動。
方才有個人影閃了一下進後院了,那個人,好像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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