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桑驚秋有些意外。
他在此半月多,時遇不聞不問,顯然有自己的打算,也很符合時遇為人處事的風格,怎麽臨近他被處理,反而突然出現了?
莫非出了其他事?
又有人進門來,對桑驚秋道:“跟我們走吧。”
桑驚秋問:“去哪?”
對方不耐:“去了便知。”
桑驚秋配合起身,跟着往外走:“秦幫主是否前去會客了?”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悄悄塞進前面一人手中。
那人掂了掂重量,語氣好了許多:“是魚蓮山掌教。”
桑驚秋心髒一陣狂跳,果真是時遇?
沒多久,到了議事廳,尚未進門便聽到秦峰的聲音:“待桑大俠過來,時掌教可親自詢問。”
桑驚秋進門,看向秦峰旁邊的人。
時遇也看過來,二人默默對視。
秦峰見狀,笑道:“桑大俠在我處做客,自然是不會虧待,時掌教親眼得見,如今可放心了罷?”
時遇道:“你所提條件,我無法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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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峰也不惱:“這種事須得從長計議,時掌教多有顧慮亦是正常,正巧到晚膳時間,時掌教留下一同用膳罷?”
時遇:“有勞秦幫主美意,我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訪。”
秦峰也不多留,送了時遇出去,回來後對着桑驚秋的臉嘆氣:“他可真是來得湊巧,他這一來,我反倒不能将你送走了。”
桑驚秋摩挲桌沿,問道:“掌教并未應你所求。”你有什麽值得高興?
秦峰:“他既能來,你便有用,桑大俠,只能委屈你,在我處多留幾日了。”
桑驚秋被送回小院。
時辰已不早,周遭十分安靜,桑驚秋卻是心有波瀾,難以安睡。
方才同時遇僅一面之緣,連句話也來不及說,但他能确定一件事——
來的并非時遇本人。
對方用了魚蓮山不外傳的易容秘籍,粗看過去與時遇有九分相似,若非對視的那一眼,連桑驚秋也發現不了。
知曉魚蓮山同四平幫恩怨的并不多,什麽人會冒充時遇來見秦峰,意圖何為?
桑驚秋遲遲未能入睡。
到半夜,他躺得累,慢慢爬坐起來,準備到院中轉一轉。
剛走到門口,忽然聽見頭頂處傳來一陣細微響動,精神一凜,悄無聲息地靠在牆上,擡眼朝上望去。
聲響持續片刻,屋頂多了個方形豁口。
屋頂有人。
可桑驚秋感覺不到對方氣息,說明對方內力至少同他齊平。
四平幫的地界,夜訪的高手,找他做什麽?
桑驚秋不錯眼地盯着那個洞。
不多時,一道暗影出現。
就是現在!
桑驚秋猛然躍起,急速升空,自那個堪堪容納一人的洞口飛了出去。
落地後二話不說,用橫笛攻向來人。
只是笛子剛劈過去就察覺有異,忙收斂力道後撤兩步,隔半個屋頂與那人對望,片刻後疑惑問道:“時遇?”
時遇從陰影中走出來:“你不知是我?”
桑驚秋嘴角一抽:“你未曾告知,也未開口,我自然不知。”
時遇略有不滿,但沒多說,旋身朝院外掠去,桑驚秋随之跟上。
二人使出輕功,片刻後便已遠離四平幫範圍。
桑驚秋跟在時遇旁邊落地,問道:“今日前來的是誰?”
時遇知道他指的是易容成自己來找秦峰的人,道:“施天桐。”
桑驚秋點頭,也不意外。
易容乃魚蓮山不傳之秘,其中以時遇和施天桐技藝最佳,但時遇不會管這些,看假時遇的易容水平,也就只有施天桐了。
往前走了幾步,時遇開口,問:“你當時未曾受傷?”
桑驚秋搖頭,時遇瞧他一眼,桑驚秋笑道:“我沒受傷,配合秦峰演戲留在這,不過是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什麽。”
時遇:“瞧出來了?”
桑驚秋:“我假裝被他點穴,素日有人看管,行事不便,不過……”
他頓了一頓,“秦峰此人,有幾分聰明,但四平幫有如今之勢,當非他一人之功。”
時遇:“他背後還有旁人?”
桑驚秋略點頭:“我有此懷疑。”
時遇不作聲地朝前走。
四平幫內部勢力究竟如何,時遇無甚興趣,但若秦峰背後有人,他的計劃也要随之改變。
“被關了這些日子,對外頭世界一無所知,總覺錯過許多。”桑驚秋伸展着胳膊,語帶笑意,“天門山那邊如何了?”
時遇:“一切正常。”
桑驚秋:“你與天桐去繼任儀式,是不是很熱鬧?”
時遇:“回去問施天桐。”
桑驚秋瞬間無奈。
他其實對什麽掌門繼任興趣平平,只是一個多月沒見時遇,想與他多說幾句,結果時遇根本不想理他。
罷了,左右一直如此,他也習慣了。
桑驚秋原本還好奇時遇為何會突然救他出來,等回到魚蓮山,馬不停蹄被時遇派去辦事,才明白過來。
怎麽說,有點意外,又沒那麽意外。
時遇做好安排,見桑驚秋若有所思地望住他,問:“還有問題?”
桑驚秋:“的确有一個。”
時遇:“說。”
“我在四平幫這些日子,秦峰雖然厭煩,待我卻算客氣,他想利用我來挾制于你。”桑驚秋道,“如今我突然不見,秦峰很快便會知曉是魚蓮山所為,你不擔心?”
時遇誰都不在意,也誰都不怕,但同時他很讨厭麻煩,此事之中,若秦峰或其背後之人有心,魚蓮山多少會有些不便,這,恰恰是時遇所厭惡的。
“魚蓮山與四平幫已有恩怨,無論有無此事,他們都不會輕松放過。”時遇平鋪直敘地說着,“再說,即便要報複,我還怕他們不成?”
桑驚秋:“……”
時遇:“做好我交待的事,旁的無需過問。”
桑驚秋便走了。
時遇這回安排給桑驚秋的事并不難辦,但遠在千裏之外,來回頗費時間,待辦完事回到魚蓮山已是兩個月之後。
冬日寒冷,魚蓮山遍植四季青,終年碧青,桑驚秋最喜歡的便是山上這一抹不變的綠意,因而十分挂念夏日剛種下的小樹,放下東西後便往後山跑。
其他人照料得當,小樹苗茁壯成長,桑驚秋欣賞夠了,轉過身,忽然發現一抹紅色。
很耀眼的紅,來自于一叢花,在陽光下閃着赤色光芒,盡管美麗,但夾在成片的綠色之中,略顯妖嬈。
這時有弟子過來,說時遇請桑驚秋過去。
到了書房,時遇徑直問起事情結果,桑驚秋簡單說完,他一點頭,表示可以了。
他們二人認識太久了,時遇非常清楚桑驚秋的辦事能力,桑驚秋既說解決,他也不再過問。
桑驚秋笑了一下,問:“聽天桐說,這些日子四平幫找了不少麻煩,你被煩得不行。”
時遇神色未變:“談不上煩,他們也沒這個能耐。”
桑驚秋:“你打算如何對付他們?”
時遇:“近日事忙,暫且不必理會他們,我……”
外頭有人敲門,說有客人求見,正在會客廳等候。
時遇起身:“晚上去我書房。”
桑驚秋有些好奇,知曉魚蓮山具體位置的人并不多,按時遇脾氣也不會随意見什麽人,這次一聽到就去了,莫非是熟人?
這時,袁暮亭出現在走廊上,見了他就笑:“你可終于回來了,快過來,我找你有事。”
桑驚秋跑過去,聊了幾句後,問:“上山的是何人?”
袁暮亭搖頭:“似乎是掌教的朋友,不太清楚。”
結果到了晚上,他就知道了。
“天門山,莫掌教。”時遇介紹道,“莫掌教來魚蓮山做客。”
對方拱手道:“在下莫如玉,久仰各位大名。”
施天桐是認識莫如玉的,桑驚秋和袁暮亭分別同他見禮。
時遇道:“莫掌教會多待些時日。”
又轉向莫如玉,“有什麽需要的,可随時吩咐外頭的弟子。”
莫如玉笑着點頭:“多謝,叨擾了。”
幾人閑聊幾句,有弟子來找時遇回禀教中事務,袁暮亭和施天桐兩位堂主亦要參與,由桑驚秋送莫如玉回住處。
離開書房,莫如玉主動開口說道:“久聞桑大俠之名,今日才得一見,實在三生有幸。”
桑驚秋:“莫掌教太過客氣,喚我名字便是。”
莫如玉:“那你也不要‘掌教’前‘掌教’後了,不怕你笑話,我這個掌教的位置,坐得并不舒服,每每聽到,總倍感壓力。”
桑驚秋樂了:“那我便不客氣了。”
話雖如此,二人畢竟無過深交情,之後幾日,桑驚秋忙于教派中事,未再見到莫如玉。
直到五日之後,午膳時分,桑驚秋依照傳話,前去時遇住處用膳,進門時見莫如玉在,便笑着打招呼。
施天桐和袁暮亭也到了,落座寒暄。
魚蓮山與普通教派不同,掌教時遇本人從未收徒,反倒是施天桐袁暮亭座下各有徒弟,但魚蓮山在江湖之中聲明不顯,因此弟子也有限。
而天門山雖然年份悠久不少,因着前派掌教長老內鬥,教中紛争不斷,近年來實力大減,漸露衰落之像。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就在明年,我與時兄商讨,皆覺得非去不可。”莫如玉顯然已與時遇有了默契,“玉華山離我天門山不過數裏,我想邀請諸位到我天門山過年,再一道前往參與大會。”
玉華山與天門山隔湖相望,而魚蓮山則相去甚遠,此安排是莫如玉對這些日子受魚蓮山招待的回回報,親自前來邀請,亦更顯鄭重。
施天桐和袁暮亭當即道謝。
用完膳,諸人各自離去,時遇準備到後山練功,出門卻見桑驚秋,不知是沒走還是剛返回,問:“你怎麽在此?”
桑驚秋:“有空嗎?切磋一下。”
時遇覺得桑驚秋有點古怪,但也沒說什麽。
到了後山,桑驚秋将從不離手的橫笛插入後腰,二話不說,直接朝時遇沖了過去。
時遇本打算找根樹枝當劍,見狀便也收了心思,赤手迎上。
桑驚秋五歲到時遇身邊,六歲跟在時遇身後習武,他天分高,進展神速,但八歲時,時遇說他不适合練自己所學,将他送到華山拜師。
所以二人雖然武功不相上下,路數風格卻完全不同。
桑驚秋性子平和,武功卻異常強硬,直如狂風,摧枯拉朽;
而從來都一副冷酷模樣的時遇則恰恰相反,招數柔和似水,潺潺漫延,平靜無波,只有接觸過的人才知道其表面之下隐含的強大內力。
或許也是因為這般的差異,兩人時不時會切磋一番,從中發現自己的不足,取長補短。
是以,二人武藝到今日程度,對方功不可沒。
可不知為何,往日雖說也竭盡全力,也都很有分寸地點到即止,這一次,時遇卻分明覺得桑驚秋不太一樣。
招招狠厲,不給他半分喘息的時間。
他心中詫異,可桑驚秋逼得很緊,他無暇多思,認真應對。
半個時辰後。
在化解掉桑驚秋拍來的一掌力氣後,時遇旋身退出了二人內力範圍。
桑驚秋落地,盯着他瞧:“怎麽停了?這才剛剛開始,再來!”
時遇後退避開:“桑驚秋,你發什麽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