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終于，我在第四天到達了玉瑕城，這裏的景象和那些偏遠小地截然不同，沒有清一色的藍色服飾，大家穿的各色各樣。
奇怪，難道是我想錯了？
按理來說，如果新妖王對藍衣格外上心的話，作為最靠近居所的玉瑕應該首當其沖，絕不可能是這幅景象。
要麽就是傳言有誤，要麽就是其中有些細節沒跟上，傳到較遠的地方就變了意思。
不論是哪種，我都得在這觀察幾天，打探打探失蹤女弟子的消息。
我先在玉瑕找了一件客棧住了下來，在付賬時，門外傳來了滾輪的響聲，我頭側了側，只見一輛裝飾極其華麗的馬車緩緩從門邊駛過，其華麗程度，完全不亞于古代皇家出行。
似是見我好奇，那掌櫃笑呵呵的說：“第一次來這吧？”
我點點頭，示意外面：“那是？”
“哦，那位啊，西延，王的手下。”
“他很厲害？”我看着那馬車，突然一愣。
只見車內的主人好似感受到了我觀察的視線，緩緩拉開了窗帷，一雙極為銳利的眼神與我對視。
這也讓我看清了他的樣貌——脖挂金圈，紫鈴作飾，墨發鋪灑在小麥色的身體上，鼻梁高聳，兩眼深邃，嘴角微微下垂。
我若無其事的轉過頭，那掌櫃回道：“那是當然，沒實力可不行，他能站在王身邊，那肯定不弱，算是妖界佼佼者。”
我笑着點點頭，餘光注意着那輛馬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帷幕即将落下的前一瞬，我好像看到了那個人垂眸，唇角上揚，好似在笑。
他在笑什麽？
……
經幾日打探，我發現，原來衆多妖中權貴盤踞在玉瑕，但那位妖王卻不在此處，他的選址十分新奇，我還是頭一次見把自己住的寝宮選址在深山老林的。
聽說最初每日錯落山下都會擠滿了要上山挑戰的妖，想驗證驗證這位的名號是不是實至名歸，但最後，他們雖氣宇軒昂地進去，卻是被扔出來的，無比狼狽。
後來挑戰的妖漸漸少了，但還是有些不識相的嚷嚷着上山。
看着眼前綿延望不到頭的山脈，我找到了錯落山，其整體樹木色調偏藍黑，我走進裏面，這裏的樹木高大茂密，使得我的可見度很低。
妖王的居所在這山頂，我該慶幸這妖王住的地方如此偏僻，離玉瑕有十幾裏路，不然，我還真沒把握能夠進去打探不被發現的。
我輕手輕腳的上山，手中靈力化作一團，為我照亮眼前的路。
不愧是妖王，我從未感知過這麽濃烈的妖氣，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盡管離山頂還很遠，我還是保持小心翼翼，時刻觀察周圍的動靜。
突然，一個很小，很難被察覺的草劃動的聲音在我後方不遠處響起，我眸中一凝，站在原地細細聽了一番，當機立斷，離開腳下這條路，藏進了離得不遠的大樹後。
“叮鈴鈴——”
就在我走後不久，無數只鈴铛搖晃的聲音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屏住呼吸，微微探出頭看看情況，同時，我右手已經握住了無尋劍柄。
在看到那側着身子的男人時，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是他！
西延。
他漫不經心的站在那，手中拿了一塊絲絹，正在低頭細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看樣子，是在等人。
沒過多久，一個男人過來了，他走到離西延一步遠的位置。
“好了？”西延撇了他一眼。
那人單跪：“嗯，主人，解決了。”
突然，西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幾乎是瞬間我收回了視線，下一秒，他的目光便停留在了我剛剛探出頭的地方。
我暗暗心驚，真是可怕的敏銳，幸好我用了屏息術，同時心中奇怪。
解決？解決什麽？
他們說的會不會是宗門那些弟子，如果是這樣，那這件事就嚴重了。
又是一陣鈴铛聲響起，不過這次聲音卻越來越小，他往山上去了。
為防止被他發現，我在原地呆了半個時辰左右，直到我的神識察覺不到周圍的動靜，我才回到路上。
該不該跟上去？
我在心中糾結，但最終還是放棄，準備先回客棧。
這通往山頂只有一條路可走，如果上去遇見西延就麻煩了，到時候妖王與西延一起，我沒把握脫身。
待我快出林子時，橙黃的光掃下來，我擡起頭才發覺已是傍晚。
我正走着，突然腳下被一絆——
一聲悶哼從我右側響起，我低頭，發現這是一只手。
皮膚已經潰爛，手上滿是污泥，手指正微微動着，一下一下點着地面。
順着手肘看去，它的主人被遮擋于巨大的草叢之中。
當我手碰上那草叢時，心中一陣恍然，只不過這次草的背後，不再是那只毛茸茸，乖巧的小白妖，而是一個少年。
渾身血痕，衣服散亂，黑發泥濘的少年。
“救我——”
他的聲音沙啞，氣若游絲。
“求求你，救我——”
*
他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現在大概是回光返照才說的了幾句。
“不用求。”我兀然出聲。
我站在那沒有反應，那黑發少年手肘撐着地擡頭，以為我是想袖手旁觀，向我微微點了點頭，随後體力不支落了下去。
結束了，他想。
可是，當他意識逐漸歸于混沌的時候，只聽見眼前人道——
“在你說出前一句話時，我就已經打算幫你了。”
*
我帶着他回到了客棧，并叫小二上了點水。
這人傷勢很重，兩條腿骨被打碎，身上各處的骨頭均有斷裂，這傷勢，完全就是沖着死去打的，也是他命大，這都能撐下來。
恰好師尊在臨行時給了我一顆靈丹，是宗上藥長老最新研制出的，恰好應對的就是這種傷勢。
我不假思索，輕輕捏開那少年的下巴，将靈丹放進他口中。
這也算是試藥了。
我不禁感慨，這藥仿佛就是為他研制的一樣。
他昏迷了數日，我一如既往地給他端水擦臉。
“醒了？”我走進房間，将盆放在一邊。
那人睜着眼睛，暗紅的眼珠正轉動打量着四周，聽見我的聲音，那視線便落到了我身上。
我将毛巾扔在他身上：“既然醒了，那就自己擦。”
那人緩緩坐起身，拿起身上的毛巾，兩只手撐着床沿，重心靠後，他看着我，眼神有點疑惑：“為什麽會救我？”
“你不是想要我救你麽？”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小妖，會殺了我，吃掉我的妖丹來提升自己的妖力……”他苦笑了聲，“雖然它是碎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妖，所以對你的妖丹沒興趣，對于他的這個猜想，我在心裏默默回道。
“我救你，是因為你有求生欲。”我回道。
“什麽？”
“你不想死，不是麽？”我淡淡答道。
黑發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小妖，她的眼睛無波無瀾，面色平靜，只見她繼續開口道：
“你不甘心死，許是還有什麽難忘的東西留在這世上，又或許你不願意就此向命運妥協，所以，你将希望壓在了一個不知好壞的路過小妖身上，你不知道它會不會直接趁火打劫，為此，你甚至願意放下自己的身段，你應該沒求過人吧？”
我看着他凝固的表情，心想果然猜對了。
當初我在錯落山腳下看到他時，他嘴上雖說着“求你”，可那眼神卻沒有絲毫軟弱，就像是陷入絕境的囚徒誓死一博，管他是生是死。
黑發少年定定看着我，赤紅的眼瞳仿佛被什麽東西給遮蔽：“姑娘心思這般敏銳，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笑了笑，走上前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看着他：“不必擔心，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只要你想，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你改變不了的。”
房間外面很是吵鬧，來來往往的妖客大聲嚷嚷，小二招呼聲經久不歇，而房間內就像是有一道屏障，将外界的聲音都隔絕了出去，顯得極為安靜。
他頓了會，垂下頭喃喃自語：“沒有什麽是改變不了的嗎……”
“謝謝。”黑發少年淡淡一笑，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我拿起手邊小桌上的壺，往杯子裏倒了點水，遞給他，随後說道：“到我問你了。”
“你為什麽會在那兒？”
空氣中安靜了許久，我耐心的坐着等待他回答。
半晌，許是原因難以啓齒，他臉憋的通紅，終于答道：“我是被王打下山的。”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再多問。
難怪這麽久都沒說話，原來是難為情啊。
這位新妖王的手段，挺狠，對他就像是洩憤似的。
“那你叫什麽名字？”
“……寂”
“就單字一個寂字？沒什麽別的姓了麽？”
寂微微點頭。
看來是我多想了，雖然都是紅眸，但原著中岑寂是白發，而這位是黑發，這點就不符合。
我心中無奈，真的是，怎麽會聯想到他？
“伸手過來。”我示意道。
寂将手遞過來，我查看了一下，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你沒事了，可以走了。”
“我該去哪？”
“想去哪去哪。”我随口回道。
“他們都想殺我。我無處可去。”
“那你是想把這顆炸彈綁到我身上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嗯。”寂輕笑一聲，似怕我不答應，又補充道：“你說的，會救我，我沒妖丹，打不過。”
我愣了一會：“我只是個小妖。”
“雖是小妖，但能力不小。”寂淡笑着，“不然，你怎麽将我救下來的？”
這倒是說對了，我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能，只是我是來調查的，若是以後一直帶着這麽一個人，恐怕我也不方便。
寂好似看出了我的顧慮，溫聲道：“放心，我有辦法讓自己的妖丹複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
一連幾天，被我耽擱的去錯落山的事也提上日程，我帶上無尋，有了上一次的驚險，我這次特地打探到了西延都會在府邸這個消息，這次大概能夠悄無聲息潛入錯落山了。
見我收拾，寂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疑惑：“你這是要去哪？”
“你在這待着，這次可能有點危險，等我回來就行。”
“你要去哪？”寂再問了一遍。
我系好腰上的綁帶，轉過身：“錯落山。”
寂愣住了。
這次我換上了暗藍色的衣服，以便自己的行動更加無聲。
寂接着問：“你去那幹什麽？”
“聽說王喜歡藍衣女子，我一個人界朋友喜歡穿藍衣，她不見了，我猜有沒有可能是被王抓走了。畢竟是王，也不能強取豪奪不是？”
我随便編了個類似的理由。
寂擰眉，仿佛聽見了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我沒……王應該沒有抓你朋友。”
“你怎麽知道？”我收回打算出去的想法，轉而問他。
“我上山了，如果有人，我不會不知道。”寂抿唇，幹巴道。
“那為什麽妖界傳言在歡慶宴上，有個穿藍色薄紗的女人獻舞，王的視線對着她，一下沒移？”
這可是那位老板原話。
寂眯起眼睛，皺着眉回想，最後扶額，無奈道：“沒那麽誇張，只是停了兩秒而已。”
我聞言，若有所思，不是這位新妖王，那這樣，劍宗女弟子會在哪呢？
腦海中，一根連接真相的無形的線“啪”地一聲斷了，但是又有人把它拿了起來，綁在了一起。
寂的頭發已經紮起，一雙赤紅的眸子被幾根垂下來的發絲遮擋，他眼底略帶笑意，只聽見他說：
“或許我知道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