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
祝願你
陳願看着張桦離去的方向，“你媽媽對你真好。”
黎望撇撇嘴，低聲道：“你是沒看到她生氣時打我，你媽媽對你不好嗎？”
陳願低着頭，眼神中有着難以掩飾的難過，“他們都說，我媽不要我了。”
“怎麽會的，”黎望拉進與陳願的距離，“你媽媽應該和小胡他爸爸媽媽一樣，外出打工給你賺錢買好吃的、好玩的了。”
陳願轉頭看向身邊的小女孩，目光清亮真摯，房間中還有一種家裏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
“望兒，願願，吃飯了，”張桦端着一鍋湯放在桌子上，一人盛了一碗，“來，嘗嘗，阿姨好久沒做了。”
湯匙碰撞着小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響，黎望先咬了一塊肉，“媽媽，有點鹹。”
張桦聽聞喝了一口湯，“稍微有一點，媽媽下次做淡一點。诶，願願吃啊。”
陳願這時才緩慢地咬一口，擡起頭，“很好吃。”‘
張桦聽到被認可感到很高興，“那多吃點，望兒口味比較淡，也吃不了多少。”
黎望埋在碗裏看着張桦“慈祥”的眼神和陳願“嬌羞”的臉龐搖了搖頭。
……
之後，張桦依舊是很少抽出時間陪黎望，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放學安靜地坐在幼兒園等着爺爺、外公或者是母親來接她，不過這次黎望多了一個玩伴——陳願。
“哎，小啞巴，你抓穩了。”
黎望抓緊旋轉椅的扶手，緊張又帶着興奮的語調，“抓緊了。”
陳願力氣很大，坐在旋轉椅的另一頭，緩緩加速，之後他卯足了勁越來越快。
這個旋轉椅平時課間的時候都是八個小朋友玩，黎望的小身板當然搶不過他們，只能在角落中羨慕的看着。這次只有陳願和黎望兩個人，因為重量輕，陳願腿輕輕一動旋轉椅就飛快的轉起來，黎望下意識的興奮大叫起來，“啊啊啊——”
“感覺世界飛起來了。”黎望看着轉盤對面的陳願想。
過了一會，陳願停了下來，腦門上全是汗，他走過來喘着氣問黎望：“現在開心了吧。”
在黎望的視野中，陳願頭上全是星星，“陳願，你怎麽晃來晃去的……”
陳願看着黎望搖頭晃腦的樣子，連忙道：“糟了。”
陳願把黎望拉到木馬上坐下，黎望眼前的視野終于不晃蕩了，看着一臉虛弱，但是卻嬉皮笑臉的看着陳願說：“飛的好快，陳願我們下次還玩。”
陳願看着黎望的樣子還是很擔心，伸出一只手指，問：“這是幾？”
黎望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一根手指，皺着眉：“1.”
“好了，沒暈，吓死我了。”陳願松了口氣，“你在這坐一會休息一下，今天不玩了。”
黎望想着這才剛剛開始，怎麽又不玩了，她皺着眉，就差把不開心寫在臉上了。
“……”陳願一屁股坐在人造草坪上，“對了，今天為什麽不開心啊？”
黎望一下子低下頭，陳願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發旋。
“咋了，你說了我幫你。”陳願看起來很緊張。
“唉，”黎望道，“媽媽昨天說她過幾天要出海城打工，把我留給外公外婆，她肯定是又把我生日忘了。”
“生日？”陳願問：“你生日什麽時候啊。”
“我昨天偷偷看了日歷，後天。”黎望非常沮喪的說。
陳願點點頭，看着黎望不說話。黎望的母親和她媽媽一樣忙，但陳願就是不想讓黎望不開心。
……
陳願這天放學沒有找黎望來玩，今天是她的生日，黎望一個人孤單的坐在秋千上，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還記得小明和她說，他生日的時候媽媽爸爸給她送了許多禮物和一個大蛋糕，真羨慕啊。
“嘿，望望。”黎望猛地擡頭，看到陳願出了一腦門子汗。
“怎麽了？”黎望皺着臉說。
陳願神秘的笑笑沒說什麽，就拉起黎望的手往幼兒園外面跑，倆個小孩子一路狂奔，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這是哪啊？”黎望喘着氣問。
“這是我家後院上的山坡，平時幾乎沒人來過，也是我的秘密基地，有一條小道可以從後門直接到我家，你在這等着，我馬上就回來。”陳願神神秘秘地說。
還沒等黎望問清楚，陳願小小的身影很快便隐沒在一人高的雜草中。現在正直炎熱的夏季，陳爺爺又住在鎮裏靠山的位置，這裏脫離了鎮中心的熱鬧，空氣也十分涼爽，黎望剛剛飛奔過來的一身汗很快就被清涼的風給吹走了。
黎望擡頭，發現自己頭頂是一顆很大的榆錢樹，風一吹，榆錢簌簌作響。她往前幾步，靠近莖稈粗壯的樹幹，老樹應該活了很多年，黎望繞着樹走了好幾圈才回到原點。
“嗚——”
黎望突然聽到風聲中好像夾雜着奇怪的聲響，她膽子很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黎望立刻回頭看，卻看到了幾株灌木叢後面隐秘着一座山神廟。這種山神廟在夢草鎮很常見，黎望在上學的途中會看到幾座，早就習以為常了。她立刻松了口氣。
“什麽山神廟建到這來了？”黎望小聲嘀咕着，腳步卻好奇的往前走。
山神廟坐落在這個幾乎沒有人來的小鎮深處，這些年本應該被人廢棄了，但是黎望湊近一看發現山神廟卻很新，小廟宇的建築風格和她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晚霞的金色餘晖鋪在上面，好像給它穿了一層富麗堂皇的衣服。
黎望忍不住向前又邁了一步，想要看看這小廟宇中供奉的是哪路神仙，漸漸地，她看到一張臉隐沒在陰影中。
“望望。”
黎望吓得猛地回頭，看到一陣微風拂過，一片榆錢落在了陳願的頭上。
“你在看什麽呢？”陳願忍不住往黎望的背後張望。
黎望卻被陳願背在身後的東西吸引了，“诶，你拿了什麽？”
陳願的圓臉一下子紅了，他支支吾吾的說：“你坐到榆樹下的樹樁上。”
黎望很好奇，于是聽話的走到榆樹下，坐下來：“然後呢？”
陳願小心地跟過來，：“閉上眼，不許偷看。”
黎望怔怔的睜着大眼睛看着陳願，因為太好奇了。
“呀，你先閉上。”陳願的手遮住黎望的眼睛，他還能感覺到黎望的兩片睫毛像小刷子一樣輕柔地劃過自己的掌心。
黎望不滿的撅了噘嘴最終妥協似的閉上，“陳願，你要謀殺我嗎？”
“啥？”陳願震了一驚，“你知道什麽叫謀殺？”
黎望平靜地說：“我知道，我中午跟着外公外婆看《今日說法》，外婆警告我不要跟陌生人回家。”
陳願滿頭黑線，威脅道：“我要是想謀殺你，小啞巴，你早就被我吃掉了。”
陳願的語氣聽着很像誇張版的灰太狼，黎望被逗樂了，閉上眼沒心沒肺說：“哇，我好怕。”
“快閉眼！”陳願提醒她，“我松開後不許睜眼。”
黎望笑了笑，“好吧。”
“睜開的話，我叫你一輩子小啞巴。”
“哼，好～”
黎望閉上眼，聽到陳願在拆什麽東西，窸窸窣窣的忙活了很長時間。
“陳願，好了沒。”黎望不耐煩了。
“嘶，”陳願加快手中的動作，“快好了，不要睜眼啊。”
“嗯嗯，你快點。”黎望催促道。
陳願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成果，忐忑的說：“好了，睜眼吧。”
期待已久的黎望快速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斑斓的晚霞在陳願背後湧起，陳願正在以同樣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黎望低下頭，愣住了。
“怎麽了？”陳願看黎望很久都沒有反應，小心翼翼的問。
黎望不可置信地擡起頭，“陳願，這是蛋糕嗎？”
陳願被問得心口倏地一酸，“對啊。”
黎望看着蛋糕上的水果和巧克力，上面用奶油寫着——望望，生日快樂。
無聲地眼淚從黎望的眼眶中滑落，她怔怔的看着這個意料之外的蛋糕。
陳願看着黎望沒有像見到洋娃娃一樣開心的大笑起來，而是哭了，吓了一跳：“小啞巴，你怎麽了。怎麽……怎麽又哭了。”
黎望突然站起來抱住陳願，陳願又被吓了一跳，想着小啞巴今天是怎麽了，他都不怎麽被人抱過。
陳願最終沒有再追問，因為黎望抱住他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脖子粘粘的濕濕的，黎望小聲啜泣着，陳願只能用自己并不有力的手臂輕輕攬住她，“好了，不哭了，我都陪你過生日了。”
又一陣風輕輕拂過，吹起孩子們的衣角。眼淚逐漸被風撫平，不安孤獨的心靈互相依偎着，山間靜谧無聲，好像在靜聽他們的低語。
陳願的手輕輕地拍着黎望的背，像他記憶中母親哄他入睡的景象，他輕聲說：“怎麽你老是在我面前哭，搞得像我老是欺負你似的，這要讓你們老師知道，又該罵我。”
“你怎麽會有錢買蛋糕？”黎望從陳願的懷裏擡起頭看着他。
黎望的眼淚已經止住了，只不過眼睛還是紅紅的，陳願用手背把她眼角的淚水擦幹，“我媽上次回來給我零花錢，我就全拿到蛋糕店了，好像還挺多的，趙姐姐還找了我很多錢。”
黎望又吸了吸鼻子，陳願看她這表情好像又要大哭，就趕緊把她拉倒蛋糕面前，“好了，你要是太感動就叫我聲——哥哥，快許願吹蠟燭。”
黎望認真的看着陳願拿着打火機點蠟燭，“你怎麽會有打火機？”
“剛剛在家裏找了半天，從老陳抽屜裏拿的。”
陳願用手心護住蠟燭以防它被山風吹滅，“快點許願。”
黎望看着陳願手中靜靜燃燒的蠟燭，燭光在輕微的搖晃着像一個可愛的小火人。落日逐漸沒入山林，山月逐漸升起，不知不覺間螢火蟲搖搖晃晃地飛舞過來，點綴着榆錢樹，點亮孩子們的眼睛。
黎望安靜地閉上雙眼，輕輕道：“希望我和陳願永遠不分開。”
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