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旗開得勝
旗開得勝
游呦早早起床,練了英語,栾添已經簡單的在跑步機上跑了一會,做好了早餐,沖游呦勾勾手。
游呦坐到餐桌上,嘗了一口煎蛋:“嗯…好吃。”
嘗了一口吐司:“嗯…好吃。”
又嘗了一口牛奶:“嗯…好喝。”
栾添笑着坐在她對面:“心情不錯啊。”
游呦品着煎蛋點頭,手指一點點敲在桌上,可見心情不是好的一星半點。
栾添捉住游呦的手:“下午出去一趟?”
“去哪?”
“出去逛逛。”
“看電影?”
栾添笑:“行。”
附近的商場,正上映着一部動畫電影,游呦一直想看。
“一會你去買桶爆米花,然後我再去,我們分開去。”游呦盯着櫃臺的爆米花咽了咽口水。
栾添歪歪頭看她:“怎麽?”
游呦搓搓手:“買一桶我不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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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添:“……”
栾添抱回兩桶雙人爆米花,游呦一愣。
游呦:“店員問你了沒?他是不是覺得你是四個人?”
栾添挑了眉:“嗯,應該是這麽覺得的,不過我解釋了。”
游呦:“解釋?”
栾添:“我說我女朋友比較能吃。”
游呦:“……”
游呦特意買了情侶座,以前和同學出來,看到情侶座裏親昵的情侶,她就想,早晚也要和男朋友坐一坐,讓別人也羨慕他們一下。當然,一下,就好。
燈光一暗,影片開始,游呦已經吃了半桶爆米花,嘴巴塞滿,像只小倉鼠,頻率很快的嚼着,栾添歪頭看她,覺得可愛,在她一鼓一鼓的臉蛋戳了一下。
游呦回頭瞪他,氣他打擾自己看電影,栾添往她身邊湊,低頭靠近她,她伸手推:“幹嘛?”
“想親你。”
“…不行,會被看到。”
栾添作罷,輕輕摟着她,也轉頭看電影。
電影過了一半,游呦已經開始吃第二桶爆米花,栾添好奇:有這麽好吃麽?伸手偷拿一個,太甜了。
栾添重新把思緒投入電影中,搞怪的卡通人物正在耍寶,栾添笑:很可愛,像游呦。
游呦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湊近。
栾添看她:“嗯?”
游呦:“想親你。”
栾添:“…不是說……”
沒等他說完,游呦已經湊過來印在他的唇上,輕閉着眼,睫毛在熒屏上光的照映下,長而濃密,投下陰影。
栾添側側身子,把她摟進懷裏,游呦想結束這個吻的時候,栾添手扶在她後背,輕輕一帶,把她重新摟住,吻得更深,末了,還輕輕咬了咬游呦的嘴唇。
游呦忽閃着眼睛,睫毛時不時掃到栾添的鼻尖。
游呦:“聽說約會在電影院,是因為黑燈瞎火的,表白什麽的,不會尴尬,當然,我不是暗示你和我……”
栾添在她嘴上印了個淺淺的吻:“游呦,我最最愛你。”
游呦微微低了低頭:“我也是。”
從電影院出來,兩桶爆米花已經見了底,如栾添所料,游呦決定不吃晚飯了,就連栾添主動提及的奶茶也一并拒絕了。
為了讓游呦消消食,栾添領着她在商場裏轉。
“和中介約好了年後去辦手續。”栾添陪游呦在飾品店試耳飾,和閃閃發光的店面有點格格不入。
“嗯,”游呦邊照鏡子,邊回他:“這樣大的事,要和家裏人說一下麽?”
栾添點頭:“和我姐說了。”
“嗯?什麽時候說的?”
“昨晚。”
游呦這才想起來,栾憶在美國,和他們有時差呢。
“游呦,”栾添往她身邊湊湊,“過年回家,把戶口本拿出來。”
游呦挑耳墜的手一頓:“幹嘛?”
栾添盯着她頓了頓的手上,忍笑:她好像胡思亂想了。然後開口:“把你的名字,寫到房産證上,需要戶口本。”
松了口氣一樣,游呦問:“寫我的名字?”
“嗯。”
游呦不解:“為什麽?”歪頭打量栾添。
栾添伸手去挑游呦手邊的耳飾,顯得漫不經心的回她:“沒有你,就不需要買房子,這房子自然是給你。”
游呦覺得這話甚是無理:“你這是什麽道理?說得我像土匪一樣。”
栾添拿起一個耳墜,在游呦耳邊比:“就是要你做土匪。”點點頭,心說他的小姑娘帶什麽都好看,目光落在游呦臉上,“以前我姐老要自己賺錢買房,這些年,她也的确買了很多房,她和我解釋說,女孩要嫁人,家就變成了娘家,新家靠愛情維系,不知什麽時候會土崩瓦解,所以從某種角度講,女孩是沒有家的,所以買房讓她有安全感。”
頓了頓,栾添伸手順了順游呦耳邊的鬓發:“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同為女生,你可能會像我姐那樣沒有安全感,心裏就心疼的難受。”
游呦看着栾添,不知是不是燈光太晃眼的緣故,她突然鼻子一酸,有點想哭。
大概是出于感動。
她從未有過栾添會離開她的不安,也沒有無家可歸的飄零感,栾添以前講過,從前他很小,栾憶帶他,沒有父母在身邊,栾憶那些年很不容易。
游呦一頭栽進栾添的懷裏,悶聲:“栾添,謝謝你。”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在這喧嚣的塵世,将我如同孩子一般保護得滴水不漏。讓我肆無忌憚享受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
回到家,暮色已經沉沉的染了滿天。
游呦看了一會書,栾添洗澡出來,叫她去洗澡,她回頭,看到栾添正擦着頭發,有時候游呦犯懶,栾添會給她吹頭發,反倒是自己,他偶爾吹一會,偶爾任頭發濕溻溻的,顯得他,莫名的……禁欲。
游呦在心裏啧啧幾聲:驚為天人,啧啧,一個人民教師,啧啧,不知檢點。
栾添擡眼看她正在望向自己,目光複雜,往她身邊走,隔着沙發靠背,靠近她:“想什麽呢?不洗了?”
游呦看着栾添湊近的臉,不知怎麽,突然有點不好意思,騰地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
最後只好逃也似的,鑽進浴室。
栾添盯着浴室的門,歪歪頭,笑:“地上有水,別滑倒了。”
聞言,游呦低頭,腳下有一點水痕,栾添其人,最愛幹淨,家中一應物件都擺放的像超市,但是他卻不好保持,無論洗澡還是睡覺,都能把周身的東西弄得一團糟,然後再慢慢拾掇。
游呦一直覺得,他有收拾癖,為了可以收拾東西,每每洗澡才把浴室弄得到處是水,然後再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收拾一次,滿足其變态的勤勞欲望。
游呦洗完澡,栾添已經回到房間處理陸期然剛給他發的文件,正尋思怎麽才能讓陸期然認清他只是個股東不是他的打工仔這件事,叮的一聲,收到一封郵件。
還沒等打開,游呦突然開門,她鮮少進他的房間,更少不敲門。
游呦連忙跑過來,盯着電腦:“設計師說,他把新做的樣圖發到你郵箱了。”
栾添托陸期然找了個設計師,雖然新房還沒交合同,他還是覺得先設計着,也能快點住新房,新房,自然要新人入住,他是存了自己的思量。
見游呦挺感興趣,就把和設計師溝通的活交給她,她正樂在其中。
“嗯。”栾添往後退退,給游呦讓出一個可以操作電腦的空間。
游呦專心的看設計圖,在一邊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這個顏色換一下吧…”自言自語的,挺認真:“換成……”
栾添喜歡看游呦專心致志幹點什麽時的樣子。伸手扯了她一把,她順理成章的跌坐在他懷裏,他側臉貼近:“游呦,今年過年,我不去瑞士了,已經和我姐說了。”
栾添暖暖的氣息鑽進游呦的衣領,游呦縮了縮脖子:“那……”
栾添又貼近她的頸間:“沒地方過年了。”
游呦一愣,推了推他,轉過身,正對着他看,剛才濕浸浸的頭發,已經幹了七八,因為微潮,沒有幹全,顯得格外乖順的貼在他額上,平時雖然他也不會搗鼓頭發,但是像是自然而然就有些好看的弧度,總讓人懷疑他做了發型。
平時他不戴眼鏡,只有像現在一樣,晚上工作或者晚上有課才會戴防藍光的金邊眼睛。
乖順的頭發,金邊眼鏡,游呦目光向下移動,略過好看的喉結,一貫沒有好好穿的家居服,袒露出白皙的鎖骨,不自覺的,游呦咽了口唾沫:秀色可餐。
栾添見游呦打量自己,還以為她正考慮要不要帶自己回家,正耐心等着結果,突然聽到游呦開口。
游呦:“栾老師,你靠近我一點。”
栾添依言,靠近游呦,笑:“怎麽……”
游呦軟軟的嘴唇已經覆蓋上來,她的小手順便抓了栾添的衣領,因為緊張而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于接吻一途,游呦沒什麽建樹,只能學栾添,依樣畫樣,伸了舌頭在栾添嘴唇上一舔,然後放開。
正欲跑路,栾添手托在她的背後,往懷裏一帶,低了嗓音:“這就完了?”
游呦紅着臉:“那…那…不然呢。”
栾添笑,微啞道:“你不會?老師教教你。”栾添站起身,把游呦抱到床上,俯身去吻她,一頓,擡頭擰眉,似乎對于兩人之間夾着的眼鏡不滿意。把眼鏡扔到一邊,又俯身下去。
游呦躺在他的床上,在他身下,周身環繞的都是熱烈的,栾添的氣息。
栾添溫柔而熱烈的吻她,突然一頓。
游呦……正在笨拙而小心的回應他。她,真的在學。
好一會,這個柔軟綿長而充滿學術性的吻結束了,栾添眯了眯眼,啞聲道:“學東西挺快。”
游呦臉上滾燙,心裏亂跳得毫無章法:“過…過年,帶你,回家看雪。”
栾添:“……”好一會,栾添挑了嘴角,意味不明:“游呦。”
游呦見他半天沒有下文:“嗯?”
栾添似乎在猶豫,好一會放棄了心裏的念頭:“快跑。”
游呦:“啊?”
栾添擡眼盯她:“再不跑,今晚你就跑不掉了。”
游呦不明所以,盯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映着她自己茫然無措的樣子,以及想要吞噬這樣的她……的欲望。再不跑,真的就跑不掉了。
游呦推開他,跑出卧室。動作連貫而迅速。
沒走出幾步,返回來扒門縫:“那……設計圖……”
栾添側身栽在床上,聽到她的聲音,微微擡了擡頭,看了她一眼。所謂一眼萬年是一種深情,而栾添這一眼,看得游呦一哆嗦。
咽了口唾沫:“改…改天再說吧。”逃也似的關了門,回了房間,順手鎖了門,心裏揣了只不安分的鹿亂蹦亂跳,伸手摸摸臉,燙的不行。
因為是北方人,游呦很不習慣南方的寒冷,盡管大學四年,也沒能适應,每年冬天都格外想念家裏的地暖。
一月初,家裏早就該下雪了吧,聽游媽說今年的雪不多,也不知道她和栾添回家,能不能趕上下雪。
游呦和游爸游媽說帶栾添回去的事,游爸顯得理所應當的,問了日子,說去機場接人,游媽說了幾句類似“早就該回來看看”之類的話。
游呦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年後三月中旬,她就過二十三歲生日了,聽說岑若糖和陳業也開始計劃明年領證了。
她這,也不算什麽吧。
可是……游呦莫名的覺得,是不是稍微快了一點。
栾添坐在書房的沙發裏看書,游呦端坐在書桌的電腦前看網絡課,這些天兩個人都是這樣,除了栾添有時不太安分。
栾添走到游呦身側,看她網課已經看完,俯身手支在桌子上:“這課年前的就結了吧?”
游呦往旁邊蹭了蹭,點頭嗯了一聲。
栾添低頭看她,她正翻着手裏的書,有意無意的往另外一邊挪。那晚以後,小姑娘像是只受驚的鹿,總是和他保持距離。
栾添伸手把游呦的椅子拉回來,在她背後,把她半圈半困的摟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你老跑什麽?”
游呦的心裏那只兔子,又開始亂跳,她心不在焉的,咽了口唾沫:“啊?什麽?”
栾添輕嗤了一聲,把游呦的椅子轉了半個圈,讓她正對着自己:“沒聽懂?”栾添俯身,雙手拄在游呦身後的桌上,貼近她,一字一頓:“我問你,這幾天,老離我那麽遠幹什麽?”
盯着栾添不正經穿在身上的睡衣,漏出來白皙的鎖骨和弧線好看的喉結,游呦覺得有點眩暈,一時沒說出話。
栾添又笑:“怕我對你不軌?”
游呦腦袋一陣空白,下意識的道:“我是怕我對你不軌。”
似乎是沒想到游呦會這麽回答,栾添一愣,微微往後挪了挪,和游呦拉開一點距離:“那……”大概是挺認真的頓了頓又道,“你稍微克制一下。”
游呦:“?”
和游爸游媽商量好了,定了機票,游呦說不出來怎麽,就是有點可憐栾添。總覺得他有時候炒菜炒着炒着就愣神,大概是因為要見家長而緊張。
“今天這個雞蛋是不是有點炒糊了?”栾添見游呦小口小口吃着碗裏的炒蛋,好像挺不滿意的。
“栾添,”游呦擡頭,報以一個同情的眼神,“沒關系,剛剛好。”
栾添:“……”這兩天,小姑娘的眼神怪怪的。
因為畢竟是登門見家長,自然要去買些見面禮。
精挑細選,左不過是些堅果禮盒,按摩小電器。游呦同情栾添,畢竟他是個老師,把自己的學生搞到手了,去見家長,應該是何其的尴尬。
所以盡管挑這些東西挺無趣,但她還是耐着性子,和栾添一起,給了很多她認為很有意義的意見。
他們從飛機上下來,拿了東西,因為買了見面禮,不好拿太多行李,栾添把自己的幾件衣物放在游呦的箱子裏,沒帶行李,從機場出來,見游爸正和游媽談論什麽。
游呦好久沒有回家,備考這段時間又鮮少和家裏聯系,自然是很想家的。
一見到游爸游媽,游呦颠颠的跑過去,親昵的抱了抱父母,挽着游媽的手,正預備撒嬌,見游媽的目光罕見的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越過她,落在身後的某處。
啊……栾添和她一起,回家了。
栾添笑着問了一聲:“叔叔阿姨好。”
游媽笑着點頭:“小添?是吧,一路辛苦了。”
栾添笑着應了一聲。
游爸伸手接過栾添手裏的東西,下巴揚了揚,指指車:“天冷,咱們回家,”笑吟吟的,游爸另一只手拍了拍栾添的後背,與他并排:“讓她們娘倆做後邊說說話。”
栾添笑着應了。
游呦和游媽跟在後面,看着栾添的背影,正規規矩矩的和游爸說話,似乎在談論什麽南北兩地的溫差。
游媽小聲開口:“我姑娘眼光真好,這準姑爺長得好看。”
游呦嗤嗤的笑:“您不生氣了?”
游媽扁扁嘴,壓低聲音問:“你爸和他通過電話,你爸一字一句的複述給我聽,我就不生氣了,是個好孩子。”
是了,栾添給游爸打過電話,在她剛剛住進他家的時候,只是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麽:“嗯?他和爸爸說了什麽?”
游媽目光柔和,似乎很滿意,在她耳邊耳語:“先是道歉了,家裏的情況也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游媽帶了點調侃,“還說了,一定要給你一個未來。這小子,是鐵了心要娶我們家姑娘了。”
游呦随着游媽,坐到了車廂後座。栾添正在笑着和游爸聊着什麽,游呦溜號着,沒聽清。
他要娶她了。原來,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在他的計劃之內了。
而她,先前還怪他沒有明言情意。
一路心神不寧的,等游媽拉她下車,栾添已經和游爸把行李拿進了電梯裏,游呦讷讷的跟着進了,仰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栾添,恰巧對上栾添望過來的目光。
游呦仍在讷讷,栾添笑了笑,笑意在眼波裏蕩漾開。游呦被栾添這一笑,笑的七葷八素。又跟在一家人身後,好容易到了家,這才回過神。
游媽自然是切水果,然後準備晚飯,游爸陪栾添在沙發坐了一會,公司來了電話,沖栾添點了個頭,去陽臺打電話,臨走還摸了摸歪在沙發上的游呦的腦袋。
游呦終于得空湊到栾添身邊,栾添伸手順了順游呦被游爸摸亂的長發:“剛才在路上,發了一路的呆,你想什麽呢?”
游呦往他身邊湊:“沒想什麽,我以前沒發現我爸這麽能說,怎麽和你說起沒完啊。”
栾添笑:“我去看看阿姨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游呦也跟着起身,拉了栾添的衣角:“我也去。”
栾添回頭盯着自己的衣角被拉着,把她的小手牽起來:也不知道小姑娘又胡思亂想什麽了,“嗯,一起。”
“阿姨,”栾添見游媽正洗菜,湊過去挽了挽袖子,“我來吧。”
游媽見栾添伸手,也沒客氣,笑了笑點頭,旋即注意到栾添身後的“小尾巴”:“你呢?幹嘛來了?偷吃?”
游呦一窘:“我…才不是呢,我也來幫忙。”
游媽笑兩聲:“小祖宗,你可放過我吧,別把我廚房炸了。”
游呦:“……”見游媽堅持,游呦只好妥協:“那……我在這站一會總行了吧。”
栾添回頭看她,竟然覺得她站那挺可憐的,低眉順眼的,只好無奈的笑:“那你過來幫我洗第二次吧。”
游媽也笑,不置可否。
游呦這才樂颠颠湊過去,果不其然,弄了一地的水,還是要栾添收拾幹淨。
游爸穿戴好湊近廚房:“老婆,公司有點事,我晚飯回來。”又看向栾添,“小添,晚飯咱倆喝兩杯,一會沒事讓游呦帶你出去轉轉。”
栾添點了頭,目送游爸出門,游呦湊到游媽身邊,漏出一雙眼睛,眨了眨:“媽媽?”
游媽無奈,只好笑:“去吧,早點回來。”又挂念着栾添:“栾添,你出去看看,咱們家小區景兒不錯。”
栾添點頭,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游呦拉走。
游呦家是個新小區,小區不大,綠化不錯。因為是寒冬臘月,鮮有人在外面閑逛,人極少。
“其實,這個小區我也沒多熟,”游呦晃晃蕩蕩的倒退着走在栾添前頭,和他拉着手,“高中的時候搬來的,後來我就離開家上了大學,上大學那會兒,好像還有幾處綠化沒做完。”
“那以前住哪?”栾添小心打量游呦身後的路況,怕她摔倒。
“以前住在另外的一個老小區,”游呦笑了一聲,晦暗不明,“畢竟考慮到我爸娶了我媽,新房還是要的,有個新氣象。”
栾添點頭,沒再言語。游呦極少談起去世的生母,談論現在的游媽也從無不滿,好像真的母女。
游呦轉過身,挎着栾添胳膊,拉着他的手塞進栾添羽絨服的外兜裏:“栾添。”
“嗯?”
“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對不住我媽媽,”游呦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因為天冷,“我親媽媽。”
栾添默了半分鐘,緩緩開口:“怎麽會對不起?”
游呦輕笑,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麽:“我爸爸和當時的孟阿姨,也就是現在的我媽媽,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說是孟阿姨多年未婚未孕,又是個難得的好人,既不會讓我受委屈,也給我爸爸找個伴。”
栾添随着游呦的節奏,一步步的往前晃,靜靜地聽她說。
“我爸爸當即就拒絕了,”游呦開口,聲音輕飄飄的,沒什麽濃烈的情緒,“是我勸了他好幾天,他才答應見一面。”
游呦領着栾添往兒童區走,見秋千上沒人,也沒有積雪和冰,很興奮的樣子,小跑過去落座:“終于不用和小孩搶秋千了!”
栾添:“......”
見栾添也落座,游呦又繼續:“我爸媽見了面,兩個人聊得來,就成了朋友,我知道,那個時候,兩個人大概是喜歡的,過了好久,好說歹說,他們終于領證了,什麽儀式都沒有,就那麽結婚了。”
游呦晃晃秋千,微微擡頭,眼睛閃閃發亮:“如果不搬家,就要住以前的舊房子,那個房子裏,都是我爸爸和媽媽的回憶,還有那個思念我媽媽的爸爸,對孟阿姨不公平。”
游呦歪頭看栾添:“他們結了婚以後,我從來沒叫她阿姨,好多人說我懂事。其實,我沒有過母親的回憶,對我來說,她真的就是我的母親。我有時候難免會覺得,我出生,她就走了,連擦肩而過都算不上,還挺遺憾的。”
栾添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很涼,輕聲道:“游呦……”沒了下文。
游呦笑了笑,蹭了蹭他的手:“沒事兒,就是覺得到了家,不給你說說家裏的事,不應景。”
栾添沒應她,就是心裏頭有點悶。
“游呦啊?”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游呦回頭,立馬從秋千上下來:“陳奶奶,好久不見啊。”栾添跟在後面。
陳奶奶年紀大了,卻仍舊耳聰目明,體格硬朗:“可不,老長時間不見你了,學習咋樣,挺好吧。”
游呦笑着點頭。
陳奶奶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栾添身上:“喲,沒見過啊。這是?”
游呦笑:“奶奶,我對象兒。回家過年的。”
栾添沒聽過游呦說家鄉話,他父母也都是普通話,一聽她帶了點東北口音,覺得挺有意思,沖老人點頭致意,餘光瞥了一眼游呦,含了一些笑意。
陳奶奶像是沒想到,頓了一下,旋即笑開:“哎呀,游呦是該找對象兒了,小夥子長得可真好,啧啧啧,可真挺好,挺好。”
游呦噗嗤笑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立在一邊含笑點頭回應陳奶奶的栾添,又回頭和陳奶奶道:“您出來幹啥啊?這麽冷。”
陳奶奶笑:“去買點面,這不是要過年了,你陳爺今兒才告訴我家裏沒面了。”
游呦:“您能拿動麽?我們和您去吧。”
陳奶奶拍了拍游呦的手:“糧油店的人就送了,別麻煩你了,快和你對象兒溜達去吧,不耽誤你。”
游呦和栾添沖陳奶奶道別,游呦重新摟好栾添:“原來我們就是鄰居,後來搬家,又搬到了一個小區,我爸媽就是陳奶奶女兒介紹認識的。”
栾添在衣服的口袋裏捏了捏游呦的手,淺笑出聲:“對象兒……”
游呦:“……”
“游呦,”到一棵樹下,栾添停住腳步,下巴擡了擡,“你站過去,我給你拍張照。”
“啊?”游呦一愣,然後笑:“拍照?這是我家,拍什麽?”
栾添斜眼看她:“什麽叫你家?馬上也是我家了。”
游呦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好被栾添推到樹下,鑽進栾添的鏡頭裏。
游呦湊過來看,他的拍照技術,一直都很厲害,據他自己說,是因為以前經常給栾憶拍照。栾憶其人,甚事兒。
久而久之,練就了一身攝影本事。
“你冷不冷?”游呦吸吸鼻子,擡頭看他。
栾添搖頭:“聽說這兒的糖葫蘆很好……”吃字還沒說出來,游呦已經一副差點錯過的表情,扯着栾添往外走。
“啊…差點就忘了,”游呦語氣裏帶着點興奮,“草莓,黑棗,葡萄……”咽了咽口水,“都好吃。”
栾添笑一聲,兩個人已經走到小區門口,糖葫蘆整整齊齊的插在車上,看着格外賞心悅目。
游呦要了草莓和黑棗相間的,給栾添要了葡萄和山楂相間的,栾添付錢,又轉頭問游呦:“叔叔阿姨吃不吃?”
游呦嘴裏塞着草莓,連忙擺手,栾添作罷。
等游呦把嘴裏的那顆草莓咽下,有點尴尬的瞅了一眼栾添:“我們吃完了回去吧,”見栾添投過來疑惑的眼神,只好硬着頭皮:“媽媽不讓吃,太涼了。”
栾添伸頭過來,叼着游呦的一顆黑棗,擡眼瞧她。
她連忙解釋:“就吃這一次,這不是帶你吃個新鮮嘛。”也是沒多大底氣。
栾添勉強受了她的這番解釋,但無奈不敢回家,最後竟然只好演變成兩個人蹲在小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啃糖葫蘆。
寒風吹的格外起勁。
終于戰鬥結束,兩個人瑟瑟發抖回了家。
游媽趕緊給倆人倒熱水:“啧,一直站在外面?”挺不滿意的,游媽伸手拍了拍游呦的腦門,一順手,也拍了一下栾添:“這麽冷,找個地方坐坐也行,再不能放你倆出去。”
看着游媽不大樂意的回廚房繼續忙活,游呦手裏捧着熱水嗤嗤的偷笑:“栾老師挨訓喽。”
栾添也捧着熱水:“托游呦同學的福。”
游呦家不小,四居室,主卧是游爸游媽,另外一間向陽卧室是游呦的,一間書房,還有一間自然是目前正招待準女婿的客房。
客廳裏的一角,是游呦爺爺奶奶的遺照,還有其他的一些合照,其中還有游呦生母。
都鄭而重之的擺放着,沒落一點灰塵。游呦每次從學校回來,都會過去打招呼,游爸游媽也一樣。
晚飯間游爸提出喝酒,栾添只好接過,然後倒酒。
從前陪很多大老板,大學者喝酒,也未曾這般惴惴不安,心下一片惶惶。
游爸倒是沒大在意:“你一年見不到父母,他們舍得你不回家過年?”
栾添連忙應話:“畢竟是大事。”
游爸點頭,笑道:“今年的年貨還沒買,明天你和小呦去吧。買點你們愛吃的。”
栾添點頭,游呦湊過來兩眼放光:“買什麽都行?”
游爸笑:“聽小添的。”
游呦惺惺作罷,繼續吃飯。
游爸想到什麽,從兜裏掏出來一張卡,遞給栾添:“用這裏頭的錢。”
栾添連忙擺手:“不用,叔叔,我有。”
游爸皺皺眉頭,把銀行卡塞進栾添手裏,咕哝:“你得習慣,我們家過年,不讓小孩花錢。”
栾添自然不敢再推辭,把銀行卡放在手裏點頭。
游媽點頭,也笑着搭話:“小添過年想吃什麽,和阿姨說。”
栾添連忙應:“不用麻煩,您做什麽都可以。”
游媽不怎麽樂意的開了口:“啧,那怎麽行,我們家過年孩子說了算,”沖游呦眨了眨眼,游媽又道:“你不回家,更要好好讓你過個好年才行,不要和阿姨客氣。”
栾添一愣,他一個快三十的大男人,被當成孩子了。旋即心下了然:在二老面前,他自然就是孩子。于是栾添點頭,笑道:“阿姨這麽說,我突然想起有好多想吃的,回頭想全了,列個單子才行。”
游媽這才笑一聲,點頭:“只要你想到了,阿姨都能做。”
一頓飯很算得上和美。
栾添躺在客房的床上,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游呦的性格如今他找到了原因,這樣的一家人,很難不幸福吧。
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境地,只要你肯回家,你都還是個孩子,沒人逼你長大,也沒人怪你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