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兩天見不到鬼影。
“我們不要在這邊上說……”張小愛別扭的指了指客廳裏金光燦燦的人繭,當事人就在這裏說這種話好奇怪。
“他聽不見啦。”熊冠宇又揮起熊掌敲了兩下給張小愛看,“那麽厚的外殼。”
“怎麽樣?”熊冠宇八卦兮兮的眨眼,聊點輕松的話題總比老在這筆記本上畫屎好玩。
張小愛思考了一下,然後比喻:“有點像小時候學校店門口賣的無花果絲。”
“……詳細一點。”他這個師妹每次比喻都太抽象了。
“就是一開始只是一般般想吃,後來我外婆跟我說這東西吃了不好,我就決定一定不會買來吃。”張小愛吞了吞口水,“結果就是更想吃了,想吃到做夢都在流口水。”
“……那你吃了沒?”熊冠宇無語。
“因為太想吃了,所以買了一包泡泡糖和同桌換了半包無花果絲。”張小愛撓頭,回味,“真好吃……”
“所以你現在想找個類似泡泡糖的借口,把暗戀弄成明戀?”雖然很有出息但是熊冠宇突然覺得心裏不舒服,“你當時暗戀我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像無花果絲那麽想?!”
“……因為你有女朋友啊。”別人的東西好不好!
熊冠宇撓頭,好吧有理有據。
“你真要追柳莫崇?”熊冠宇又想攔着了,之前知道她暗戀柳莫崇的時候,他真的是當玩笑看的,畢竟他這個師妹暗戀人然後換人的速度都是季抛的頻率,但是如果是認真的,雖然不至于人鬼殊途,但是人神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好成語啊……
“嗯。”等她把這小本本上的疑問解決,然後找到泡泡糖的借口,她就試試看。柳莫崇這次受傷後鮮血淋漓的肩膀和蒼白的臉最近一直頻繁的出現在張小愛的夢裏,她倒是也沒指望追上後一定要有個結果,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樣心動了之後,如果不給自己交代一個結局的話,怕自己會像小時候的無花果絲一樣念念不忘。
熊冠宇拍了拍張小愛的頭,然後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看起來毫無異樣的金色人繭,他為什麽總覺得剛才有人在冷飕飕的看自己……
***
柳莫崇滿血複活是在六天後的中午,禮拜天的大好時光,前一天晚上加班到半夜的張小愛正拉着窗簾蒙着頭睡得四仰八叉天昏地暗,然後就聽到客廳裏面一聲巨響,然後就是求饒的聲音。
“怎麽了怎麽了?”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沖出來,她以為是小寶又欺負Ted了。
“進房間把衣服換了。”柳莫崇的聲音冒着火氣。
“啊?”張小愛站在原地揉眼睛,她剛才似乎幻聽了。
“我讓你進房間,把身上這件衣服換掉!”這下更清晰了,還帶着一陣強風,直接把張小愛丢回房間,順便體貼的帶上門。
張小愛頂着熊貓眼低頭看自己的睡衣,沒破沒髒啊,就是普通的T恤加短褲啊,誰家睡覺不穿這個……
“大神饒命啊!”痛哭流涕的聲音再一次從客廳傳來,證明剛才張小愛沒有幻聽。
……好像是玄德道人的聲音!
張小愛這下全醒了,柳莫崇滿血複活還找到玄德道人了!終于可以不用每天晚上在無傷的名字邊上畫屎玩了!
她這幾天和熊冠宇去了好多次大愛福利院,一開始大廳裏的接待小姐還笑眯眯的告訴他們院長不在,三天前開始就直接閉門謝客了,然後昨天電視就突然速報大愛福利院院長中風猝死,原大愛福利院并入市福利院管轄的新聞,張小愛看新聞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因為新聞裏面大愛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年近七十的老人,男的……無傷騙的太徹底了,連院長都是假的……
☆、玄德
“你怎麽找到他的?”胡亂穿好衣服,張小愛興沖沖的跑出房門。
Ted手舞足蹈,正因為目睹柳莫崇的法術成為了新的迷弟:“這家夥就這樣像牽線木偶一樣自己從門外面走進來的!五通神果然是神啊!”
張小愛提醒自己一定要找一天把柳莫崇會的法術都記下來,這人太懶,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主動施法,她得都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而被神用無形的線自投羅網拉進門的玄德道人,此刻正涕淚橫流的跪在地上,哪裏還有半點當初來登門拜訪時不卑不亢的樣子。
“從頭說起。”柳莫崇聲音冷冷的,卻沒有看着玄德,而是從上到下的掃了一遍張小愛的打扮。
披頭散發,眼睛因為熬夜加上泡面腫成金魚泡,嘴角還有一條不可深究的白色痕跡,起床起的很寫實風格的張小愛突然在柳莫崇的眼神下孬了,別扭的用手指梳理了下亂毛再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咧開嘴揮了揮手:“嗨,好久不見……”
張小愛發誓她剛才絕對看到柳莫崇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面無表情的催促玄德:“說!”
玄德的眼睛不大,此刻痛哭流涕再加上一直偷瞄柳莫崇的臉色,看起來很有些賊眉鼠眼的架勢。
“你再說謊很可能會性命不保,我家這位的脾氣可真的不能算好。”張小愛涼涼的提醒,沒注意自己的用詞,倒是一旁的Ted和小寶一臉八卦的在一大早就暗潮湧動的氣氛下眉來眼去。
玄德道人抽抽涕涕的擦了一把臉,事發之後他就聽從無傷的指示把自己鎖在陣法裏靜等事态過去了,結果這才幾天,他就被全身上下五花大綁自動送上門了,在此之前他還小小的嘲笑過五通神,不過就是個修煉時間久一點的人而已,現在看起來,修煉兩千多年這個量級其實跟神是真的沒有多大區別了。
“小的本來只是沉迷修仙研究風水的一介凡人,因為師父的師父曾經受過污衣巫女門下一名弟子的點撥,所以在看風水算命的時候就喜歡打着污衣巫女唯一傳人的名號……”玄德道人吞了吞口水,怯生生的看着臉色一黑想要發火的柳莫崇。
“然後五年前,我遇到了大愛福利院的院長,他說他們福利院重建的時候曾經設立過陣法,是屬機緣巧合下遇到了雲游的污衣巫女門下為了福利院安寧所設,但是或許是五年時間太久,或許是哪個人不小心移動了陣法,那幾日每到半夜就能在操場聽到兒童哭聲,院長擔心陣法有恙,所以就托人找到了我。”玄德道人縮了縮脖子,“我哪裏知道陣法的事,就收了一筆錢,過去胡亂做了個祭祀,然後就遇到了無傷。”
無傷五年前就已經在為陰陽陣奔波了麽?張小愛頗為意外,這事居然已經持續了那麽久了。
“僅僅因為你做了一次祭祀,就引出了無傷?”柳莫崇問,他們這些修仙者一般情況是絕對不會入世的,僅僅一次祭祀怎麽可能就能引出無傷這樣的家夥。
“無傷會注意到我是因為我祭祀的時候用的香是定香,點香手法又是師父交給我的污衣巫女門下的特有點法,以為我真的是污衣巫女門下。”玄德道人擦了一把汗,想趕緊将這個話題揭過去,這柳莫崇似乎只要聽到污衣的名字就會狂暴幾分。
“總之小的就因為這樣認識了無傷,并且拜入了他的門下。”作為一個活了五十年才第一次見到真正修仙人的玄德,見識了無傷的神通後幾乎是立刻就拜倒在他的門下了,柳莫崇又冷笑一聲,玄德擦了擦又流出來的汗。
“從那之後你就一直待在大愛福利院麽?”熊冠宇前幾日查過玄德,确實在大愛福利院做了五年的志願者。
“無傷教的修仙法需要吞噬怨靈,迦南福利院那個困卦內藏有不少的怨靈,所以……”玄德心虛的搓手,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怨靈放出去也是殘害衆生,他也不算是太缺德,可是柳莫崇的臉更黑了。
“然後就在你們到訪大愛福利院的前一個星期,無傷突然找了一個老太太換掉了原來的院長,然後讓我上門拜訪跟你們說了困卦和癡兒的事,還特意叮囑一定要提我是污衣門下這件事,再後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玄德哭喪着臉,在柳莫崇發火之前倒豆子一般把話倒完。
“所以那天你在這裏說的所有的話,都是無傷教的?”柳莫崇眯眼,張小愛習慣性的往邊上躲,這貨好像又要發火的樣子。
“大部分……是。”玄德全身抖得跟篩子一樣,還有一些臨場發揮的但是他覺得似乎不太适合此時說出來。
張小愛皺着眉,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當時柳莫崇用了神威,就是那種瞪大眼睛發出金光讓人膝蓋發軟的法術,為什麽你不會怕?”那時候的玄德和現在這個軟在地上的孬貨完全像是兩個人啊。
瞪大眼睛發出金光的法術,柳莫崇皺了皺眉頭,什麽爛比喻……
“那個……”玄德好不容易擦幹的汗又流了下來,開始一個勁的磕頭,“我知道的都說了,我保證沒有半分隐瞞啊!”
“如果你是個只有五年修為的江湖術士,為什麽會不怕神威?”柳莫崇又一次金光閃現。
玄德只是一個勁的磕頭,什麽都沒說。
“他真的不怕哎!”張小愛蹲下來看玄德的表情,除了流汗之外他磕頭的時候臉色都沒變一下。
柳莫崇臉色一凝,憑空拎起玄德,像麻布袋一樣将玄德整個人倒過來,上上下下一通抖。
這招好省事,張小愛無語的看着玄德跟叮當貓一樣噼裏啪啦的抖出好多零碎物品,從錢包硬幣到手機鑰匙,張小愛看着看着別過頭,不太明白這人為什麽會随身帶保險套,不是已經快六十了麽……
“你先進房間。”柳莫崇突然轉頭對張小愛說。
“啊?為啥?”
“我要脫他衣服。”柳莫崇看了她一眼。
好……尴尬,張小愛揉着鼻子進房間,剛才柳莫崇那一眼是帶着情緒特別像人的眼神,和他平日裏慣常的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完全不同,張小愛莫名的紅了臉,一個人在房間裏捧着自己又泛濫的少女心笑的像一只偷到腥的貓。
柳莫崇最終在玄德身上找到了什麽,張小愛并不清楚,她只是貼着房門聽到了柳莫崇對玄德的懲罰,吞噬怨靈修行,參與設立陰陽陣并設計弑神,玄德被清空了五年的修為和與無傷的所有記憶——這位當初拿着皮包登門拜訪的中年男人,活着時被罰終身禁锢在福利院裏做志願者,死了後還需要再次審判這一世的功過是非。
張小愛不寒而栗,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柳莫崇易如反掌的幹涉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命運,用高高在上的懲罰的方式。玄德當然是罪有應得,但是柳莫崇宣布懲罰時當權者的樣子仍然讓張小愛默默的撿回了一地的少女心,她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真的深刻的感覺到神和人的區別,于是她在自己那本密密麻麻記了一堆事情的筆記本上,默默的在柳莫崇的名字邊上畫了一坨屎,為了和無心做區分,她這坨屎上面加了一朵小花。
***
柳莫崇并不知道玄德事情之後,張小愛為什麽又變回了最開始被動又小心翼翼的樣子了,她甚至沒有主動問他到底在玄德身上發生了什麽,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吃完晚飯,過完他滿血複活的第一天。
然後,第二天,張小愛收到了柳莫崇送她的第一個禮物,一大袋子的無花果絲……
“……這這這是什麽?”張小愛結巴了。
“你說過你愛吃。”柳莫崇嘴裏嚼着腌蘿蔔很優雅的在喝粥。
她什麽時候說過?!除了那天晚上和熊冠宇閨蜜之夜說過之外,她從來沒有提過無花果絲這樣東西好麽!
“不過這不是無花果做的,是蘿蔔做的。”柳莫崇買的時候自己吃了一包,很奇怪這種甜甜鹹鹹的味道怎麽會被張小愛惦記那麽久。
“……你在那個金光燦燦的人形繭裏面什麽都能聽到?”張小愛想要把自己就地掩埋。
柳莫崇喝了一口粥,想了下:“本來是睡着了,但是熊冠宇敲了幾下我就醒了。”
好吧,她要把她和熊冠宇一起就地掩埋……
“那個……我……”這個死局要怎麽破,張小愛快哭了。
“人和神是可以戀愛的。”柳莫崇臉色一整。
關我屁事,現在根本沒到這個階段好麽……張小愛張了張嘴一臉郁卒。
“跟神戀愛你還可以修仙,還有機會能夠長生不老。”柳莫崇表情認真。
這話題方向就有點不太對勁了,張小愛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問:“你這是在引誘我和你談戀愛?”
柳莫崇搖搖頭,喝光最後一口粥:“我只是在跟你讨論這個可能性,但是不能跟我。”
“為什麽?”傻孩子迅速的咬上了誘餌。
“我快死了。”五通神悲傷的晃了晃腦袋。
“啊?”張小愛張大嘴。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寂寞。。。。
☆、四劫
張小愛怔怔的看着柳莫崇起身又給自己盛了小半碗粥。
“什麽叫做你快死了?”又玩這種說話說一半的游戲。
“修仙有四劫,人劫、地劫、天劫和心劫。”柳莫崇眯着眼睛又吃了一口腌蘿蔔,入口酸甜微辣,很是爽口,“我的天劫快要到了。”
“渡劫不是度過去就好了麽……”書上都是這麽說的,雖然她最近發現書上的內容大多都是假的。
“修仙的四劫是個輪回,多輪回一次就兇險一分,這已經是我第六次輪回。”柳莫崇看向張小愛,笑了笑,“兇多吉少。”
張小愛瞪着面前這個還在優雅喝粥的男人,他很挑食,吃腌蘿蔔一定要找那種切的薄薄入味的吃,喝粥一定要白米粥,煮到米粒酥爛入口軟綿才肯入口。今天一大早頂着熊貓眼煮粥的時候她暗地裏咒了他好幾回,但無非就是咒他吃飯噎着吃蘿蔔臭嘴巴這類的小抱怨,他現在跟她說他快死了,兇多吉少在劫難逃了?
而且作為一個自知快死的人,他的胃口也太好了,張小愛收走那一盤快要吃光的腌蘿蔔,瞪他:“說清楚!”柳莫崇從不無的放矢,今天既然今天開了這個話頭就代表一定是有話要說了。
柳莫崇嘆氣,張小愛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了,呼來喝去的跟對小寶差不多了。
“我的意思就是我已是将死之人,你那點把我當無花果絲的小心思可以收起來放到其他人身上了。”他笑笑,掩去複雜的心情。
心氣不順啊!張小愛拿着腌蘿蔔的盤子好想砸過去,他繞了一圈只是為了拒絕她的暗戀麽?用我快要死了所以你喜歡別人去吧這樣的借口拒絕,他以為他在拍韓劇麽。
“你的天劫會在什麽時候來?”對面這個人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将死之人,所以張小愛不真實感強烈。
“這得看你。”終于吃完早飯,柳莫崇心滿意足的飄了起來。
“啊?”這人到底會不會聊天?!
“殺我的人是你。”柳莫崇丢下這顆炸彈的時候,表情仍然是笑笑的,像在聊今天天氣真好的樣子。
張小愛拿着盤子石化,中文真是博大精深,六個最簡單的字而已,組合在一起她完全聽不懂。
“什麽叫做殺你的人是我?”張小愛低吼,這人說完就跑到底什麽毛病。
沒人回答,柳莫崇說自己靈體仍在修複中,昨天開始飄在半空中的時候就一言不發,留下抓狂狀态的張小愛洗碗的時候把碗丢得乒乒乓乓。
柳莫崇确實是在逃避,做了兩千多年的神,在這一次明知會兇險萬分的天劫前卻亂了,修仙法術中,有兩種法術是柳莫崇很不屑并且絕對不會碰的,其一是無傷精通的讀心術,其二就是能夠預見未來的窺天術,天意和人心是最善變最無法揣測的東西,在柳莫崇漫長的生命中,他從未見過修煉這兩種法術的人有過什麽好下場,而和讀心術這種一目了然的悲劇不同,窺天術是他見過最無奈的法術,預見悲慘未來,然後發現在現在不管如何努力,那個未來仍然一動不動的絕望感讓很多修行窺天術的人最終成魔。
這一次他在入定成繭神智游離的時候,被人施了窺天術,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看到了他和張小愛的未來,那段未來裏有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人間煙火,也有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猜測的天劫,他看到張小愛戳破了自己的命門,而他甚至沒有反抗……
将他從窺天術中拉出來的人,是熊冠宇,他聽到熊冠宇敲了敲他的金繭,然後剛剛醒轉就就聽到了張小愛帶着害羞和期待的無花果絲的故事,這一切配合的天衣無縫,明顯到像是一個陽謀。他應該要警惕他的天劫已經有其他人插手,這人甚至能在他布滿結界的地方随意的對他使用窺天術,但是他卻意外的亂了,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到衣衫不整的從房間裏出來的張小愛的時候,他瞬間想到了他和張小愛在未來的那段人間煙火,心亂如麻。
就如同他此時面無表情的飄在半空中,卻始終用天眼窺視張小愛的一舉一動一樣,那個讓他用窺天術看到未來的人,真正想讓他看的或許并不是天劫,而是他和張小愛在一起的生活,在他成仙後不止一次懷念過的,平凡瑣碎但是平和美好的生活。他在天劫來臨之前動了凡心,因為這幾個月來細水長流的朝夕相處,因為張小愛做的越來越符合他胃口的飯菜,因為張小愛的無花果絲,還因為這不知名的人的臨門一腳,明明知道這是個拙劣的陷阱,卻仍然跨了進去,像是白活了這兩千多年。
柳莫崇在半空中自嘲一笑,這次天劫,他或許真的在劫難逃。
***
張小愛今天選擇在家辦公,搬了筆記本電腦一屁股坐在飄着的柳莫崇正下方,還特地外接了機械鍵盤,敲的噼裏啪啦直響,她上頭的柳莫崇卻連位置都沒有挪一下。
自己的告白意外的被男神(字面意思)聽到,男神看起來挺高興(胃口很好)還送了自己東西,但是卻說自己快要死了,到底是什麽意思?煩躁的張小愛在調試出一堆bug後丢下筆記本開始在本子上亂塗亂畫,而且還說她會殺了他,怎麽殺?戳命門麽?她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暗戀對象?她又不是變态……
又開始習慣性的在本子上畫粑粑的張小愛很挫敗的擡頭,語氣哀怨:“你為什麽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再入定呢?”
柳莫崇一動不動,然後張小愛發現一個神奇的角度——她以前從來沒有坐在柳莫崇正下方過,從這個角度往上看,她可以看到神的屁股……渾圓挺翹的神的屁股……
張小愛吞了口口水。
重新翻開筆記本敲了兩行代碼,又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繼續吞了口口水,神會不會放屁?
這個角度看他好害羞……張小愛臉紅紅的又偷瞄一眼。
再敲兩行代碼,想到他今天早上的欠揍行為,偷瞄改成明看,又拿着手上的筆躍躍欲試的想戳戳看。
半空中開天眼窺探張小愛很久的柳莫崇終于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麽?”
拿着筆眯着眼睛想要對準發射的張小愛吓得差點戳瞎自己。
“……”柳莫崇非常無語的在半空中愣了一下,表情微妙的挪開了位置。
好尴尬……張小愛拿着筆讪笑,她現在又可以去各大論壇發帖了,想戳男神菊花被發現怎麽辦,急,在線等……
“我就是想知道怎麽能殺你……”人在情急之下的第一反應總是能更快的讓自己陷入絕境,空氣安靜到可以幻覺烏鴉飛過的張小愛一臉菜色。
“……正常戳破命門就可以了。”柳莫崇很好心的解釋,順便問了一句,“你現在能看到我命門麽?”
“是在這邊麽?”張小愛指了指柳莫崇的左胸,他左邊胸口偶爾會有一晃而過的紅光,和她常常看到的一個圓點不同,“偶爾會看到。”
“等你能一直看到的時候,就能殺我了。”這句話聽起來很別扭,但是柳莫崇的語氣很認真,像是平日裏教張小愛她不懂的靈異知識一般。
“我就算我能殺你,可是為什麽要殺你啊!”簡直不可理喻,這都什麽話題啊!
“天機。”柳莫崇莫測高深的指了指天上,他旁觀過其他神的劫數,作為局外人往往會覺得不解,大部分時候所謂的天機也不過如此,明明都能避免卻偏偏還是會不自覺的撞上去。而今日輪到了自己,甚至被人用了窺天術直接看到了結果,他卻終于懂了,螳臂當車飛蛾撲火,都只是遵循本意罷了。
在最初知道自己天劫将至時,他曾經很猖狂的認為屆時只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即可,經歷了那麽多次劫難,他自信自己的修為一定足夠自保。但是,這一次,他的劫數卻是下面的這個女人,給他天劫的老家夥甚至沒有隐瞞,還深怕他不知道一般硬生生的給他看了窺天術,惡意的将結局放在他的面前,得意的嘲笑他的束手無策。
這一次,他确實束手無策,對手讓他沒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豪情。不管她前世如何,這一世都只是個平凡的普通人,大部分時間迷糊膽小沒有擔當,卻仍然善良堅定努力生活的普通人,他随意的用她的血簽訂了驅魔契約,帶她進入了一個她本能排斥的世界。
磕磕碰碰的驅魔以及鬼車的暗示,曾經讓他想過殺了她,讓她和他的天劫一起灰飛煙滅,但是諷刺的造化弄人,她卻是污衣的轉世,五通神欠污衣太多,他下不了手,而後幾個月的相處,越來越深的羁絆,或許真的會到那一天,讓滿腹抱負的他面對要殺他的張小愛的時候,也能像窺探到的未來一般,無怨無悔心情平靜。
***
“五郎!”小寶帶着哭腔的求救從門外傳過來,正在對柳莫崇那句天機槽多無口的張小愛就看到個滾圓滾圓的小鬼從門口跌跌撞撞的沖進來,一擡頭,卻是已經腐爛的模樣,左眼眼珠子掉出了眼窩,要掉不掉的挂在小寶鐵青的死人臉上,“救救Ted和愛花!”
☆、愛花
這是張小愛第二次看到小寶的原形,和第一次直接吓到暈倒不同,這次她看着氣若游絲的小寶急紅了眼眶。
“怎麽了?傷到哪了?你別急慢慢說,Ted怎麽了?愛花又是誰?”一疊聲的問題,張小愛沖過去想扶起摔倒在地的小寶,手卻虛無的穿過了小寶的身體,她轉頭求助的看向柳莫崇,卻發現柳莫崇早已雙眼一片金光。
“誰幹的?”小寶已經是苦修了四百多年的魂魄,身上還帶着他的印記,居然能被人打出原形。
小寶元神虛弱,被柳莫崇收到一個淡黃色的透明泡泡內,緩了很久才慢慢的從頭說起。
愛花就是那個死了五十年徘徊人間等老伴的女鬼,她的故事感動了Ted也感動了小寶,所以當柳莫崇和張小愛忙着迦南孤兒院的事的時候,這兩鬼就和愛花還有很多普通魂魄在一起,組建了一個護鬼行動隊,從值班巡邏到設立檢測卡點,很有模有樣的開始了維護A市鬼魂安全的工作,而且收效甚好,自從護鬼行動隊開始運作之後,A市的鬼魂都規規矩矩,也再沒有無故失蹤過。
就在四天前,柳莫崇還是一個金繭的時候,愛花的老伴去世了,等了五十年終于等來的重聚讓當時在場的很多人老淚縱橫,愛花想将護鬼行動隊托付給小寶和Ted後,自己就可以毫無牽挂的和老伴手拉手的離開人世。似乎一切都很完滿,有情人終成眷屬,A市的鬼魂也逐漸恢複了從前的秩序,Ted甚至一度覺得自己死了似乎比活着更有存在的意義。
今天早上,是小寶算出來的吉日,本來應該是歡送愛花和她老伴離開的好日子,Ted和小寶還有行動隊裏關系要好的幾個鬼都早早的過去送行,結果到了之後發現,愛花家裏一片淩亂,愛花的老伴不見了,八十多歲的老人,死了不到七天就被人收走,只留下了一紙燒了一半的黃色符咒和幾近瘋狂已經語無倫次的愛花。
然後細心的Ted發現了西北的牆角邊似乎被隐秘的畫上了一些看不懂的花紋,變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前一秒還在絮絮叨叨老伴被青衣人抓走的愛花突然暴起,全身紅芒大盛,開始胡亂抓鬼,但凡被她碰到的鬼魂都叫聲凄厲露出死前的原形,小寶當時離愛花最近,是第一個被抓住的鬼魂,用他的形容,就是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烙住一般,眼前一片血紅,腦子清明但是身體卻開始不受控制的去抓身邊的鬼魂。一片混亂中,在角落研究花紋的Ted逃過了最初的厮打,并且在徹底被控制前拽出了小寶回家求救,小寶在逃出愛花家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裏早就已經變成了陰風陣陣鬼哭狼嚎的人間煉獄。
虛弱的小寶繪聲繪色的描述完愛花家裏的兇險情況後,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暈過去了?”張小愛焦急的看着淡黃色透明泡泡裏蜷縮着的小寶,泡泡表面有水樣的琉璃光芒,小寶閉着眼睛在裏看起來表情安詳,身上紅腫的傷口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在慢慢愈合。
“他元神損耗過度,需要一段時間愈合了。”柳莫崇眼底的金光沒有消失,看得出仍然在盛怒之中。
“那個……”張小愛遲疑了下,問,“愛花家在哪?”剛才小寶說了一大通,她唯獨沒聽到這個。
柳莫崇表情明顯滞了一下,無言的看了一眼在泡泡裏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寶:“他還小,我們自己找吧。”兩千多歲的護短狂魔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沒紅一下。
***
找愛花的家并不容易,一個已經死了五十年叫做|愛花的女人,丈夫是前兩天剛死的八十歲老人,只有這兩條線索,張小愛一籌莫展之後只能再次打電話給自己的親親老板熊冠宇。
“大神沒有辦法麽?”風風火火趕來的熊冠宇在聽到線索後也犯了愁,這種幾乎每個小區都有幾個的普通人家要上哪找去。
柳莫崇搖頭,他試過開天眼回朔小寶今日的行蹤,卻在小寶出了小區門之後就沒了蹤影,最近詭異的事情頻頻發生,很顯然已經不止是一個小小的無傷能鬧出來的動靜了。
“我們不知道五十年前愛花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愛花老伴的名字,從她之前談的內容裏面只知道他們還有孩子,卻不知道是幾個孩子……”張小愛拿着電腦發呆,根本無從查起,“想通過殡儀館查詢火葬記錄都不知道名字……”
“這是五十年上下三年內有記錄的所有意外死亡名單,我篩選了名字裏面含愛花兩個字,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的名單,一個都沒有……”熊冠宇把筆記本屏幕遞給張小愛,最後一條路也封死了。
只能等小寶醒了,張小愛憂心忡忡:“Ted會不會有危險。”
“他已經是死人了,還能有什麽危險?”信奉人死茶涼的熊冠宇努力安慰張小愛,在他看來,死了就是結束了,死了還要像Ted這樣想要追求點什麽的,那才是真的想不開,活人努力是為了日後的生活,死人努力是為了什麽呢?
“只要魂魄還在,就還有救。”柳莫崇對Ted沒有太多感情,他其實也并不認同死後滞留在陽間的執念,不過對于Ted今天把自己搭進去救小寶出來的行為還是很感激。
“不過你有沒有覺得小寶形容的愛花家裏發生的事很耳熟。”熊冠宇問的是張小愛,柳莫崇眯了眯眼。
“哪裏……耳熟?”對于張小愛來說,所有的鬼故事基本都是一個套路。
“喪失理智,碰到還會傳染,像不像是行屍走肉?”熊冠宇撓撓頭,雖然這種事情大部分發生在西方活人的電視中。
“你們修仙的人知不知道這種病毒?”被熊冠宇一說也覺得莫名熟悉的張小愛下意識轉頭問柳莫崇。
柳莫崇本來就因為小寶受傷的事情心情不好,此刻又被張小愛下意識的那句你們修仙的人狠狠的戳了一下心,回答的語氣就變得陰陽怪氣:“我們修仙的人向來百病不侵,哪裏來的病毒,可笑!”
好久沒有這樣被怼過的張小愛詫異的眨了眨眼,用眼神詢問熊冠宇:“他怎麽了?”
熊冠宇聳肩,同樣用眼神表情回答:“我怎麽知道。”
“既然你無法查到愛花家的具體地址,這裏就沒你的事了。”柳莫崇眉心一跳一跳的開始下逐客令。
莫名的感覺到大神敵意的熊冠宇很無辜的抽抽鼻子,然後支支吾吾的開口:“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你剛才說他老伴死了幾天?”熊冠宇問張小愛。
張小愛努力回憶:“四天?”
“一般遺體都是三天後火化,火化前需要提供死亡證明,我們只要能拿到市內四天前死亡的八十歲男性名單和家屬關系就可以進行篩查了。”熊冠宇撓了撓頭,以他家的關系,回家挨一頓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