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親愛的神父,親王能借用您的浴室嗎?”比爾畢恭畢敬地詢問道。
“當然,”神父微笑道,“我說過,随時都可以。”
“感謝您,親愛的神父,您可真好,願上帝保佑您。”
比爾現在已經成為了神父最虔誠的信徒之一,從神父那讨走了祝福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回到樓下向親王禀報,“神父一如既往地慷慨,歡迎您随時過去使用他的浴室。”
親王坐在窗前,雙手壓在拐杖上,心情有些緊張,不過他沒叫他的仆從看出來,“那你現在就上去準備吧。”
“好的,親王大人。”
親王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植物的香氣撲面而來,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窗外高大的橡樹。
“蘭德斯,我感到身體日漸虛弱,頭腦也不再清醒,我的眼睛開始模糊,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楚白天還是黑夜,眼前每一秒都是落日,我看到了我命運的終結,可我卻看不到萊錫的未來。”
亞爾林握住他這不尋常的兒子的手,“我已經無法作出任何準确的判斷,我是個失敗的國王,萊錫在我的手中正走向沒落,蘭德斯,我知道你與衆不同,從你十二歲那年我就知道你勇敢無畏,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孩子,哦,蘭德斯……”亞爾林流下淚水,他親吻兒子的手,像個孩子般無助道,“我真希望時光能倒流,若能回到從前,我絕不因你的殘疾而忽視你,絕不叫你受到那樣大的傷害,原諒我,我是個無能的國王……”
“也原諒你的兄弟,人這一生總會犯錯的,區別只在于他們是否得到了寬恕,蘭德斯,我要你答應我成為萊錫的君主,且不去傷害你任何一位兄弟。”
蘭德斯沒有反應,國王哭了起來,不僅如此,還緊攥着蘭德斯的手不放,一個勁地叫蘭德斯答應他,外頭吵吵嚷嚷的,很讓人心煩,蘭德斯想快點離開王宮,終于點了下頭。
國王很高興,但其實蘭德斯心中很不以為然,不是什麽承諾都必須遵守的,他不是布魯恩那樣固執的傻瓜。
“親王,”比爾下來,“一切都準備好了。”
蘭德斯拄起拐杖,在病區那麽多天都沒好好泡過澡,僅僅只是擦洗身體而已,他現在很需要去徹底清潔下自己的身體。
樓梯吱嘎吱嘎地随着人的腳步發出響動,親王的步伐很穩當,都可算得上是謹慎。
考爾比的這段經歷令親王對神父的态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同甘共苦的歲月,還有那些實實在在的交流都對兩人的關系也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當然其中最重要的還是幫助親王認清了自己的心。
對個什麽人一見鐘情沒什麽大不了的,奧斯頓大陸上每天有幾萬個男人一見鐘情,同時也有幾萬個女人一見鐘情,還有牲畜們,一頭公牛對着母牛發情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當然親王不是将自己比喻成牲畜,他只是安慰自己,這是很平常的事,他不需要為此過分在意、大驚小怪,說不準他這一生還會經歷幾百上千次一見鐘情呢。
神父的房間在三層,更高,房間裏植物的香氣也就更濃,那香氣像引路人一般領着親王往上走,越往上,親王的腳步就越輕,樓梯的嘎吱響聲叫親王的心跳也跟着晃,他真緊張,庸俗的來說,就是他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下午兩點鐘,天氣仍舊炎熱,神父穿得一絲不茍,他站在屋子的中間,似乎是在等待親王的到來。
“親王。”
神父彬彬有禮的,很和氣地向着親王問候。
親王同樣彬彬有禮道:“神父,感謝您的慷慨。”
“這是我應當做的。”
兩個人互相都有禮貌,尊重極了。
親王有些別扭,幸運的是,因為神父眼盲,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視線去觀察神父。
神父看上去好極了,臉蛋白皙,發絲閃亮。
“神父沐浴過了?”
“是的,在您去王宮的時候。”
“真不錯。”
親王動了動鼻子,企圖隔着幾英尺的距離去嗅聞神父身上沐浴後的清香,可惜他失敗了。
“浴室裏頭已經全準備好了,伍德先生真是位貼心的好仆人。”
蘭德斯點了點頭,想起神父看不見,又回答道:“好的。”
氣氛仿佛是有些尴尬,親王轉向浴室,神父從那拐杖緩慢的“哆哆”的聲感覺出了親王的謹小慎微,不由微微笑了笑。
其實親王還是很聰明且識實務的,對親王在考爾比當衆下跪的舉動,神父感到很滿意。
這說明親王已經想明白了他們之間到底誰才是真正占據上風的那個人。
宗教的力量或許已經沒落了,但和王室不同,民衆們其實壓根就不關心王室的死活,但對于教廷,只要那麽一點小小的火苗,那股力量立刻就會在整個大陸複蘇。
比起區區一個王室成員,一個有野心有頭腦有謀略的教廷人士可以輕而易舉地去颠覆一個國家。
“神父。”
親王的聲音從浴室裏傳來,神父臉朝向浴室,“親王?”
“有兩件事我想與您商議。”
“請說吧。”
親王整個人赤身裸體地浸泡在溫水中,雙手搭在浴缸邊緣,微微皺着眉道:“國王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哦,這聽上去真不幸。”
“或許吧,”親王小聲嘟囔道,因為神父的語氣太平靜,平靜得都有些漠不關心似的,親王的內心其實也并不對父親的病重感到多麽難過,他道,“王位是我的了。”
“這聽上去倒是一件好事。”
神父的語氣依舊是那麽平靜,親王臉朝向外,提高了聲調,“我接受神父您為我洗禮。”
“在您的加冕儀式上嗎?”
親王沉默了幾秒,雙眼沖着門外的方向射出利芒,“神父,或許您是在同我開玩笑嗎?”
奧斯頓大陸尚未分裂時,宗教的統治就已搖搖欲墜,艾洛依三世在加冕大典上直接拒絕了教皇的加冕而是改為自己戴上了皇冠,以此标志着教廷的力量在整個大陸逐漸走向衰落。
之後奧斯頓在戰亂中四分五裂,分裂出的國家在信仰上有所差別,但即使再推崇教廷的國家國王都沿襲了奧斯頓帝國的傳統,國王或是自己加冕或是由上一代老國王萊加冕,大陸已經沒有教皇,宗教的力量也不再淩駕于國王之上。
“當然不。”
神父的身影出現在了浴室門口,半張臉躲在門外,一只碧幽幽的眼睛準确無誤地對着水中的親王,“我想為您洗禮,然後再為您加冕。”
誠然神父是個瞎子,但親王還是有點不自在,他微微向下沉了一點,水波晃動的聲音傳入神父的耳中,神父勾起唇角,提醒道:“親王,我什麽也看不見,您不必感到害羞。”
“謝謝您的體貼。”親王有些咬着牙道。
“親王,我想我們應當達成一個共識,要複興宗教在整個大陸的力量,萊錫應當首先作出表率,這對将來讓萊錫成為整個大陸宗教力量的中心很重要,也只有這樣,您才能真正獲得這股力量的幫助,您說對嗎?”
“教廷的人果然都擁有雄辯的才能。”
“感謝親王您的認可,”神父道,“那麽您是同意我為您洗禮加冕了麽?”
幾百年的觀念一時之間的确很難颠覆,但蘭德斯從來不是個被舊有的東西所束縛住的人,從他選擇向神父獻上自己的忠誠時,他就有預備知道未來要做些什麽了,這是理智的選擇,并不代表失敗。
“是的。”
親王語調平靜道,褪去了那本能似的譏諷,親王那華麗低沉的聲線真是美妙極了。
神父考慮着要不要給親王一點甜頭,當然也是給自己再找些新的樂趣時,親王道:“還有第二件事我想尋求神父您的幫助。”
“請說。”
“下周王宮要舉行舞會,我想您應該知道,對于那些閑來無事的貴族舞會有多麽重要,我必須要去參加那個舞會,但是很遺憾,我從來沒有學過跳舞。”
“跳舞?”
神父那張美麗的臉微微歪了一下,“這不算什麽難事。”
親王從浴缸裏出來,嘩啦啦的水聲讓神父側了下耳朵。
“神父果真不愧是全才,”親王抄起一邊幹淨的毛巾擦拭身體,“或許神父您能教教我?”
“哦,我想這或許該由宮廷裏的舞師來教更合适吧?”
“我讨厭那些人在我面前畢恭畢敬的态度下掩飾的戰戰兢兢和厭惡恐懼。”
親王穿戴整齊後走到神父面前。
沐浴後的肉體味道很幹淨,又帶有神父所喜歡的那種特殊的或許能算得上是荷爾蒙的味道。
親王抓起神父的左手,神父沒有抗拒,順着親王的力道将掌心蓋在了親王的臉上。
舊傷疤的觸感即使在沐浴後也依舊很鮮明,神父低聲道:“上帝保佑您。”
親王道:“我的母親因我天生的殘疾而蒙羞後郁郁而終,我的父親有太多孩子,很不幸的是,我是他不大喜歡的那個,神父,您的垂青令我受寵若驚,您譴責過我的傲慢,我也改正了對您的态度,我想您一定也會誠心誠意地幫助我,對嗎?”
尊敬的親王學會了另一套,不過神父對此的确比較受用,能讓一個無比傲慢的人迂回地祈求他的愛憐,這令神父感到了趣味與滿足,神父微微笑了笑,“如您所願。”
“現在天氣太熱了,等到太陽下山,我再上來找您,您覺得如何?”
“那當然好。”
兩個人作出了晚上一起跳舞的約定,親王放下了神父貼在他臉上的手,手臂微一用力,和神父完成了個單方面的擁抱。
“感謝您,”親王輕嗅着神父身上的味道,“我期待着今夜的會面。”
*
晚餐時,布尼爾發覺親王經常向他們這邊看,很明顯親王是在看神父,布尼爾提醒神父,“親王好像在看您。”
“是嗎?”
神父其實已經感覺到了親王的視線。
非常火熱。
親王的膽子很大,也多虧了這是在教廷,教義對同性之間的感情嚴厲批判,将同性戀視為罪惡亂倫的行徑,而也正因為如此,純潔的修士們從來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神父道:“他大概是想找我忏悔。”
布尼爾欣慰道:“親王真是虔誠。”
但願吧,神父心說,假使布尼爾知道親王曾不顧一切地想要和神父發生關系,估計就要沖上去叫親王下地獄了。
晚餐結束後,神父回到房間,他沒有按照慣例去做祈禱,他推開了窗戶,讓清風進到他的屋子裏,門也開着,整個房間裏風可以順暢地流動,将修士服的下擺吹得來回飄動。
不久之後,神父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和拐杖頓在臺階上的聲音。
神父沒有回頭,依舊将臉對着窗外的微風。
親王進去之後也沒有說話,而是先輕輕将拐杖靠到了牆角,沒有了拐杖的幫助,親王走路變得更慢,腳步的深淺光從耳朵就能分辨。
親王停在了神父身後,“神父,我來了。”
神父側過身,金發微微飄動着,“那就開始吧。”
“我能好奇地詢問您是怎麽學會跳舞的嗎?”親王後退了一點道。
神父道:“不知道。”
“什麽?”
“我不會跳舞。”
“……”
蘭德斯臉色一僵,“你不會跳舞?!”
神父鎮定自若,“是什麽給了您錯覺,讓您覺得一個瞎子會跳舞呢?”
“可你分明說那不是什麽難事!”
“比起學習寫字來說,學跳舞應當算不上什麽難事吧。”
蘭德斯感覺自己又像是被耍了,可惡的是這竟然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并且還拿自己“可憐”的身世來做籌碼,去求了神父答應!
“別着急,親王大人,”神父站直了,兩條手臂優雅地擺開,“我大概知道該怎麽做。”
親王看向神父。
神父手指頭向裏招了招,“來吧親王,別告訴我您非要讓我來教就只是為了學跳舞,也別說您讨厭宮廷裏的那些人異樣的眼光,我相信您從不為此感到自卑,反而會因為自己的外表能吓住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感到洋洋得意呢,我說的對嗎?親王大人。”
蘭德斯再一次啞口無言了,他早該想到的,神父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他,因為神父不是用眼睛在看他,而是用別的什麽,他說不清……一點羞憤加上諸多興奮席卷了他,親王向前一步,和神父離得很近,“既然您都看出來了,為什麽還要答應今晚的邀約呢?”
神父微笑道:“既然您已當衆獻上了您的忠誠,我認為有必要對您進行獎勵。”
“獎勵?”親王深棕色的眼中露出有些兇狠的光芒,對這個詞彙很不滿意,“看來神父您是很清楚我正在打什麽主意了。”
還未等神父作答,親王就又上前一步雙臂狠狠地摟住了神父的腰。
神父将手臂搭在親王的肩膀上,輕聲道:“我想您大概是想和我跳一曲紳士的舞。”
親王的手掌用力極了,将修士袍下的腰肢緊緊地摟在懷裏,他側過臉,鼻尖輕碰神父柔軟的金發,他嗅着神父身上那股特殊的長期接觸聖水才會有的香氣,“很遺憾我也不會跳舞。”
“沒關系,舞蹈并不難,”神父的右臂順着親王的肩膀向下滑,他摸到親王緊扣在他後腰的手掌,“首先,姿勢必須準确。”
“握住我的手。”
親王像被蠱惑了似的松開了手掌,手指慢慢移動,果真按照神父的指令握住了神父的手。
神父的手柔軟細膩,親王的手堅硬粗糙,交握在一起時簡直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貴族。
神父微微向後靠了靠,“別抱得那麽緊,親王,您是要和我跳舞,而不是要将我綁架。”
“誰說我不是要這麽做呢?”親王一面說,一面将摟腰的手臂放松了一點力道。
神父笑了笑,“可惜您辦不到。”
“哦,是嗎?”
窗外橡樹濃綠,銀白的月光參雜了綠意灑入窗臺,親王俯視着懷中的神父,他的心髒跳得如此之快,簡直像又害病了似的。
親王的鼻息噴灑在神父的臉上。
神父再次向後靠了靠,後頭的金發垂墜着,與窗臺的影子交織在一塊兒。
親王慢慢俯下臉孔。
神父始終靜靜地不動。
在嘴唇即将壓上時,親王停住了,他低聲道:“神父,您該知道我離您很近了吧?”
近到他說話時嘴唇已經隐隐約約能觸碰到神父的嘴唇。
溫熱的觸感像風拂過花瓣一樣轉瞬即逝,叫人發狂,親王滾了滾喉結,眼睛緊緊地盯着神父茫然又美麗的綠眼。
“我正想叫您留意分寸。”
神父神色平靜道,說話時,那薄薄的嘴唇同樣有那麽幾秒碰到了親王的。
親王咬緊牙關,喉結深深地滾動,他想他絕不能鬧笑話,至少不能再鬧同一個笑話,親王慢慢向後仰,神父也漸漸站直,而就在此時,親王按在神父後腰的手掌忽然猛一用力——
親王的嘴唇如記憶中般火熱滾燙,親吻的力道也還是那樣野蠻,他吻他的嘴唇,吸他的舌頭,按住他的腰,像個強盜要将人掠奪一空般蠻橫。
木制的地板在兩人淩亂的步伐間發出吱嘎響聲。
樓下的比爾正在收拾房間,仰頭自言自語道:“神父還真會跳舞哪。”
神父被親王吻得鼻腔發緊,踉跄的被親王按到了牆壁上,嘴唇中間因為太過激烈的親吻濕潤無比,令親吻的動靜分外大,可這無論如何也響不過親王的心跳聲,他隔着修士袍揉搓着神父的身體,在激吻中含混地向神父發出請求。
“不……”
神父同樣也含混地拒絕着,盡管他的嘴唇被吻得紅腫,舌頭也被舔得濕漉漉的,他的雙臂也并未推開親王,而是由始至終都搭在親王的手臂上,抓着親王的襯衣。
親王從他的嘴角吻到他的面頰,濕潤又火熱的吻一個接着一個印在神父的臉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分明知道,你知道我快被你折磨得發瘋了……”
神父輕輕彎了彎唇角,他感到身體裏正燃起異樣的火苗,在親王強大又熱烈的攻勢下那火苗竄過他的四肢,讓他背脊發麻。
親王的手掌使勁撩起了神父的修士袍。
神父的臉慢慢向親王的肩膀倒去,察覺到此微小的認同舉動時,親王怔了一瞬随後雙臂猛然托抱起了神父!
神父的手掌撫上了親王的臉龐,低聲道:“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