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夢三生
一夢三生
安暖根本不能接受厲彬的話,直接吓呆了。
看着厲彬拿着匕首朝她緩緩走來,他眼角那顆妖冶的淚痣紅得燙眼。玉芬吓得渾身直抖。
玉芬和安暖都知道厲彬的神情并不像在開玩笑,他是來真的。
“別、別,不要啊……”冰涼的刀片泛着寒光,緊緊貼在玉芬的臉上,她痛哭流涕僅剩的那點骨氣都被磨滅了,身體哆哆嗦嗦的向後靠。
她柳玉芬年輕時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大美人,人送外號“白鹿小張曼玉”。她這輩子唯一能再和同齡人炫耀的就是這張臉,要是這張臉被毀容了她這半老徐娘這輩子就真完了。
“我不玩、不玩了。”安暖蒼白着臉不停地搖頭。這太變态了,她怎麽可能跟厲彬把她媽的臉劃花來玩什麽破游戲。
“不玩?”厲彬對安暖從善如流的笑了笑:“既然你不要玩,那就換你媽來玩吧。”
安暖被厲彬眼眸中飽含惡意的笑容一震。
厲彬放下匕首,一邊重新走向安暖,一邊對玉芬說:“規矩一樣,拿你女兒的臉劃棋盤,換你來下。如果你贏了我就放你走,暖暖留下繼續陪我。”
安暖低頭不語,玉芬也慘白着臉眼神一滞。
厲彬裂開嘴笑着問玉芬:“所以你選擇是讓你女兒當棋盤還是你自己當棋盤?”
玉芬畢竟是對她有過生養之恩的母親。比起在她眼前傷害她媽媽,安暖心裏寧願厲彬來報複折磨她。如果她們母女二人今天注定只有一個人能逃出去,她希望那個人是她媽。即使她媽很有可能也會選擇讓她自己能夠逃出去,畢竟她媽有時候自私又自我。
所以當厲彬說要把安暖的臉當棋盤時,安暖選擇了沉默。
玉芬從始至終蒼白着臉不敢看安暖,眼神顫抖像是在劇烈掙紮着什麽。
“你不該心軟的。你以前不是和我說過想要一個不管考第一名還是最後一名都對你一樣好的媽媽嗎?”厲彬嘆了口氣,對安暖道:“你難道忘了你以前年級段沒考到前三名她就罵你沒用,你零食甜品吃得多一些她就嫌棄你和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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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暖眸色微暗,垂着腦袋不語。
厲彬站在安暖身邊,一手擡起安暖的下巴打量,一手将匕首抵在她溫溫軟軟的臉頰嘟囔道:“那我先劃個6X6的表格大小吧,反正不夠等會兒再劃。”
玉芬顫了顫眼皮,閉着眼仍未說話。
“看吧,比起你這個親生女兒,她更在乎的是她自己。”厲彬冷笑,語氣涼薄。他抓玉芬來本來是想讓安暖解解氣,給安暖報仇用的。可沒想到這丫頭這麽不知好歹,不僅不玩他的游戲,還一臉憤恨的瞪着他。
他必須得讓小暖知道所有心軟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把小暖的臉劃花了也好,反正他永遠不會嫌棄她,這樣小暖就是他一個人的,再也不用擔心她哪天再跑掉。
當鋒利的刀尖刺破皮膚的那一瞬,一連串的血珠順着安暖的唇邊滴落。安暖悶哼一聲,随即額間冒汗強忍着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玉芬聽到女兒那一聲似痛極的響動,忽然擡頭雙目圓瞪扭動身子像瘋了般尖叫:“小雜碎!你有本事就動我,別碰我女兒!”那是她柳玉芬身上掉下的肉!就算管教也只有她能管教,別的兔崽子休想傷她一根汗毛!
“哎呀走來走去真磨叽。”厲彬把小刀收回,再次走向玉芬。
安暖疼的兩眼發黑,但嘴卻先一步咬住厲彬的袖子不讓他走向她媽媽。
玉芬又笑又罵:“小雜碎你就這點欺負人的本事麽,也難怪你那爸爸死得早,什麽樣渣子的教出什麽樣的怪物!”
厲彬聽了玉芬的話卻笑了。
他不再拉扯,用刀劃破安暖咬着的袖口,也不廢話徑直走到玉芬身邊,在玉芬不停的慘叫聲中直接在她臉上劃了個橫豎都有六個格子的棋盤。
“媽!”安暖喊得撕心裂肺,眼淚不停的流。
“小暖別怕,媽在!”厲彬劃的很深,每一刀都像要嵌在玉芬的顴骨裏。玉芬咬牙,疼的意識都開始漸漸渙散,但仍記得叫女兒別害怕。
棋盤已經劃好,厲彬朝安暖玩味一笑:“lady first你先落子,贏了我就放你走哦。”
玉芬一臉的血,順着脖子染紅了衣襟。安暖根本不敢擡頭。
“小暖,把頭擡起來!跟他玩!”玉芬頂着一張血紅的臉,上面滿是血肉模糊的幾個格子,一雙眼睛卻深的發亮:“咱們宋家的女兒就算落魄也要昂首挺胸着!”
“中、中間那格……”安暖強忍着哆嗦才能說出這句話。
“好,真乖。”厲彬手起刀落,玉芬的右臉中央頓時多了一個血紅的圓圈。玉芬此刻渾身痙攣已經連話都說不出。
接下來的幾分鐘安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說了什麽話,只知道她腦子裏轟隆隆的響,一片空白。
就這短短的幾分鐘,她仿佛已經過完了一輩子。
等她的意識回來時,厲彬已經狠狠一刀從玉芬的嘴角劃到她的眼角,将五個連起來的圈圈劃成一線,似是替安暖高興,又似有些遺憾道:“好啦,你贏了,我放你走。”
此時玉芬的臉已經和生豬肉似的,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如果不是玉芬兩顆眼睛還在顫抖,根本看不出這原來是張人臉。
安暖一頓,沒想到厲彬這麽輕松就放她走了。她側頭看了下倉庫的唯一出口,出口處的鐵門半掩,外頭并沒有光亮透進來,外面安靜到詭異,之前還有厲彬那些手下的說話聲,此刻似乎都沒有了。
事實上厲彬好不容易把安暖捉來,也的确不可能放她走。他就是逗逗她找樂子再玩個貓捉老鼠的游戲而已。現在是晚上,這荒山夜晚沒路燈,也沒人。在她身上藏個定位儀,放山上吓吓她再把她捉回來。只是等他再次捉住她時,她就沒這麽好過了。
但在給安暖松綁之前,厲彬得先把這筆恩怨兩清了。
“因為你,我被退學,還背上偷竊的惡名,沒有學校敢要我。讓我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厲彬很有耐心的對玉芬講起道理來:“可現在你也成了這副鬼樣子,咱們扯平了。不過你辱/罵我父親,我覺得你有必要向他道歉。”
“可他已經入土好多年了,怎麽辦?”厲彬歪着腦袋想了想,好心道:“那你就去地下找他道歉吧!”
“不要!”
在安暖的驚叫中,厲彬最後一刀,直接刺///入玉芬的左胸口。
玉芬連呼疼的聲音都沒有,身體抽搐了一下,腦袋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混蛋!厲彬你王八蛋!你連人都算不上!”安暖強烈掙紮着,椅子經受不住,她連人帶椅倒在地上,但仍不停的哭罵。就短短幾個小時,她的至親都在她眼前血肉橫飛。
爸爸昏迷生死未蔔,媽媽胸口直接插///了一把刀。安暖覺得這就是她一場永遠醒不了的噩夢。
“我會放你走的。別嚎啦,你就算把口水罵幹了也奈何不了我,小心等會兒嚎壞了嗓子。”厲彬蹲下身把捆在椅子上摔倒在地的安暖扶起來。
“但我又不想你跑太快,怎麽辦呢。”他極近溫柔地揉了揉安暖的腦袋,又想了想:“要不就先給你腿上戳幾個口子吧。流着血,有血跡,我也好再找到你。”
安暖已經對厲彬絕望,兩只眼睛不去看他,随他怎麽折騰。
厲彬回去把玉芬左胸口的刀拿回來,舉着匕首正打量着從哪裏紮下去流血多又不至死時,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忽然飛過來直接把他手裏的匕首打落在地。
“裏面的人,把手都舉起來!”公安一中隊大隊長劉皓穿着防彈服舉着木倉破門而入,他身後站着的是一身塵土、臉色和安暖一樣蒼白的宋以謙。
警察手中的強光手電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宋以謙身後的刑警斥了他一句:“宋醫生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一切行動聽指揮麽!”
“不錯,什麽時候逃出來的?”厲彬眯着眼看向宋以謙,舉起雙手退後一步。他看見宋以謙身上穿的竟然是昊子的衣服,随即轉念一想,饒有興趣的勾唇一笑:“你換了昊子的衣服,然後把他關進去了?”
“暖暖!”宋以謙根本沒搭理他,朝裏頭的安暖試探性喊了句。
安暖焦急回應:“我沒事快救我媽!”
宋以謙見玉芬胸口一片全是血,正想快步走到玉芬前面,卻被劉皓攔下。
劉皓沉着臉道:“危險!裏頭情況尚不明朗,你留在這兒,我們去。”
宋以謙瞥了安暖,為了顧全大局,終是點了點頭。
厲彬臉上仍舊是勢在必得的笑容。
玉芬的傷勢很不好。當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轉向玉芬,小心翼翼割斷她身上的麻繩時,厲彬舉起的手漸漸摸向他的脖子……
“小心!”宋以謙急匆匆的喊了聲。然而厲彬已經将上了膛的木倉指向安暖的腦袋。
宋以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厲彬道:“所有人退後五步,不然我崩了她!”
劉皓怕他真傷了安暖,随即下令所有人按照厲彬說的做。剛把玉芬身上麻繩扯斷的警察也只能當場後退五步。
警方藏在倉庫角落的狙/擊/手伏低身子,也已經準備好。
此時沒有人發現玉芬緊閉的眼睛忽然極細微的顫了顫。
爸媽得救,宋以謙也沒事。再也沒什麽能讓她這一顆心害怕。安暖擡頭異常冷靜的看向他,開口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厲彬緩緩走進安暖,在離她大約三米遠的地方立定。他最後一次用極留戀的目光望着她,不舍道:“暖暖呀,咱們這會兒一分別,我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要不我就把你一并帶走吧。我想我父親一定很喜歡你。”
話音剛落,厲彬食指一扣,兩道木倉聲同時響起,帶着硝煙味的兩股青煙緩緩飄出。
厲彬手臂中彈,在衆人面前倒下的還有将自己的前胸抵在厲彬槍口的柳玉芬。
沒有任何人料到早已血流不止的玉芬此刻還能有力氣用這麽快的速度奔到厲彬面前。厲彬根本沒注意力放到半死不活的玉芬身上,才正好被她撞了個正着。
“媽!”安暖發出凄慘的叫聲,兩只眼睛死死盯着她媽倒下的身影。宋以謙不顧阻攔快步上前把安暖身上的繩索割斷。
安暖立刻瘋了一樣撲向玉芬。
只有出氣沒進氣的玉芬已經沒有力氣再捧着自己女兒溫溫軟軟的小臉,只能用不成句的話斷斷續續道:“以前元宵節放、放花燈許願,那時你還在媽媽肚子裏……還記得媽媽那時舍棄一切心願不求大富大貴、不求自己無病無災,就、就只求你能健健康康的出生……”
“媽你先別說話。”受傷的厲彬被警察拖走。安暖哭着嗓子,宋以謙在一旁給玉芬做緊急止血措施。
“可這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玉芬口吐血沫,話都講不清,卻仍舊固執開口:“可我的小暖長大後越來越優秀,媽媽就越來越不滿足。媽媽太愛面子了,導致媽媽跳入了一個循環裏掙脫不開。非要要求你用媽媽認為的方式活着……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是媽媽錯了。對不起,我、我最愛的女兒……”
有些事,局中人被生活中雞毛蒜皮的瑣碎事纏住,永遠看不透。直到生死的最後關頭,才能醒悟,回頭看清來時的初心。
終其一生,這世界上最令人難過的不過是父母在等孩子長大後的一句感激,而長大後的孩子卻在等父母的道歉。
安暖拼命搖頭失聲痛哭。她現在什麽都不想要,她就想要她媽媽。
玉芬艱難的扯了一個像哭一樣的笑容,盡量用溫柔的嗓音安慰她女兒:“媽媽見到你在這個世上降臨的第、第一眼你就在哭……現、現在看最後一眼了,暖暖你就笑笑吧,別再哭了。我和你爸當初給你取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能、能永遠心懷溫暖……做、做個善良大方的人。”
安暖想笑,可根本笑不出來,眼淚不聽使喚般大顆大顆的掉。
“我的女兒做到了,我的女兒比任何人都優秀!你是我柳玉芬這輩子最大的驕傲。”玉芬想伸手,卻沒有力氣,安暖緊緊握住玉芬的手搭在她臉上。玉芬笑了笑:“一轉眼二十八年,不知不覺中我的小暖已經長這麽大了,真快。”
媽媽舍不得你呀。
“媽媽愛你,對不起。下輩子,你繞過媽媽走吧。”
這是玉芬斷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瞳孔渙散,心髒停止。安暖看向宋以謙,宋以謙只能非常抱歉的搖了搖頭。
全世界都黑了,只剩下媽媽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安暖張嘴想瘋狂哭喊,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媽媽呢?我怎麽忽然就沒有媽媽了。”安暖站起身,嘴裏喃喃念叨。
宋以謙想将她抱在懷裏安慰她,可安暖卻把他推開了。她魔怔一般搖搖頭認真對着宋以謙道:“你不是我媽媽。”
“暖暖!”接連受這麽多的變故,是誰都撐不住。宋以謙頗為擔心的喚着四處游蕩口中不停念叨着要找媽媽的安暖。
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安暖也聽到遠處好像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已經看不見了。意識漸漸褪去,連日來的顆米未進再加上一連串的打擊終是讓她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木倉就是qiang。特殊時期只能這樣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