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個大漢
兩個大漢
01
裴雲驚重新認識了花似雪。
以前他覺得她美麗、可愛、天真、柔順。
現在她依然美麗,可愛,卻已變得堅強,勇敢,并且善解人意。
她維護了他的自尊,這比什麽都重要。
若是她說的是傷他自尊的話,他會痛不欲生,會和公儀長亭拼命。
要殺死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要被人殺死,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他已準備殺人,被人殺。
花似雪一句話就化解了這場殺戮。
她已成為他心中最高貴,最聖潔的女神。
公儀長亭笑完後,又嘆了口氣:
“女人若是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誇另一個男人很男人,那麽那個男人一定會傷心的,尤其還是個喜歡她的男人。”
他稍頓,含笑的眼光看向門口:“溫二爺覺得呢?”
溫玉山就站在門口。
木門低矮,又破,又舊。
他一身白衣,又淨,又潔。
他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名敞着胸膛的虬髯的大漢,腰間別着亮晃晃的彎刀。
他們一進門,木門吱呀一聲關上,像兩座大山一般守在門兩側,無論誰想從他們眼前沖出去,都沒有可能。
溫玉山對公儀長亭作揖,又将兩人從地上扶起來,才開口:“我已經來了,大公子可以放他們走了。”
公儀長亭道:“還不行,我今天請你們來,是看一幅圖。”
溫玉山沒說話。
公儀長亭接着道:“你不問問是什麽圖?”
溫玉山才道:“你說。”
公儀長亭指着花似雪,又指了指他:“活春宮圖。”
花似雪臉一紅。
她向來對這種話很敏感,很排斥。
“比起畫上的春宮,我更喜歡現成的。既然溫二爺喜歡這小美人,不如現場演給我看看?”他眼裏閃着一絲興奮的光:“吃不到豬肉,我總能看看豬跑吧?”
“看你娘!”
說到第二個字時,公儀長亭已飛起一腳,把裴雲驚踹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牆上,滑落在地。
花似雪大驚,既擔憂,又憤怒。
裴雲驚将湧上喉嚨的血吞回去,安慰道:“我沒事。”
溫玉山扶他起來,替他解開繩子:“暴力可不是什麽美德。”
裴雲驚冷笑:“畜生怎麽會有德。”
公儀長亭不理他,笑着問溫玉山:“行不行?”
溫玉山搖頭:“不行。”
他走到花似雪身後,仔細而溫柔的替她解開繩子,緩緩道:“我是人,總該要點臉面的。”
公儀長亭笑吟吟道:“也有人不要臉的,比如我。不要臉的人,總是比要臉的人快樂許多。”
他伸手去抓花似雪:“既然溫二爺不願意演本公子看,那就由本公子來演給溫二爺看!”
他的指尖還未觸碰到花似雪的脖子,手腕已被溫玉山握住,霎時,公儀長亭屈指成爪,手腕一翻,銳利如刀的指尖刺進他手臂中!
溫玉山摔在地上時,公儀長亭的鞋底已踩在他兩腿之間。
“我不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
他腳底輕輕碾着,笑着看向花似雪:“向來是男人選女人,今日我給你個機會,他二人之間,你任選一個。”
花似雪道:“我不選!”
公儀長亭腳底力道加重,踩下。
溫玉山額頭已冒出粒粒冷汗,臉蒼白得像一張被水打濕的白紙。
“選不選?”
花似雪咬住下唇,下唇發白,沁出絲絲血跡。
公儀長亭輕輕擡起左腳,整個人的重量已彙聚在右腳,腳底踩在溫玉山腿間。
血。
紅色的血染了白袍子。
溫玉山臉上已出現死灰色,他的表情仍舊平靜,甚至連聲音都沒有。
他已快将牙關咬碎。
裴雲驚臉色也很難看,同為男人,他已感受到那種劇痛。
沒有親自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想象那種痛,簡直比炮烙、腰斬、五馬分屍還要痛一百倍,簡直令人生不如死!
“我選!”
随着這句話說出口,公儀長亭擡起腳,巨力消失。
花似雪從牙關裏咬出幾個:“你放了他,我選。”
“不行!”裴雲驚大喊。
世上絕沒有男人能忍受心愛的女孩兒被辱!
溫玉山渾身是汗,就好像才從蒸籠裏拖出來。
他看向花似雪,一個字一個字道:“你這樣做,是侮辱我。”
要一個弱小的女孩子為他犧牲,這是他寧死也不肯做的事!
花似雪似乎沒聽到他倆的話,直勾勾盯着公儀長亭:“我選你。”
連公儀長亭也吃了一驚。
“你為什麽選我?”
花似雪道:“因為我想讓你高興。你高興,就會放了他們,是不是?”
公儀長亭笑得很愉快:“是,是。美人的要求,我從來不會拒絕,更何況是你這樣的美人。”
花似雪選他,确實讓他很愉快。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
花似雪指着兩名虬髯大漢:“你讓他們出去,我不想被其他人看見。”
接到公儀長亭的眼神,兩名虬髯大漢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卻又不敢忤逆,跨着刀出去了。
眼睛看不到,耳朵總聽得到,他們相信大公子的實力。
兩名大漢剛走出去,就有四個卷發碧眼的波斯奴擡着一張床走進來。
床不大不小,剛好能容兩個人。
床是用檀木打造的,上雕花紋,罩着一頂華麗的芙蓉帳,帳下垂着十四粒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床一動,明珠相碰,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這張榻适合放在輝煌的宮室裏,放在華麗的大房子裏,卻絕對不适合放在這樣一間又舊又小的房子裏。
這簡直就像又髒又臭的乞丐手裏拿着一個發光的金碗,奇怪得要命。
床已在地上,四名波斯奴恭敬地朝公儀長亭拜了一拜,出門去了。
“還不過來?”
“你先放了他們。”
“我已答應饒他們不死,我說過,我最不喜歡敬酒不吃的人。”
誰也想不到公儀家肝膽向楚家人下手。
公儀長亭此次出手又快又狠,打了溫玉山一個措手不及,溫玉山本沒有任何防備,身邊竟連一個侍衛也無。
兩邊實力不均,根本沒有談條件的機會。
花似雪已走到公儀長亭身邊,天青色外衫滑落。
“不準脫!”裴雲驚眼睛發紅,像一只在牢籠裏掙紮的野獸,可身上的繩子乃是鋼絲打造而成,刀割不斷,火燒不斷,人力又哪能掙得斷?
溫玉山躺在地上,白袍子已被鮮血染紅大半。
他靜靜看着花似雪,嘴唇已發青。
一件,兩件,身上只剩下藕荷色的肚兜,以及…亵褲。
花似雪不動了。
公孫長亭盯着她豐滿的胸膛,手不自覺癢起來,忙伸手去扯她的衣襟。
指尖才碰到她的肩頭,忽地一股大力将他沖出去一丈遠,重重撞在牆上,密集的拳頭已落在他的臉上,花似雪紅着眼怒吼:“我不允許你侮辱他!”
咔嚓。
鼻骨碎了。
咔嚓。
下巴脫臼了。
公儀長亭被打得頭暈眼花,怒火叢生,左手屈指成爪鉗住花似雪的肩,右手成拳,一拳打在她的心口上,竟生生将她打飛出去。
他打人專擊要害,第一招就能令人痛不欲生,再無還手之力,可謂毒辣。
花似雪飛出去時,溫玉山忽從地上彈起,雙臂一伸,花似雪就落在他懷裏。
他一揮袖,白色披風将她裹得嚴嚴實實,整個人已被他護在懷裏。
兩名大漢聽見聲響,破門而入。
公儀長亭站起身,伸手抹去臉上血跡,手上本就有血,此時越擦越花。
“給我剮了。一刀一刀的剮,一片肉一片肉的剮,如果他們死得太舒服,我就讓你們死得不舒服!”
大漢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專門割肉的小刀。
平時割烤肉,現在割人肉。
大漢一手握刀,一手去揪溫玉山的頭發,忽然,只聽“咻咻”兩聲響,兩點青光破窗而入,分別打在兩名大漢身上。
九尺高的大漢竟像兩個弱不禁風的少女般被打飛出去,将土牆撞出兩個大洞,手中小刀飛出三丈遠。
一個人影從窗口竄進來。
公儀長亭大驚:“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冷冷道:“你管不着。”
那人一個箭步沖到正溫玉山和花似雪身邊,正欲扶起他二人,公儀長亭屈指成爪,忽然出手!
他的武功就像他的人一般,又壞,又邪,又毒辣,專攻人要害。
一抹亮光閃過。
皎如月色,冷如刀鋒。
月光已抵在公儀長亭喉嚨上,沁出絲絲血跡,只要再往前近一寸,必死無疑。
這柄劍的名字,就叫“月光”。
黑衣人道:“你再往前一步,就會死。”
他的語氣雖冷漠,卻毫無威脅之意,只是警告。
他從不說威脅的話,從不威脅任何人。
他認為,威脅是最愚蠢的自我暴露,會快速引來敵人的報複。
他若要殺對方,只用劍。
黑衣人的瞳孔又黑,又冷,像隆冬的夜晚,萬物都死寂,沒有一絲感情。
公儀長亭相信自己真的會死,不動聲色後退一步,看向站在門口的大漢,冷冷道:“還不動手?”
兩名虬髯大漢再進屋來,忽然跪在他身前,砰砰磕了幾個頭。
公儀長亭厲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高顴骨大漢道:“我們是不是公子的奴才?”
公儀長亭蹙眉。
刀疤臉大漢接話:“我們是公子的奴才,但不是公子的死士。”
高顴骨大漢接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我們只是公子您的奴才,既不是死士,也不是丈夫。”
刀疤臉大漢道:“所以我們只得趕快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