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個男人一臺戲
三個男人一臺戲
01
白鶴仙也叫玉簪花,花瓣瑩白如玉。
舞婢皆着雪紗,衣袂飄飄,裙擺如流雲般湧動。
男人們的眼光卻盯着白色花海中央那一抹紅,舞者披紅紗,挽雙環髻,髻間紅色發帶随風飄揚。
她旋轉時,大紅裙飛揚,像一朵在冰天雪地間熱烈綻放的紅玫瑰。
裙下是一雙又長、又白、又有彈性的腿,他們閱女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腿。
無論誰看見這麽一雙腿,都一定挪不開眼睛。
臺子與亭子之間的距離是經過精密計算的。
不遠,不近,在亭子裏恰好能看見舞者的臉和身姿,卻又看不真切,像是隔着雲端看花,又美,又朦胧。
似有若無的感覺,竟令人心癢癢,想立即飛過花海,真切地看上一看!
公儀昭并不熱衷美色,此刻也不由贊嘆:“楚家主哪裏尋來的人間尤物?”
楚長冠眼神明亮。
溫玉山平靜如波。
公孫長亭已離席,去方便了。
02
花似雪已準備跑路。
她已和段小仙,宋心兒約好今日一同離開。
李嬷嬷給她銀兩已足夠她生活一段時間。
她提着裙擺,身姿如貓兒般輕盈,在花木間騰挪輾轉。
當她飛奔過一株茂盛的木槿花樹時,忽然伸一只手,拉住她的衣袖。
花似雪吓得往後一縮,那只手拉着衣袖往側面一拽,她便撞上去。
撞到一個男人身上。
一個長相柔美,看起來有點邪,有點壞的男人。
他已摟住她的腰,低下頭,深深吸一口她的香氣。
花似雪大驚,伸手推他,她越反抗,男人越覺得有趣,像一只貓看着爪子下的老鼠那般有趣。
紅裙,玉肌,黑發。
紅得豔麗,白得聖潔,黑得分明,在陽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彩。
奇特的香味也帶着勾人的意味,公儀長亭只覺心神蕩漾,只想就地辦了。
他低頭吻下去。
觸感溫軟。
溫軟的并不是少女的唇,而是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被他親過的手忽然握成拳頭,擊他門面,公儀長亭矮身一閃,避過。
花似雪方逃出他的懷抱,又被裴雲驚拽到身邊。
他蹙眉:“你為何要穿成這樣?”
他的語氣雖平和,話裏還是免不了幾分質問。
像是在質問自己的寵物為何要搗蛋。
花似雪沒有說話。
她只想走。
她從不願意與人糾纏,可人卻偏要來糾纏她。
公儀長亭已拽住她左手衣袖,裴雲驚拽住她右手衣袖。
兩道目光隔空相交,星芒四射。
公儀長亭牽起一邊嘴角,冷笑道:“你是什麽身份?”
裴雲驚淡淡道:“你是什麽身份?”
“你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
“你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
“我為什麽要知道你是什麽身份?”
“我為什麽要知道你是什麽身份?”
公儀長亭說一句,裴雲驚就重複一句。
公儀長亭一拽袖子,花似雪就像一片雪花,被風吹歪了半邊身子。
裴雲驚一拽,花似雪又一歪。
公儀長亭冷笑:“原來是只鳥,別人做什麽,就要學什麽。”
裴雲驚冷冷道:“你又是什麽鳥?”
兩人的眼睛似要冒火。
長亭乃公儀家長子,時常随父親出入各式各樣的場合,見各式各樣的人,這各式各樣的人,都是有臉面的人。
生意場上有臉面的人他都見過,但裴家與公儀家很少有生意往來,他沒見過裴雲驚。
是以他根本不把裴雲驚放在眼裏,只道是個不懂事的小子來搶女人。
裴雲驚也不管長亭是何身份,就是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會再退縮。
他不能在花似雪面前丢臉。
兩個人,一人拽着花似雪一只袖子,拔河似的,拉來拉去,花似雪簡直要被氣壞了,偏生又掙脫不開。
周圍已有人圍觀。
她們三個一群,四個一堆站在遠處,好奇地往這邊張望。
花似雪像她們投去求助的眼光,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她。就好比一個人在水中掙紮,岸上皆是圍觀者,卻沒有一個人伸以援手。
她有點絕望了。
忽然,嘶的一聲,衣袖斷成兩截,一抹白色身影已擋在她身前。
他來得很輕,很快,很靜,像風吹來一片雲,天落一場雪。
他手裏握着一把銀色的小剪子。
公儀長亭、裴雲驚手裏各拽着半截紅色衣袖,同時盯着他。
溫玉山。
他沒有說話,他向來喜歡等別人先說。
長亭笑了:“這丫頭果真是個人間尤物,竟連一向潔身自好的溫二爺,也親自下場為她解難。”
溫玉山微笑:“我只是不喜歡看別人為難。”
公儀長亭眼裏閃過一絲促狹:“我得不到這個小美人,也很為難。既然溫二爺不願看人為難,何不将她送給我?”
裴雲驚淡淡看着溫玉山。
如果他敢說一個好,他一定會讓他二人後悔。
溫玉山道:“禮物才能送,她是人,不是禮物。”
公儀長亭轉眼看花似雪,她躲在溫玉山身後,看不到臉。
“她既是楚府的奴婢,去留都只在溫二爺一句話。”他話鋒忽地一轉,戲谑道:“若是溫二爺想留着自己享用,那麽我就無話可說了。”
溫玉山道:“大公子慎言,莫要污了姑娘家的名聲。”
“姑娘?”長亭驚訝:“不過是個下賤奴婢而已,你還真把她當成姑娘了?”
他口中的“姑娘”,是指家世和他平等,他強求不得的女孩,其餘沒錢沒權的平民女孩兒,對他來說不過是物,玩物。
不管是用硬手段還是軟手段,他想要,就從來沒有失手過。
這是唯一一次。
溫玉山道:“她确實是一個姑娘。你侮辱了她,要道歉。”
長亭猝不及防被吓一跳,驚訝道:“道歉?你要我向她道歉?”
溫玉山點頭。
讓公儀大公子向一個卑賤的舞姬道歉?
如此駭人聽聞的事,說出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你是不是瘋了?”
“我很正常。”
“既然沒瘋,你要我向一個賤婢道歉?”他自己都要笑出來了。
溫玉山認真地看着他,再次重申:
“因為她是一個人。一個人冒犯了另一個人,必須道歉。”
公儀長亭有些不耐煩道:“如果我不道?”
“你必須道歉。”一陣嚴厲、渾厚的嗓音傳來。
兩個人走了過來。
一個高大威猛,劍眉星目,瞧起來本該嚴肅,嘴角偏挂着一絲笑意。
一個身材臃腫,臉頰圓潤,瞧起來和藹可親,此時卻偏板着一張臉。
公儀昭雖臃腫,步子卻很快,簡直比瘦子還快。
眨眼間,已至眼前。
“給這位姑娘道歉。”
“父親,我……”
“別說是你,就算是老頭子我冒犯了人,也得道歉。”
公儀昭沉着臉,語氣強硬而堅決,就像一位帝王正命令他的臣子,沒有人敢拒絕。
沉默。
“唐突了姑娘,對不起。”
他雖不情願,卻礙于父親的權威,道了歉。
公儀昭又笑了,笑得又親切,又和善。
他彬彬有禮地對花似雪道:“這位姑娘,我身為父親,沒有管教好兒子,我也要向你道歉,你可願意願意原諒我?”
這麽樣一個人,這麽樣一張笑臉,任何人都會原諒的。
花似雪點頭。
公儀昭贊賞地點頭:“小姑娘年紀輕輕,心胸竟如此大度,倒教老夫慚愧了。”
他笑意忽又止住,瞪了公儀長亭一眼,吹胡子道:“還不走?”
公儀長亭轉身就走。
公儀昭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抱拳告辭,楚長冠親自送他出門。
秋風微涼。
一朵花盞悠悠飄落。
花似雪給溫玉山行一禮,鼻尖發酸:“多謝溫二爺。”
她發自肺腑感謝溫玉山,他維護了她的自尊,這比什麽都重要。
若是被迫委身于公儀長亭,她寧願死!
溫玉山道:“快去吃飯吧。”
花似雪垂着頭離開,路過裴雲驚身側時忽然被他拉住,他似乎想說話。
花似雪并未給他機會,甩開他的手,飛快走了。
裴雲驚心裏下了一場雨。
又陰,又濕,又暗。
他似乎又丢臉了。
在溫玉山面前,他不管做什麽,都稍遜溫玉山一籌。
他本已做好和公儀長亭打一架的準備,卻沒想到溫玉山幾句話就擺平了。
花似雪對溫玉山的态度更令他不是滋味。
“裴公子用過飯了麽?”他溫和地問。
裴雲驚黯然點頭。
開席之前,他已派人請過裴雲驚,他婉拒了。
溫玉山沒有勸,只是派人給他送了一桌席去。
他向來善解人意,不願強人所難。
02
“來了,來了,她來了!”
聽到這聲喊,圍成一個圈的女孩兒頓時如鳥雀散開,一雙雙燃着八卦之火的眼睛盯着她,巴不得想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段小仙走上前來,眼珠子一轉,笑容頗有深意。
花似雪瞧了瞧她的手:“包袱呢?”
段小仙道:“什麽包袱?”
花似雪道:“你莫不是失憶了?”
段小仙道:“我還記得我們前天晚上吃的是白米飯、蒜苔炒臘肉,青椒土豆絲,還有紫菜蛋花湯,飯後我還吃了一塊桂花糕。”她看向宋心兒:“沒錯吧?”
宋心兒點頭:“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