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不是傻子
原來不是傻子
01
花似雪驚醒時,大傻子已經不在榻上。
他半夜三更會去哪兒?
窗扉還開着,被夜風刮得嘩啦作響。
莫非要下雨了?
花似雪穿上鞋子,行至窗邊時,驚訝地瞪大眼睛,像看見一個人長出兩個腦袋,六只手臂一樣驚訝。
路旁的花草樹木飛速向後倒退,一陣涼風灌進來,花似雪打了個哆嗦,這時,月亮已被茂密交錯的枝葉擋住,四周一暗,伸手不見五指。
噠噠噠的馬蹄響徹林間,格外清晰。
花似雪如墜五裏霧中,簡直要摸不着頭腦。
到底是路在跑還是房子在跑?
路當然不會跑,但房子又怎麽會跑?
“大傻子,你在哪?”
她忙掀開簾子,小屋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屋中針落可聞,她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無論誰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在睡在一幢會跑的房子裏,都一定會被吓壞。
“大傻子,老奶奶,你們在不在?”景玉伸出雙手,摸黑往前走去。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這只手又硬,又幹、又長,掌心出還有一層磨人的老繭。
花似雪吓了一跳,試探問道:“奶奶?”
那人哎一聲,屋中驟然亮起火光,映亮眼前那長臉。
那張臉皺得像老柏樹皮,眼睛眯得幾乎看不見,卻能看見她在笑,一笑起來,臉又像一團被揉皺的紙。
她咧開嘴,像個小姑娘般咯咯咯笑起來,露出幾乎快要掉完的黑牙齒。
她手中端着一盞銅制燭燈,昏暗的光線深深淺淺映在她陰恻恻的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好,真是好啊。”她說。
花似雪吓得有些呆了,忙往後退,那老太婆手卻想一個鐵鉗般夾住她的手腕,絲毫掙脫不得。
“什,什麽好?”花似雪瞪大眼睛看她。
老太婆笑道:“當然是好貨色的好。”她用那雙幾乎看不見的眼睛細細打量着花似雪,頗為滿意地點頭:“小姑娘,你真是個好貨色,一定會很搶手。”
好貨色,等于好價錢。
“你看得出我是小姑娘?”
老太婆又露出那副慈愛的笑:“我雖然老,但我還沒瞎,我的眼睛雖然小,但起碼還能看得見,你不是小姑娘,難道是老姑娘?”
花似雪猛然回神,自己到底還是太天真,束個胸,穿一套男人的衣服,戴一頂男人的帽子,就以為別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
老太婆又咯咯咯笑起來,耐心地教她:“你若想裝男人,至少也要把臉皮抹黃,把眉毛描粗,用脂粉把耳洞遮住,再把聲音變一變,這樣也許那些傻子就真的看不出來了。”
她說話時注意力似已放松,花似雪受教似地點頭,飛快将手抽出來:“我下次一定會注意。”
老太婆是咯咯笑個不停:“下輩子一定要注意。”
這句話還沒說完,她袖中已爬出一條又細又長的蛇。蛇長得像一根麻繩,一雙眼睛閃着暗綠的光,鮮紅的芯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老太婆手一甩,那蛇便如同一條麻繩子朝她飛來,又細又長的蛇身像麻繩一樣就要纏上她的雙手,花似雪吓得大叫起來,卻已忘了跑。
忽然,一曝金光飛來打在蛇頭上,蛇立刻朝左邊飛出去,吧唧一聲,摔在牆上,又順着牆滑到地板上。
金光落到地上,是一杯小小的金錢镖。
“管好你那條蛇,不要吓着我的乖乖,好不好?”含笑的嗓音。
老太婆走到牆邊,俯下身,那條又細又長的黑蛇飛快滑進她的衣袖裏,她心疼地道:“你也對我的寶貝溫柔點,行不行?”
大傻子從黑暗中走出來,走到花似雪身邊,伸手去摸她的臉:“莫怕。”
他的手溫暖柔軟,花似雪卻吓得渾身冰涼,踉跄向後退了幾步,緊緊貼在牆上,質問:“你們是什麽人,要帶我去哪裏?”
大傻子微笑:“我是大傻子,當然是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花似雪又問:“我們該去哪?”
老太婆咯咯咯笑道:“當然是該去妓院,或者有錢的大老爺家裏,哪裏需要女人,我們就哪裏。”
花似雪總算明白了,這兩人是人販子!
他們以各種方式把年輕貌美的女孩兒騙到手,又将她們輸送到各類妓院和有錢的大老爺家裏,像賣小雞小鴨一樣将她們賣出去,價高者得。
“蛇太君,你估摸着這小姑娘能賣多少錢?”
原來那老太婆叫蛇太君。
若是花似雪常在江湖中走動,一定知道蛇太君這號人物。
蛇太君咯咯笑,顯然心情很愉快:“這樣的好貨色,不少于一千兩。”
大傻子道:“我要準确的價。”
蛇太君道:“一千五百兩。”
大傻子道:“那我們是不是要平分?”
蛇太君道:“這本就是老規矩。”
“好。”大傻子道:“那麽我就給你七百五十兩,這乖乖是我的了。”
蛇太君一愣,怪叫道:“如意童子,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丫頭不賣了?”
“誰說不賣?你出一千五百兩價,我們是不是一人七百五十兩?我給你七百五十兩,你是不是也賺了?”
蛇太君冷笑道:“我就知道天下的男人都一個德行,貪財好色,一看見美麗的姑娘就變成屁股決定腦袋。”她手一伸:“拿來!”
如意童子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給她,蛇太君笑道:“原來你早就打上這壞主意了。”
如意童子也笑:“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不回避,難道想看我做壞事?”
蛇太君将銀票塞進懷中,轉身往寝屋走去,嘀嘀咕咕:“看蛇□□我還有一絲興趣,對人沒有。”
蛇太君才剛進屋,屋中立刻響起呼嚕聲。
如意童子微笑着朝花似雪走來,小孩子稚嫩天真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種大人才有的心計與城府,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花似雪轉身就跑,他也不追,只不過,無論花似雪躲在桌下還是床下,一眨眼,總是能看見如意童子倒着一張臉與她對視,臉上帶着詭異的微笑,恍如鬼魅。
他輕輕一擡手,整張床就忽然飄起,眨眼間已移到窗前去了。
如意童子似乎厭倦了貓抓老鼠的游戲,食指在她身上輕輕點了一下,摸着她的臉,柔聲道:“我已經陪你玩了,現在到你陪我玩了,好不好?”
說話間,他的臉已湊近花似雪脖子間,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笑道:
“我最喜歡你這樣又白又香又天真的女孩兒了,吃起來一定很舒服。”
花似雪當然知道“吃”是什麽意思,她雖沒有接觸過多少男人,但只要看見男人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了。
如意童子的眼神帶着欲望和興奮,他不會饒過她的。
“你還是小孩子,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花似雪的脖子上,花似雪只覺汗毛一根根豎起來,想扭脖子避開,但渾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動。
如意童子笑了,眼中閃過一抹促狹:“她說我是小孩子。”
屋內呼嚕聲停止,傳來蛇太君打哈欠的聲音,接着她說:“那麽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實際已經三十六歲了。”
如意童子就告訴花似雪:“我已經三十六歲了。”
花似雪看着他那十一歲孩子的臉和十一歲孩子的身高,不由得瞪大眼睛,簡直比看見鬼還驚訝。
如意童子又說:“她瞪大眼睛看我,好像很驚訝。”
呼嚕聲又停止,蛇太君含糊道:“看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那麽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練了返骨功?”
如意童子又對花似雪說:“只因我練的是返骨功,所以就算我一百歲,看上去也只有十一歲。”
屋內又傳來蛇太君的聲音:“你忘了告訴她你每天都要喝一碗加了珍珠粉的燕窩。”
如意童子微笑,問花似雪:“還有疑惑嗎?如果沒有,那就到我問你了。”
她忽然抱住花似雪,伸手去摸她的臉,耳朵,脖子,花似雪吓得大叫:“放開我!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希望你這張小嘴等一下也能叫得這麽好聽。”如意童子的手就要探進她的衣襟,他說:“這裏連只鬼都沒有,怎麽會有別人,就算有,我也要讓他變成死人!”
說到“死”的時候,只聞“砰”一聲巨響,牆壁居然破個大洞,一個人影走進來屋子裏來。
如意童子手一頓,轉身面對他,微微眯眼:“敢問閣下是何人?”
那人淡淡道:“與你無關。”
他的語氣平靜淡漠,可認誰都聽得出其中的殺氣。
如意童子斂起笑意,板着臉道:“你闖進我的家裏,怎會與我無關?”
那人道:“我說與你無關,就與你無關。”
“你闖進我家裏要做什麽?”
那人只說了兩個字:“殺你!”
如意童子冷笑:“蛇太君,如果有人想殺我們,我們該怎麽辦?”
蛇太君不知何時已站到男子身後,那條又細又長的蛇從她脖子中冒出來,一雙暗綠的眼睛盯着男子的後頸,血紅的芯子發出嘶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