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第8章

08

2020.04.15

本以為自家老姐會就此踢掉渣男開始新生活，畢竟她集萬千美貌與才華于一身，根本不缺人追她，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然而盛光源想錯了，還沒到半個月，他的傻冒姐姐就和渣男複合了。

“我說我親愛的姐姐呀，你在搞什麽？那個許明宇擺明了就是個頭號渣男，綠自己女朋友還把你蒙在鼓裏，這人不能原諒！不能！”盛光源激動拍桌。

盛光年卻好言勸道：“人都有缺點的嘛，誰能不犯錯啊對不對？他都因為我跟他女朋友分手了，還跟她吵了一架，而且他對我本來就挺好的，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呀。”

盛光源氣急敗壞：“咱爸媽要是知道那個渣男這麽對你，肯定分分鐘沖到他家裏去一人卸他一條腿！真搞不明白你怎麽想的，你缺人追嗎？怎麽就栽他身上了？”

回到房間，盛光源就噼裏啪啦給秦坤敲信息。

［設而不求，韋達定理］：我就不明白了我姐她怎麽想的？那個渣男這麽不要臉，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他到底做了什麽讓我姐神魂颠倒像被灌了藥一樣？？

［秦坤不困］：首先，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這樣對待你，然後跟你道歉，你會原諒我嗎？

［設而不求，韋達定理］：不會！！！我會把你胳膊腿都卸了！！

［秦坤不困］：那許明陽呢（吃瓜.jpg）

［設而不求，韋達定理］：許明陽才不是這樣的人！！！！！

秦坤：感覺受到了差別對待。

［秦坤不困］：現在知道你姐為啥原諒渣男了吧，不就是因為喜歡蒙蔽雙眼嘛。

盛光源丢掉手機，撲到床上滾來滾去。

盛光年比盛光源大了五歲，盛爸盛媽生下她的時候正是家裏經濟條件不算好需要白天黑夜上班的那種，為了她能有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就把她送到了姑姑家，拜托姑姑照顧。

後來盛光源出生，盛家雖說經濟有了起色，但仍然照顧不過來兩個孩子，所以盛光源在上小學之前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姐姐。

他只是知道有這麽一個姐姐的存在。

某天媽媽買了水彩筆給他，他就到對面許明陽家裏，和許明陽一起畫姐姐的樣子。

“女生是不是都喜歡粉色？那我姐姐一定也很喜歡吧。”說着，就把畫成梯形的裙子塗成了粉色。

許明陽思考了一下，說：“女孩子都喜歡毛絨玩具，比如泰迪熊。”

盛光源就又加了一個小熊。

“還有小辮子，我姐姐肯定會天天都梳漂亮的小辮子！”

“你姐姐一定和你很像。”

後來等到盛光源上了小學，考初中的盛光年才被爸媽接回了家。

這是盛光源第一次看見盛光年。

盛光年個子比他高了很多，梳着整整齊齊的馬尾辮，身上沒有一件粉色的衣服，更多的是黑色灰色這樣的暗色系。

盛光源就覺得，姐姐好酷啊。

一開始的時候，盛光源還不敢跟姐姐玩，覺得她不說話好兇啊，仍是每天去找許明陽玩，跟他描述自己的姐姐今天穿了什麽衣服，一邊說還一邊比劃着，手忙腳亂：“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頭發長長的，眼睛大大的，個子高高的，等以後她跟我玩兒了，我就帶她過來給你看！”

許明陽就說：“好。”

但許明陽還是沒有看到盛光年到底長什麽樣，因為他搬走了。

知道他搬走了的那天，盛光源難得躲在自己的房間裏抹了很久眼淚，出來吃飯的時候還在抽搭。

盛光年把他拉到自己旁邊，問道：“你怎麽了？”

盛光源本來都勉強停住了眼淚，被她一問，眼睛眨眨又哭起來：“陽陽搬走了，找不到他了……”

“陽陽？隔壁那家的小孩？”盛光年拍拍盛光源的頭，剝了顆糖塞到他嘴裏，“別哭啦，以後還會認識新朋友的。”

盛光源嘗到甜味，心裏的難過緩解了一點。

小孩子一傷心了就會軟乎乎要人抱抱，盛光源也是這樣，乖乖地抱住盛光年，在她懷裏蹭了蹭。

也就是這樣，兩個分開很久的姐弟漸漸熟悉了起來。

盛光年很會照顧人，性格大方，也很活潑。

她會教盛光源題目，還帶着他練字，也會領着他去游樂園裏玩，在海盜船上一起大叫。

許明陽搬走後，就是盛光年在帶給盛光源快樂。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的個子也從比姐姐矮了一大截到比姐姐高，他學會了保護姐姐，會在姐姐不開心的時候逗她開心。

在姐姐生日的時候，他會在精品店給她挑禮物，想着許明陽說的“女孩子都喜歡毛絨玩具”，給他的帥氣姐姐送了一個又一個可愛到不行的泰迪熊。

其實盛光年沒有什麽少女心，不喜歡粉粉嫩嫩的東西，但卻會把盛光源送給她的一堆小熊擺在桌子上或者床上，帶同學來的時候總要吹自家弟弟多可愛，永遠把她當作小姑娘來照顧。

直到她有了男朋友，盛光源才發現自己的保護有多渺小。

盛光年會因為男朋友開心，也會因為男朋友傷心難過，他作為弟弟，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根本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姐姐，只能好聲好氣順着她來。

她是他的姐姐，他自然希望她能夠被保護得好好的，誰也欺負不了，也希望她能幸福。

想到這裏，盛光源恨不得戳死那個死皮賴臉的渣男。

這種什麽事情都做不了的感覺，真的好讨厭。

但醒來了，還是新的一天。

“許明陽！”

椿城中學有一個傳統，就是高三的學生早上可以不必在班級裏讀書，在操場，在林蔭小道，在人工湖邊都可以。

說是邊走邊讀會助于記憶。

盛光源沒有覺得有多助于記憶，背書在哪裏都一樣，但是和許明陽在一起背書就不一樣了。

他每天清早來到班級，放下書包，掏一本筆記出來，再去湖邊找許明陽。

湖邊人很少，但風吹起來很舒服。

盛光源總是花樣百出，很少規規矩矩去和許明陽打招呼，要麽是悄悄從背後捂住他眼睛捏着嗓子說“猜猜我是誰”，要麽就是撿一塊石子投到水裏去吸引許明陽的注意。

許明陽習慣了他的搞怪，卻從不厭煩，每次都會望着他，露出很淺很淡的笑容。

“猜猜我是誰？”

“誰呀？”

“你猜猜，猜對了我就告訴你～”

“是我們源源吧。”

他們心照不宣，不去戳破那層脆弱的窗戶紙，大約都是想等到更好的時候，等到更明亮的那一天。

在所有人的眼前，對天對地，對着百花和草木，說。

“我喜歡你。”

因為我們之間的喜歡，從來不是見不得人的。

要給你驕陽熱烈，要給你萬頃光芒，要給你我所有直率炙熱的真心。

你配得上。

“怎麽樣？我姐姐很漂亮吧？”盛光源得意，轉而卻又抱怨起來，“可她不知道被下了什麽迷魂湯，那個渣□□本不值得她原諒。”

許明陽正在算着一道題，聽着盛光源絮絮叨叨吐槽他姐姐的男朋友，覺得好可愛，停下筆揉了揉他的頭發：“我不能保證你姐姐不會再吃一次虧，但是這是她的選擇，別人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最多是提醒她一下，以後怎麽走還是要靠她自己。畢竟，沒有人能一直陪着她直到最後。”

為什麽喬文雪和許明陽都這麽說啊，都說在人生的這條路上，會源源不斷結識新的朋友，但他們只會陪自己一程，沒人會完完整整參與自己的一生。

可盛光源沒法不在乎。

“那……你也不會陪我到最後嗎？”他的聲音很輕微，似乎再小聲些就會被湖邊拂來的風給卷走。

他是很自信的一個人，但每每在面對許明陽的時候，什麽都變得不确定起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許明陽也不聲不響離開過他的人生。

“會陪你到最後。”許明陽沒有猶豫，就像是本能反應一般，十分堅定。

或許別人這樣問他，他會思考一會兒再回答。但他家的源源，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成了他生命裏最珍貴的一部分，他的所有回答，都是盛光源想聽的。

也是他窮極一生都要去完成的。

“那我們拉勾。”盛光源伸出小拇指，神色認真。

許明陽便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和他蓋戳。

“蓋戳了就跑不掉啦。”盛光源很容易滿足，只要有許明陽，他就會非常開心。

“你們不好好讀書，在幹嘛呢？”一個聲音突然出現。

盛光源不經吓，而且這個聲音就出現在後腦勺，還透露着些許的涼意，讓他立刻蹦了起來，轉過身才看到是喬文雪。

“班長！！！你這樣真的會吓死人的！！”盛光源連着往後退了好幾步，拍着胸脯緩勁兒。

喬文雪拿着書慢悠悠扇風：“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說，幹什麽好事了？”

“我背書着呢！你聽着，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盛光源調動腦細胞，叽裏呱啦給喬文雪來了一段《六國論》。

“停停停，我才不聽你背書，像念咒語一樣。”喬文雪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剎住越背越有勁的盛光源。

“嗻。”盛光源鞠躬。

中午的時候，班裏剩了十幾個在苦兮兮啃面包的人。

秦坤一邊啃面包一邊揮舞着手中的筆：“政治太難了我快寫不完了，寫張卷子能把我半根筆芯搞沒！”

唐康也在旁邊哭喪：“唯物唯心真的能搞死人好吧！語文素養不夠的我看着‘氣化流行，生生不息’，都不知道它在講什麽！”

“那個是唯物！”盛光源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絕對不會碰一個字的作業，反而是觀察起了大家的面包。

然後羨慕道：“班長，你的面包裏還有火腿腸和肉松啊嗚嗚嗚。”

“什麽？佛腿長！”秦坤嘴裏鼓鼓囊囊塞滿了面包，吐音甚是模糊。

喬文雪趕緊護住自己的面包：“你們可別把唾沫星子噴到我午飯上來了啊！”

于是唐康就捂住自己的嘴，向喬文雪伸出了手，想讓她掰一塊給自己。

喬文雪上手就拍過去：“想都別想！”

“班長啊啊啊啊，您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善良的人！求您施舍給我這個貧民一小小小塊面包吧～”

“滾滾滾，想都別想！”見唐康對自己的面包伸出了魔爪，喬文雪拍案而起，直接往外面跑。

唐康就裝作一副餓急了顫顫巍巍的樣子，挪着小碎步往外追：“班長，班長啊啊啊，等～等～我～”

盛光源就覺得，這段光陰太美好了。

只有一個人走的生活苦澀又漫長，而遇見了你們，讓我的周圍變得熱鬧，變得閃閃發光，讓我擁有數不盡的美好。

有了你們，就足以讓我熱愛我普通的生活。

如果，班主任沒有讓他接到那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