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2020.04.13
旅行返校之後,日夜更替的進度條就被拉快了。
盛光源反複把自己想象成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背書上課刷題,連中飯都懶得去排隊,就窩在教室裏面啃面包。
班裏很多人都是這樣,前幾天班長還學習學到流鼻血。
因為是高三,所有成敗都在這一年。
養了十一年的花,一年後的六月就要開了。
實在學蒙圈的時候,盛光源會擡頭望向窗外,看對面理科樓,試圖瞥兩眼許明陽。
瞥不到也沒關系,他知道他在那裏,這樣,浮躁的心,就稍稍安定。
他裁了張紙條,寫了句話,貼在課桌上。
秦坤某次回頭問他問題的時候注意到了:“‘你是我的世界觀,決定我的方法論。’,這是個啥?”
“看不出來嗎,情話啊,我上百度搜的。”盛光源說。
“你沒事把這個貼桌上幹嘛?人家不都貼想考的大學嗎。”
“等畢業了拿這個跟許明陽表白啊,這個也很重要的好不好。”盛光源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而且這個很有咱文科生style~”
你是我的世界觀,決定我的方法論。
你是我的太陽,決定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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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下課他還是會去對面樓等許明陽,不過不會再進去跟他們讨論理化生,而是坐在外面地上算自己的數學題。
等到他呵欠連天,準備揉揉眼睛繼續寫的時候,許明陽就背着書包出來了,提醒他別揉眼睛,再把他拉起來一起回家。
最近一段時間,盛光源都是住在許明陽家裏的。
原因一是因為許明陽的媽媽出長差,幾個月之內不會回來,原因二是許明陽家離學校更近一點,盛光源覺得住許明陽家可以多睡幾分鐘。
“不能困不能困,我是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盛光源把臉埋在書裏,使勁蹭着書頁,似乎這樣就可以把渾身的疲憊摩擦走。
許明陽揉了揉他的腦袋,沒有說話。
盛光源趴在桌子上看向他,嘿嘿笑起來:“許明陽,這樣看你好帥啊。”
他安安靜靜用目光描摹許明陽的輪廓,一遍又一遍。
寫完最後一個步驟,許明陽無奈的地看向盛光源,輕聲嘆了口氣:“怎麽,帥到讓你睡着了?”
盛光源一般淩晨兩點多就會嚷嚷着困了,不是犯迷糊一頭栽在桌子上,就是趴在桌上寫作業寫着寫着睡着。
許明陽算準了他睡着的時間點,每天給自己安排适當的課餘作業,保證能在盛光源睡着後寫完。
不然他在那裏磕題,盛光源會睡不踏實。
許明陽輕手輕腳把盛光源抱起來放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然後轉身收拾一下書桌,把頂燈關掉,留一盞小夜燈放置在角落,才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他習慣睡着前在腦子裏過一遍今天學了什麽,而這段時間,盛光源早早就睡熟了。
他就一邊過知識點,一邊等睡相不乖的盛光源在床上滾東滾西,最後滾到他的懷裏。
盛光源一鑽到許明陽的懷裏就安穩了下來,似乎是覺得旁邊有個人,暖和和的,挨在旁邊很舒服。
許明陽把他整個兒圈在懷裏,借着小夜燈微弱的光看着他的睡顏。
盛光源會偶爾說夢話,嘀嘀咕咕一些細小的事情,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做起夢來開心了。
他還會呢喃許明陽的名字,很輕微。
許明陽聽見他念自己的名字,知道他是在夢裏,但還是會應一聲。
“許明陽。”
“嗯。”
你說什麽我都會回應你。
夢話也是。
雖說已經入了秋,但氣溫仍是燥熱,讓人的心浮浮沉沉,定不下來。
盛光源上自習上的無聊,剛巧從窗戶外邊飛來一直小瓢蟲,他把它逮住,放到課桌上,用透明筆蓋關住它。
下課了,秦坤回頭給他遞卷子,見他趴在桌子上盯着蟲子,問:“你是不是單身久了看只蟲子都覺得清秀?”
“許明陽夠我看了。”盛光源屏蔽秦坤鄙夷的目光,“就學累了,眼睛疲勞,看蟲子跳舞緩解壓力。”
“我只聽過看魚緩解疲勞的,你淨會鬼扯。”秦坤突然宅心仁厚,“我說你啊,人家瓢蟲是益蟲,你把它這麽關着,有沒有同情心啊?”
“大哥你看好了,這不是七星,這是十星瓢蟲知道不?十星瓢蟲可會破壞植物了,能把葉子吃的只剩葉脈,是妥妥的害蟲。”盛光源開始普及小百科。
秦坤仍然試圖讓盛光源改變看法:“這是一條小小的生命啊,大源子,你放了它吧!”
瓢蟲沿着筆蓋壁往上爬,爬了一半高度就掉下來,仰着身子使勁蹬腿想翻身,掙紮了好久才翻過來,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爬,堅持不懈。
“你打蚊子的時候可比誰打的都響,它也是一條小小的生命啊,那麽可愛,還特別有禮貌,會給你留下一個個大紅包~”盛光源表情豐富,語氣誇張。
秦坤:“……”
“算了算了,我放它走。”盛光源把筆蓋拿開。
正準備把卷子給做了,秦坤忽然問道:“你說,畢業了是不是就都變了?”
盛光源還沒回答,唐康就湊了過來:“咋了這是,我們大坤怎麽多愁善感起來了?”
“秦坤?多愁善感?”班長喬文雪也湊了過來,秦坤向來是班裏的開心果,多愁善感和他健碩的形象嚴重沖突。
“畢業了,就追着自己的夢各奔東西了,誰也不記得誰,現在再好的關系到那之後都變得陌生,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嗎?”秦坤玩着盛光源文具盒上的拉鏈,語氣略微低落。
喬文雪轉起筆:“沒有人能一直陪着你吧,讀書的這十幾年,不斷結識新的朋友,最後剩下來的能有幾個?看開點啦,能陪着自己一路走到最後的,那不就自己本人嗎,所以好好念書,讓自己快樂不就好了。”
盛光源和唐康噼裏啪啦鼓了一陣掌:“班長牛逼,班長無敵!”
秦坤剮了盛光源一眼:“我看以後許明陽跟你分開了,你還能這麽悠然自得?”
“許明陽?理重挺帥的那個?”喬文雪露出了婆娘的微笑,看向敲打秦坤的盛光源,“怎麽?咱們小源源有心事了?”
唐康忽然讀懂了喬文雪的笑容,一拍腦門:“我參透了!咱盛哥那啥許明陽,對吧?”
“對對對對對,就你話多。”盛光源心裏有些不安,“你們……可以接受這種事?”
喬文雪聳了聳肩:“反正我可以理解,別人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會保密的。”
唐康也跟着點頭,還認真地比了個發誓的手勢。
“謝啦。”盛光源吊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不過,我可給你提個醒。”喬文雪用筆敲了敲盛光源的桌角,“你可藏好了,誰都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拿這事來損你,畢竟能接受的人真的不多。”
盛光源比了個“OK”。
下了晚自習,盛光源繼續待在教室裏,準備再刷一會兒題,然後去找許明陽。
不過還沒過多久,盛光源旁邊的那扇窗戶就被敲了敲。
盛光源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外面的許明陽。
盛光源把窗戶打開,趴在窗棂上,開心地問道:“哎,哥哥今晚怎麽親自來我這裏了呀?是想我了嗎?”
本做好了被潑涼水的準備,可今天許明陽竟然一反常态,回答:“嗯,想你了。”
“?!”盛光源揪住許明陽衣袖,示意他彎腰,自己伸手觸碰他的額頭,“我的天哪你是不是發燒了,這要是被小女孩子聽見了肯定會被撩的站不住的!”
許明陽戳他額頭:“我為什麽要讓女孩子聽見。”
盛光源把臉縮進衣服裏,腦子裏全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許明陽會撩人了”“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臉好熱”“他會不會發現我喜歡他”“他喜歡我嗎喜歡我嗎”這樣一堆亂七八糟的思緒。
最後,盛光源還是決定先收拾書包回家。
他關了燈,也不好好從門那裏出來,非要翻窗戶,說想換一種行為方式體驗新生活。
于是他就踩着板凳站到窗棂上,許明陽向他伸出手。
他就拉住他的手往下蹦,故意跟許明陽撞個滿懷。
“走吧。”許明陽沒有放開盛光源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盛光源就乖乖跟在他身後,使勁憋着笑。
這是情侶才做的事情吧?手拉手走在暖黃色的路燈下,說着專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話,一起回家。
不過剛走到校門口,盛光源的小心思全都破滅了。
他老姐盛光年在等他。
本着一份心虛,他掙開許明陽的手,跟自家老姐打招呼:“我親愛的美少女姐姐,您今天怎麽有空來接我啊?”
“源源——”盛光年直接忽略了一旁的許明陽,抱住她老弟,聲音發着顫,一聽就知道是剛剛哭過,“氣死我了,死渣男!”
盛光源無奈,拍拍她的背:“好好,姐,咱不哭哈,一個渣男不值得!”
然後跟許明陽揮手,示意他先走。
“你一個人可以嗎?”許明陽問。
“沒事沒事,我姐就跟小孩子一樣,哄一哄就好啦,你先回去吧。”盛光源繼續拍着盛光年的背,“咋了,我們美少女哭了就不好看了,回家慢慢說好不好?”
盛光年一年前交了個男朋友,叫許明宇,對她很好,當時追她的時候那叫一個感天動地,盛光年特別感動,就同意了。
兩個人就黏黏膩膩過了一個春夏秋冬。
當盛光年以為許明宇就是她的一輩子之時,突然一個姑娘來找她了,還當衆大罵她是小三。
原來這位姑娘才是許明宇原配,她和許明宇異地,現在回來了才發現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男朋友耐不住寂寞又找了一個,還試圖瞞天過海。
盛光年以為這姑娘是來挖自己牆角的,就和她吵了起來。
可是結果自己才是小三。
盛光源就聽着他姐罵渣男罵了一晚上。
還在心裏默默吐槽這渣男居然和許明陽的的名字重了兩個字,真是糟蹋了。
罵到最後,盛光年還不忘教導自家弟弟:“源源,你以後要是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盛光源:“……”
盛光源開始懷疑姐姐是不是親的。
等盛光年罵好了,還咕咚咕咚灌了一壺涼白開,盛光源就去哄她睡覺。
“美少女姐姐要睡覺啦,不睡覺就變難看了哦,你看你的泰迪熊正在召喚你!”盛光源給老姐蓋好被子,還把她的小熊拿給她,“不許哭了哦,眼睛腫了會難受的,什麽許明宇不許明宇的,咱們盛光年這麽優秀這麽美麗還怕沒人要?對吧!”
盛光年終于笑了,她拍了拍盛光源的頭:“那你也晚安。”
回到房間掏出作業,摁亮手機看幾點的時候,才發現許明陽給自己發了信息。
[河流向凹,洋流向凸]:到家了嗎?
[河流向凹,洋流向凸]:你姐姐好些了嗎?不難受了吧?
[河流向凹,洋流向凸]:你那張數學卷子倒數第二題我寫出來了,過程拍了發你。
[河流向凹,洋流向凸]:(圖片.JPG)
盛光源點開圖片,上面黑筆抄了題目,藍筆寫了過程,紅筆寫了一些步驟的具體分析,綠筆還标注了對應知識點和公式。
[設而不求,韋達定理]:到家啦,一直在安慰我姐,她現在已經睡了,我還要苦逼地寫作業,嗚嗚。(哭臉.jpg)
許明陽很快回了信息。
[河流向凹,洋流向凸]:我陪你。
然後發來了語音電話。
盛光源剛接通,就打了個呵欠:“困困困,我抹個清涼油。”
許明陽問他:“那道題看明白了嗎?”
“明白啦,許大學霸的功力可不容小觑噠!”盛光源翻開作業,“今晚肯定要熬到很晚了,我都懷疑明天早上八個鬧鈴都鬧不起來我。”
“那你把鑰匙留外面,我明天早上來叫你起床。”許明陽聲線低沉,流露着些疲憊,通過電流傳送到盛光源這裏來,微微的有些失真,卻又像是附在人耳邊說話一樣。
“好,好啊。”盛光源拍了拍自己的臉,吐槽自己一點都不争氣,許明陽說個話都能臉紅,以後還不會被他治的死死的。
“我放地毯下面啦,你一定要記着來叫我哦。”盛光源強調再強調。
“嗯。”
盛光源望着玻璃窗上映照着的臺燈光亮,外面有還沒随着夏天離去的小蟲子撞着窗子想要接近這團明亮。
夜已深了,但他并不孤獨。
因為有人在和他一起并肩作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