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昭的思考回路
趙昭的思考回路
趙昭說:“只有一根就一根,分你一半。”
蕭天大笑起來,“就你最大方了。”說完他又想起來小時候的事:“诶,你記不記得當時住平房,你就最大方愛分吃的,結果還是被他們欺負來着?”
趙昭立刻哼了一聲:“還好意思說,明明就是你帶頭的。”
小孩子很早就知道仇富了,趙昭家裏的糖果最多,書包也總是嶄新亮閃閃的,因而總是同齡的小屁孩群起笑話欺負,編造順口溜起哄,趙昭越是氣得哭,起哄越是沒完沒了。比起仇富來說,那個年齡的男孩子們欺負起“愛哭鬼鼻涕寶”來,更加興致盎然毫不手軟。
不過到了最後,情況實在演化得太惡劣,始作俑者之一的蕭天小朋友終于找回了泯滅多時的良知,決心走向正義的道路。他跟其他孩子吵了幾句,打了幾架,又拉着趙昭跟大家一起踢了幾次球,漸漸說的人就少了,健忘的小屁孩們把不愉快都忘掉,在灰塵和泥巴中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蕭天對于趙昭選擇性無視他的棄暗投明表示很不滿:“我去,你過河拆橋啊,當時不都是哥哥我罩着的?”
兩人打了會兒無聊的嘴仗,最後實在沒得說了。趙昭問道:“我們是最好的哥們,對不對?”
蕭天嗯了一聲。
趙昭繼續說道:“以後你不用一個人悶着。”“嗯。”
“不管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你都不能喜歡別人……”“嗯……啥?”“……還不告訴我。”
說話不帶這樣大喘氣的。蕭天望天道:“好……吧……”
“以後你不管找誰,我都要把關。”
“嗯?那你找妹紙,我也要把關嘛?”
趙昭被反問頓了一下,下意識就想搖頭,然後說:“這個再說吧。”
蕭天鄙視他:“你這妥妥的雙重标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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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我了,我離脫團還早呢。你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蕭天被問住了,這個還真的一時難以概括。
“那就是喜歡師兄那種類型的?”
蕭天果斷搖頭:“不喜歡,那家夥花心濫情自私自戀,一點兒都不好,當時絕對是瞎了眼了。”
趙昭不洩氣地繼續問:“那就不一定是師兄那種,也不一定是男的對嗎?”
蕭天嘆了口氣。說來說去,趙昭也還是糾結這一點上。想想也是,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都還是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恢複“正常”才對。
“有的人是雙,找男找女都一樣,有的人是只能接受一種,完全不可能接受另一種。”蕭天說完,看着趙昭,用最嚴肅認真的語氣說:“就像你不能接受男的一樣,我很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能接受女的。”
趙昭嘟囔說:“世上哪有那麽絕對的事。”
蕭天淡淡笑了笑,心裏說不出的苦澀,要是以後一直面對趙昭讓他“正常化”的熱切期望,那他才是要瘋了。
“行了,別喂蚊子了,回屋睡覺去吧。”說完,蕭天拍了拍趙昭的肩膀,示意他回去。
兩人把蚊香盤收起來。趙昭的屋門離着更近,他拉開自己的門,半只腳踏進去,又回頭看了看蕭天,好像還想說什麽。
“咋了?”
“被單……床單……”
昨天被歐浩睡過的被單,白天全被蕭天洗了,還加了兩大瓶蓋的消毒液。這事兒蕭天自然沒忘,他回身走了幾步,走到晾衣杆那裏,摸了摸被單,喊道:“放心吧,早就幹了,我就說這天氣肯定能問題。”
他三下五除二把晾幹的被罩床單都扯下來,大致折了四疊,拎回屋門口塞給趙昭。
趙昭接過被單,說了聲“謝謝”,但還是沒有進屋。
蕭天看他一只腳門外一只腳門裏的幹站着不動,屋裏空調的冷氣都被放出來了,就開玩笑問了句:“怎麽着?你還要我幫你鋪床?”
趙昭猛地搖了兩下頭,把腳縮了回來。“不是,就是……那個,晚安!明天叫我起來跑步!”
說完,他快步走了幾步,把被單扔床上,又走回來關門。看見蕭天還在門口站着,他頗有些氣惱地說:“你在門口杵着,我當着你面碰的一聲關門,好像是什麽拒之門外的橋段一樣!”
蕭天厚着臉皮說:“我得監督一下你的人身安全,畢竟這可是你三觀被沖擊的人生關鍵時刻,萬一有點兒啥意外呢?”
果不其然,趙昭立刻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把門甩上了。
蕭天笑着聳聳肩,慢悠悠地回屋去了。
關上門的趙昭卻靠着門板,發了好久的呆,然後伸手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臉,腳步略有些虛浮地走回床邊。
得,還得套被罩鋪床單。趙昭揪了揪被罩的一角,突然有些惱火,對被罩說:“你說你幹得那麽快幹嘛!”
揪完了他又有些抱歉,把無辜的被罩撫撫平,然後一頭紮進去,又開始重複那糾結了無數次的思考回路中。
“這家夥,以前也沒少跟女生被傳過緋聞啊,怎麽就突然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了呢?”
“雖說只是傳傳,沒有真的跟誰談過,誰叫那時候家裏管得嚴,學校更是心理變态嚴防死守的……”
“所以肯定還是大學裏被帶壞了吧,說什麽天生的,鬼才信。我跟他認識這麽久,怎麽一點兒都沒發現?如果真是天生就喜歡男的,也該第一個找我吧,哪兒還輪得到師兄。”
“被誰帶壞了呢,絕對就是歐浩師兄的錯,肯定是他魅力太大了,才讓他走上了彎路。”
“說什麽不喜歡,嫌師兄花心渣渣都是借口啦,肯定還是喜歡的,不喜歡怎麽可能被掰彎啊。要不是由愛生恨,幹嘛現在對師兄一肚子氣,連只被睡了一晚上的床單都要消毒水泡。”
“他還是喜歡歐浩師兄那樣又高又大,帥氣陽光的類型。說起來以前學校裏,也不是沒有這種類型的,怎麽就不記得這家夥那時候有沒有瞄着他們看呢?”
“不過,他們夏天打球都光膀子打,想看都不用偷偷瞄,光明正大随便看啊!興致上來借機摸兩把也沒啥問題啊?”
“不行,放他出去打球太危險了。說起來,打籃球只是光着上半身,去澡堂可是……”
“澡堂……”趙昭把頭埋到枕頭裏,幾乎憋得自己喘不上氣。
澡堂什麽的小時候經常一起去,他還拉着蕭天一起比小弟弟,打水仗,丢肥皂。好吧那是小時候,可長大後呢?還是沒少一起住一起睡一起上廁所一起洗澡……”
別說光着膀子,就是洗完澡光溜溜地裸奔出來也有好幾次,當着面換衣服更是數都數不過來了啊!自己在聽見蕭天半夜跟歐浩聊天那次之後,已經盡量收斂了,可是那之前完全沒顧忌,已經被看光了不知道多少次啊!
“不行!他得要負責賠償。”趙昭把頭從枕頭裏拔/出來,大口喘着氣,還拿拳頭砸了好幾下枕頭。
“說賠償什麽的,可是他好像完全對我沒啥想法啊。那出差之後也試驗了好多次,也沒抓到過他眼睛不老實亂瞟什麽的,一起擠着睡幾次,也該咋樣咋樣,沒出現過啥問題。所以小天還是對我沒興趣吧。”
“個子矮?身材差?沒肌肉?還是太熟了沒感覺?”
“不可能!這家夥肯定喜歡過我,可是嘴上卻死不承認啊,氣死人了!”趙昭毫不猶豫地跳過推理過程,下了結論,哪怕他暫時還沒找到任何可以支撐此結論的證據,他也理直氣壯的深信不疑。
他覺得自己的直覺是不會錯的。只不過今天向蕭天的求證過程很失敗。原本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談談,讓蕭天把所有的情況都交代了,結果啥也沒談出來。
“真是的,說了從頭講,可是根本就沒從頭講啊,繞來繞去,說的都是我已經知道的。小天這家夥太奸詐了,好像說了很多,但是什麽關鍵的都沒有。”
“你就說句‘當年我還喜歡過你’證明我沒猜錯不就完了嗎?說出來對大家都好嘛……”
趙昭越想越不甘心,掏出手機,給蕭天發了條短信。“你大學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等了幾分鐘,短信回了過來。“有。”
趙昭打了幾個字,“男的?”然後删掉。又打了幾個字,“是我嗎?”然後又删掉了。“剛才交待的時候怎麽瞞着不報?”繼續删掉。
不知道糾結了多久,他把手機扔在一邊,然後一躍而起,打開了門。
走出兩步後,趙昭突然停住了,他看見院中的樹替他擋住了撲面而來的夜,樹影在燈下搖晃。
他鬼使神差般走到的樹下,用手撫摸着粗糙的樹皮,又轉過身去,背靠着樹幹。
蕭天的窗口黑漆漆的,就如同沉默着的手機屏幕。他依舊沒有發送短信,手機也沒再響起。他也不知道,一牆之隔的人,究竟是睡了,還是依舊在等他的回音。
一只蚊子嗡嗡地飛到了他手臂上,被他啪地一拍。
清亮爽脆的清音,仿佛響在了他心上。趙昭握緊手機,快步走到蕭天屋門口,他轉了一下門把手,門鎖了。
但趙昭聽見門裏人趿拉着拖鞋的聲音,然後門開了。
“每一個看上去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逗比青年,都有一顆憂國憂民愁腸百結的心。”
目前尚未觀測到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