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滿意
不滿意
蕭天剛拉開門,就見趙昭靈巧地從門縫中鑽進了門,然後一邊說“蚊子”一邊迅速關上了門。
然後蕭天就發現趙昭幾乎貼到了自己身上,撲面而來的一股熱氣,不知是屋外酷暑的餘溫,還是趙昭身上肌膚的熱度。他一面問“什麽事?”一面不着痕跡地退後半步,給兩人之間留出一點點空間,又伸手去按牆上的燈開關。
燈閃了一下就亮了起來,随即趙昭便哀嚎一聲“眼睛!”哀嚎聲還在回蕩着,趙昭已經伸手啪地一聲重新把燈關掉了。
說實在的,那一下燈亮得太突兀,連蕭天這個伸手開燈有所準備的人都覺有些晃瞎。那一閃而過的白光中,映照出了身前人的微微發紅的臉頰,臉上一雙帶着固執表情的亮閃閃的眼睛,閃耀得仿若幻覺。
幻覺并未随着燈光一齊消逝,他身前的溫度和氣息,依舊濃郁得揮之不去。
蕭天的心跳也猛然加快了,黑暗不動聲色地收繳了他的僞裝,讓他無意克制表情,收斂心跳。但他還是反應敏捷地替趙昭找了個借口:“怎麽了?是不是你剛才大敞着門,敞了老半天,屋裏被蚊子霸占了?”
說是這麽說,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捏了一下口袋裏的手機,那塊帶着溫熱的金屬靜默無聲。
總不會是因為,剛才的短信吧……
趙昭随口嗯了一聲,伸手撓了撓肩膀,“對呀,快被蚊子咬死了。”說着,他繞過蕭天走到床邊,大喇喇地雙手打開躺下去。
蕭天聳聳肩,對着鸠占鵲巢的趙昭問道:“所以你是來霸占我床了?”
“啥叫霸占,這叫分享。”說完,趙昭把腳上的拖鞋啪啪一甩,兩只鞋一先一後落了地,然後又把懸在床邊的兩只腳縮到床上,整個身子往裏挪了挪,空出靠外的半張床,又伸手拍了拍:“這不是還有一半兒麽?”
蕭天哼了一聲:“誰要跟你擠,我還是帶着蚊香花露水去戰蚊子吧。”說完,他借着手機的光,伸手去拿床頭的花露水,卻被趙昭按住了手。
蕭天的手心握住了冰涼光滑的瓶體,手背全被溫熱覆蓋,那反差讓他不知所措。溫熱一觸而離,轉而去奪瓶子。
趙昭搶到了花露水,兩手抱着瓶子不放。蕭天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給你先用,用完了給我。”
趙昭把瓶口潦草地往身上被咬的地方甩了甩,卻依舊不還瓶子,蕭天伸手把瓶子拿過來,兩人拽了兩下,僵持了幾秒,畢竟還是蕭天站着好用力,把瓶子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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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天帶着得意哈哈笑了兩聲,努力表現得就像是平常裏普通的打鬧一樣。但他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後的人說:“不許去。”
“嗯?”
“床單濕了,床睡不成。”
“不是吧,你尿床了?”
“滾!你才尿床……水打翻了……”
“那我把褥子拿去晾着,睡席子。”
“我那屋子蚊子很多。”
“我點蚊……”
話沒說完蕭天就頓住了,因為趙昭從後面拽住了他的衣角,大聲吼道:“蕭天,你他媽就是個膽小鬼!你敢不敢看着我說話!”
還來不及讓蕭天想明白這句沒頭沒尾的指責從何而來時,趙昭的另一只手圈住他脖子,拉着他轉過身來,又把他的頭狠狠往下拉。
蕭天一手還拿着花露水瓶子,另一手雖然空着,可以撐在床上維持平衡,但他怕亂中按到趙昭身上,一猶豫沒找到撐手的地方,就失去平衡向床上跌去。
只聽碰的一聲,他和趙昭的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擦!你是想要同歸于盡嗎?”蕭天疼得話都說不明白了,他額頭鼻子牙都磕得不輕,而在下面被撞的趙昭只會更嚴重。
只聽趙昭已經說不出來話,光顧着發出抽痛的“嘶嘶”聲。蕭天怕他撞到哪兒,想去仔細看看,卻見趙昭把頭死死埋在枕頭中。他只好用哄小孩的語調輕聲說:“轉過來看看,有沒有撞破哪兒?”
趙昭一邊抽氣一邊說沒事,一邊還用手拽着他衣角不放。
“你放開,我去開燈。”
“不許去。”
“你跟燈有啥仇啊?難道哭了?怕我看見了?”
“不許開!”
見趙昭還有力氣喊叫,蕭天覺得他大概沒真傷着,便嘆了口氣,“好好好,不開。”然後他笑着推推趙昭,說:“不會真是掉眼淚兒了怕我看見吧。我說你跟我有啥仇啊,非要狠狠撞這一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
“滾!你才哭了!”
“那我真滾了?”說完,蕭天扯了扯衣服,示意趙昭松手。
趙昭沒吭聲,但也沒松手,反而又往床的裏側盡力挪了挪:“小天哥,陪我一起睡吧。”
小天哥……
蕭天被這個稱呼擊中,僵立在地。
他隐約還記得兩個人還是小屁孩的時候,趙昭就跟他在身後,喊他“小天哥小天哥,等等我!”
趙昭是什麽意思?要證明他還是以前一樣,拿他當兄弟當哥們當親人一樣,就算知道他的取向,也一樣可以放心地跟他睡一張床?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剛才趙昭為什麽生氣地說他膽小鬼了,趙昭都不在乎了并且要拿出行動來證明他心無芥蒂,他還非要避嫌,實在顯得恨不領情很矯情。
只不過,這應該還不至于生氣到動手的程度吧。蕭天心中猶疑不定又不敢多想,側着身在床沿躺下後,又問道:“剛才撞那下真沒事?別明早起來發現鼻子歪了。”
趙昭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擡手碰了碰臉,擡起的手肘在蕭天的臉邊上擦過。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才說:“沒事,現在不咋疼了。”
“那就行。”
兩個人又開始沉默了,屋裏只剩下空調呼呼運轉的聲音,蕭天貼着床邊躺得一動不動,跟趙昭離開足有一個小臂的距離。
就在他放松精神,剛有一絲倦意襲來的時候,趙昭突然問:“是誰?”
“什麽是誰?”蕭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說在大學之前也喜歡過人,是誰?”
蕭天心裏一激靈,想起剛才的短信,那一點困意也徹底消失了。
趙昭問:【你大學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他鬼使神差地迅速回複:【有。】
然後趙昭沒回複,然後蕭天覺得自己回複那一個字的勇氣只是胡亂發揮,再然後,趙昭一副被蚊子咬的慘兮兮的樣子沖了過來,他覺得那條短信根本就被湮滅在了數據海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打出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字,僅僅是因為不想說謊?蕭天終于感覺到了自作自受,那宛若魔咒的一個字,沒有得到重視和逼問他會暗自神傷,得到重視和逼問卻又如此窘迫。
他故作輕松地反問:“你拼死拼活地過來,就是為了逼我交待八卦啊?”
是啊,他經過了許多窘迫的場景,用輕松調侃的朋友語調來化解,他已經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
趙昭笑嘻嘻的回道:“對,我來逼問來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是啊,趙昭他也從來都很配合。
蕭天輕輕笑了一聲:“你先交待,我再交待。”趙昭說:“我可從來沒有藏着掖着,我暗戀過誰你都知道吧。”
是啊,他都知道,趙昭一旦暗戀上了誰,都瞞不過他的眼睛,稍問兩句會痛快地招供個清清楚楚。比如初中時那個短發的笑起來會露出虎牙的,高中時那個馬尾紮得高高,乒乓球打得很好的……
“那大學沒有?”
“确實沒有啊。該你說了,你以前喜歡的到底是誰?”
“這麽好奇?萬一你認識呢。”
“就是認識才要問,快說快說!”
“昭昭……我可以不說麽?我不想撒謊。而且……”蕭天長長地嘆了口氣,“而且你明明知道答案,卻非要逼我說出來,你從來不這麽強人所難的,這次是為什麽?”
“可是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趙昭的聲音越說越小。
“那你有沒有想過,說了之後要怎麽辦?”
趙昭嘟囔道:“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就當證明一下我猜的對不對。”
證明一下?通過我喜歡你證明你魅力無比?通過你沒猜錯證明你聰明敏銳?蕭天把冰涼的指尖覆到眼睛周圍,那裏有熾熱的血管在劇烈跳動,急需冷卻和撫慰。
“沒錯,都是以前的事。以前……我喜歡過你,這下你滿意了嗎?”
蕭天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冰冷了,但他已經不想再補充一些調侃輕松随意的內容了,他這樣做了太久,有些麻木,也有些倦怠了。
他不想圓場,但趙昭也沒有讓他等太久,他立刻聽見趙昭的聲音說:“不滿意。”
其實人的想法有時候挺難捉摸的。
一朋友曾因被好朋友夜襲未遂而絕交:“我拿你當兄弟你卻這麽對我?”但這位憤怒的“直男”,一年後卻跟另個男的在一塊兒了
還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彎了,另個是直的但各種鬧別扭,懷着一種“就算彎了也首先找我等我拒絕了你再找別人”的情緒而忿忿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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