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高三的時間過得很快。
遲悠恍惚裏只記得秋天的時候又和唐淨老遲去釣了兩次魚，冬天的時候下了場大雪，橋頭巷積雪深重，年三十的早上還穿着靴子陪老遲和老爸鏟雪，春天的時候那片爬山虎又綠了，郁郁蔥蔥地盛着暖陽，在風裏蕩着青綠色的波浪。
好像只是一眨眼，她起床推窗，瞥見對面院子裏盛開的一盆盆小花，已經是五月了。
小鄰居也是剛醒，揉着眼睛拉開窗簾，看見遲悠的時候還有點兒懵，隔着一個巷子的距離跟她揮了揮手說早安。
遲悠沖他一笑，轉身跑下了樓吃早餐。
高三的早自習提前了半個小時，一半是學校要求一半是大家主動，遲悠難得跟唐淨起床撞上，挺稀奇，也挺開心。
小鄰居跟個吉祥物一樣，遲悠看見他就覺得愉快，像穿破雲層的一縷光，能驅散掉很多迷茫和壓力。
遲悠到班上的時間和往常差不多，來了一小半的人，大部分都在背書，小部分在做題。最後的時間了，無論底子深淺的都在跟着拼一把了。
向萊平日裏和遲悠到班級的時間差不了幾分鐘，今天臨近打鈴了還沒有來，遲悠只當她是昨晚熬夜了今天睡過了點。
遲悠拿着古詩詞在背，後排的妹子有兩道不會的物理題來問她，她轉過身跟妹子把題目講清楚了，講完瞥了眼妹子放在桌角的小電子鐘。
早讀課已經過去一半了，向萊還沒有來教室。
遲悠有點兒擔心，摸出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人回。
她本來想着等下課了給向萊打個電話，結果打下課鈴前幾分鐘的時候向萊背着書包進來了。
神情恹恹，看起來挺喪的。
“怎麽回事啊？”她一坐下，遲悠立刻就問了。
“我爸，”向萊把書拿出來放桌上，說話也沒精打采的，“早上出門被摩托車撞了一下。”
遲悠驚了下，忙問：“不嚴重吧？”
向萊搖搖頭：“不嚴重，還好那車騎得不算太快，只有腿擦傷了，骨頭沒事，現在腫着在家休息呢。”
“那還好，”遲悠松了口氣，“我正準備下課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也沒回，我的腦內劇場都不受控制了。”
“沒事兒，這不又來到你身邊了嗎？”向萊笑了一下，遲悠看出來她笑得有點勉強。
向萊攤開英語詞彙表：“背書吧。”
遲悠看她這麽争分奪秒的，笑了笑，也轉過頭繼續背自己的古詩詞了。
她念了兩句詩，突然聽到耳邊向萊的聲音變了個調。偏過頭看，人已經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有抽泣聲。
哭了。
遲悠當向萊是後怕，忙在她背上拍了拍：“別怕，叔叔擦傷很快就能好的，你別亂想啊。”
她一哄，向萊哭得更兇了。
遲悠跟她認識好幾年了，還沒見她這麽哭過，一時有點無措，只能在她頭發上摸摸背上順順，說點兒轉移注意力的話，想讓她心裏舒服點兒。
向萊哭了挺久，下課鈴響了還沒停，坐附近的都注意到了，用眼神詢問遲悠是怎麽回事，遲悠擺擺手讓他們幹自己的事去。
向萊又哭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她這發洩般的一頓哭，遲悠剛開始不太明白，現在大概清楚了。
壓力大了，憋的，家裏人被車碰了下算是發洩點，終于憋不住了。
遲悠又在同桌的腦袋上揉了揉，哄她：“別哭啦，我抽屜裏有糖，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
向萊擡起點頭，遲悠忙遞過去兩張紙巾，她擦了擦臉，聲音還帶着剛哭完的啞：“糖呢？是新出的那個口味嗎？”
“以前的，新出的還沒來得及買呢。”遲悠失笑，知道她這是緩過來了，從抽屜裏摸了袋軟糖撕開上貢。
“我沒事，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突然想哭。”向萊捏了顆糖放嘴裏，可憐兮兮的。
“了解，”遲悠說，“壓力積攢着總需要發洩，隔壁班前兩天才離家出走了一個，警察都出動了，我們小向同學這波算是很懂事了。”
“唉，”向萊嘆了口氣，說話還有點語無倫次的，“我就是害怕，意外太多了，不确定性太多了，我還擔心我考不好，二模就沒考好，要是高考也這樣我不是虧嗎，天天起早貪黑的都成無用功了。”
遲悠拍拍她：“你想點好的，萬一你超常發揮了呢，考了個賊牛逼的學校，到時候你媽想來學校門口拉橫幅送錦旗你記得攔住啊。”
向萊給她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心情好了不少。
遲悠現在夜跑的次數減少了點，從之前幾乎每天都去到現在的隔天一次，今晚挺涼快的，晚自習騎車回家路上很舒服。雖然昨天跑了，但她到家還是換了身衣服，跟爺爺奶奶打過招呼，又去了她跑慣的那條路線。
今天在班上被向萊鬧那麽一出，弄得遲悠心裏也有點兒堵。高考的壓力嘛，是個學生多少都有，她一直覺得自己算心大的，可今天稍微一想倒的确是有點兒怕。
萬一，萬一。
平時再穩也敵不過上陣的一個萬一。
遲悠跑了一會，覺得腦袋漸漸空了，那些虛無缥缈沒意義的設想都随着夜風消失了，她這才舒服了些。快跑回路邊那個自動售貨機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了一點期待。
不知道今晚唐淨在不在那裏。
她這樣想着，速度不自覺加快了一點，售貨機出現在視線裏的同時，唐淨的身影也跟着一起出現了。
小鄰居抱臂倚在機子上，看見她跑過來了，吹了聲口哨。
遲悠嘴角一揚，小東西在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她放慢腳步走過去，唐淨俯身拿出來兩罐飲料，遞給她一罐：“怎麽今晚也出來夜跑了？你現在不是兩天一次嗎？”
遲悠把飲料接過來，揚了揚眉毛：“對我的夜跑規律摸得很準嘛。”
唐淨沒接這話，問她：“心情不好？”
遲悠喝了口飲料，聞言擡眼，嘴角噙一點笑：“怎麽看出來的？”
“直覺吧，”唐淨又靠回售貨機上，“你這麽有自制力又規律的一個人，偶爾打破規律，肯定是有情況。”
“這麽了解我，”遲悠笑了笑，垂下手，“算是吧，高考前，難免的。”
她也不瞞唐淨，嘆了口氣說：“我二模考得不太好，作文離題了，年級裏掉了三十多名。”
兩人慢慢往回走，遲悠繼續說：“好氣啊你知道嗎，離高考就這麽點時間了，我居然還能在二模這種重要的大考裏犯這種錯誤，想想真的煩躁。”
她說完發洩般的灌了口飲料，咽下去的時候發出一聲響，跟灌酒似的。
“我這話也就跟你講講，好賴也上了年級榜，要在班上嚎自己考差了指不定要被怎麽毒打。”
她又說了點別的，唐淨在一邊安靜聽着，偶爾應兩聲，當負能量垃圾桶當得很是稱職。
遲悠說完了舒服了，伸了個懶腰沖唐淨笑：“又是元氣滿滿的刷題夜，謝謝唐淨同學聽我說廢話。”
“不是廢話，”唐淨把兩人喝完的飲料投到路邊垃圾桶，“你說話我喜歡聽。”
他說完覺得不妥，又補了句：“我喜歡你的聲音。”
還不如不補。
遲悠聽笑了：“小嘴恰了蜜。”
走到家門口，遲悠停步，跟唐淨道晚安。
她突然想到了去年的五月，小鄰居在這個地方抱了她一下。
還學她的話，說擁抱是道別的意思。
時間真快啊，遲悠在月色下打量唐淨。
他更高了，褪去青澀，輪廓也更加分明，不笑的時候真的像一個大人了。可笑起來的時候又還是那樣，幹淨的、清新的，叫人覺得舒服。
她這樣想着，眼睛不自覺彎了彎。
身前的少年像是看穿了什麽，微微笑着，上前一步，再一次擁抱了她。
這次的時間更長一些，遲悠愣愣的，唐淨在她耳邊輕聲笑：“這個擁抱是鼓勵的意思，加油。”
他說完松開了手，後退兩步朝她道了晚安，轉身回了屋裏。
遲悠今晚的學習很有狀态，她寫了一張數學試卷，從第一道選擇題到最後一道大題都很順利，連稍微卡住她一點的地方都沒有。寫完試卷她又找出了之前買的作文素材，想在睡前背上幾頁。
唐淨翻了個身，迷糊着醒了過來，他随手摁亮床頭的手機，眯着眼睛看了下時間。
快到夜裏兩點了。
他起床去了趟廁所，回房間的時候下意識掀了下窗簾，發現對面的燈居然還是亮的。
遲悠還在看書。
唐淨垂下眼眸，他知道遲悠很努力，但這樣熬既對身體不好也會影響第二天的狀态。
遲悠背素材背得興起，難得對語文來了興趣，忘了時間，往日她刷題再遲都不會超過一點。還是突然震動的手機提醒了她。
遲悠繞到床頭把手機拿過來，這才發現居然快兩點了，這麽大半夜的，還有人找自己呢。
她劃開微信，看見唐淨發過來一條消息。
——開窗
遲悠有點兒詫異，但還是快步走到了窗前。
兩個房間都開了燈，拉開了窗簾，巷子中間的這一塊就亮了。
遲悠就着光看清了伸到自己面前的一截魚竿。
唐淨在對面窗臺把魚竿往上提了提，遲悠這才看見了魚線上綁着的一包東西。
她剛把東西拆下，唐淨就收回了魚竿，關窗戶拉窗簾熄燈一氣呵成，十分冷酷。
遲悠愣了下，低頭看手上的東西，是一包糖，上面貼了個便利貼。
便利貼上有唐淨寫的一行字。
——新口味軟糖，吃完趕緊睡。
唐小淨，深夜魚竿撩妹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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