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向萊走到停車區的時候還有點發懵,在臉上摸了摸,嘆了口氣,像是終于回過神了,喊了聲:“我好氣!”
“氣屁,又沒打着,”遲悠彎腰給車開鎖,“再說了,你剛那頓損不是挺帶勁的嗎?”
向萊湊過去,腦補起自己剛剛仗義執言的英姿,心情揚了點:“你那一腳是真的牛逼,按狗血劇裏演的都得是巴掌落下來之前抓手腕,遲哥不愧是遲哥。”
剛趙冬意動手的時候遲悠拉着宋晴離得有兩三步遠,只好一腳踹她手腕上,這人自己氣急了又被踢了下,沒站穩踉跄着摔花臺裏了。
遲悠估着力氣沒怎麽使勁,本來只是想阻止這一巴掌,誰知道效果拔群,看起來就像是她一腳把人踹飛了。
趙冬意旁邊那兩妹子也傻了,急急忙忙去花臺裏扶人。廁所旁的小花臺裏也沒種什麽,花春天開過這會早謝了,也就剩個土多,這一摔疼沒多疼,也就髒了點。
遲悠看着那邊手忙腳亂拍頭發拍衣服,拉着宋晴和向萊走開了。
“那怎麽辦,你跟傻了一樣人都打上臉了動都不動,”遲悠在向萊臉上摸了一把,裝得十分輕佻,“當着我面打我對象那我可不能忍。”
向萊感動配合:“我就知道哥哥會保護我的。”
她感動完了又有點憂愁:“宋晴也太好欺負了,被人那麽說都一點不反抗。”
她們從廁所那邊走遠之後,宋晴低聲說了句謝謝就抱着書包跑開了,被諷刺完沒哭也沒抱怨,安靜沉默的像個沒情緒的透明人。
這反應遲悠再熟悉不過。
“習慣了吧,”遲悠騎上車,車把上的小貓貼紙揮着爪子,她有點煩躁的情緒被壓下去,生硬地轉移話題,“今晚早點睡,明天早上要坐車。”
明天是國慶第一天,說好了去隔壁市的古鎮玩,要趕早上的第一趟車。兩人騎到岔路口分手的時候向萊問了句:“明天還帶小學弟嗎?”
遲悠朝她揮手:“二人世界。”
向萊也揮,騎着車扭頭:“寶貝明天見。”
遲悠前兩天夜跑碰見唐淨,閑扯的時候問他十一放假什麽打算。周奶奶跟着廣場舞大部隊去溫泉山莊,遲悠原以為唐淨會回海市一趟,畢竟七天呢,再後面想回就只能等寒假了,結果唐淨毫不猶豫地說他和奶奶一起去山莊,錢都交了。
遲悠沒想到還有這個選項,愣了愣才想起來郝主任說能帶家屬,老遲就是被捎上的。
小孩樂意和一幫老頭老太太出去玩也是很難得,遲悠不客氣地把自己家那老兩口.交給唐淨了,叮囑他照顧照顧,幫着拿拿東西。
十一只要算個景點的地方人都多的爆表,趕第一趟車去古鎮的時候已經人擠人了,盡管兩人做好了心理建設,但還是沒忍住操了幾聲。
遲悠和向萊本來準備待四天,古鎮玩過再去浪一浪周邊找找好吃的,無奈被擠得實在沒脾氣,買瓶水都要排隊,第三天的時候沒忍住拖着包回來了。
唐淨倒是自在,早有先見之明地帶了一書包作業。
老頭老太太也就第一天玩得來勁,跑山上逛,唐淨作為唯一的年輕勞動力,負責拎水拍照,之後的幾天廣場舞團都在山莊裏下棋打牌。唐淨一個人樂得自在,縮在房間裏看書刷題,晚上出去泡個溫泉,拿手機看看寵物店給他發來的軟糖小視頻,陪玩陪得十分滋潤。
五號的時候返程,唐淨坐車上刷朋友圈,看遲悠發了條動态:老遲再不回來我就要炸廚房了
配圖是一盤糊了的炒土豆絲。
唐淨覺得好笑,把手機遞給前排遲爺爺看,遲建軍老同志正在閉目養神,睜眼看了下遲悠的傑作,嘲笑道:“小遲也不知道遺傳的誰,反正我是一手好廚藝。”
旁邊郝主任冷笑了一聲。
老遲同志繼續閉目養神。
唐淨縮回位子上,給遲悠評論:我們已經在車上了
遲悠秒回:期待晚上的大餐,菜我都買好了
回原城之後,三個老人家先打車回橋頭巷了,唐淨去寵物店接貓。軟糖這半個多月長大了一點,黏人的不行,見到唐淨就撒着嬌往手上蹭。
回去的時候恰逢飯點,小巷子裏飄着一片菜香,唐淨先回家把軟糖安置好,洗了把臉去了對面。
遲爺爺昨晚就發話了,讓今天回來去吃晚飯,出了趟遠門,得自己給自己接個風。
唐淨進門的時候老遲正在廚房忙活,兩奶奶坐沙發上看電視喝茶嗑瓜子,唐淨打了個招呼走進廚房,遲悠正在水池邊洗菜。
唐淨說:“我幫幫忙。”
“回來啦,”遲悠扭頭看他,笑着把水龍頭關上讓了位,“你來洗,正好我上個廁所。”
一趟玩下來,唐淨和鄰居老兩口混熟了不少。老遲做菜喜歡一個人自由發揮,唐淨菜洗完就被毫不留情地轟出了廚房。
遲悠剛從樓上下來,手裏拿了個盒子,看唐淨被推出來,廚房門無情關上,笑着招手:“過來,給你帶了個小禮物。”
“還有禮物啊。”唐淨有點驚訝,接過那個小盒子,打開是一個貓咪風鈴,陶瓷上面寫了“糖淨”兩個字,他估摸着是軟糖&唐淨的縮寫。做工很是有點粗糙,顏色上得奇怪,貓咪的胡子都畫歪了。
“古鎮嘛,賣的都是小商品市場批發的東西,”遲悠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笑着解釋,“所以我就去那邊的手工店自己學着做了一個,雖然醜,但全球僅此一個。”
“謝謝小遲姐,”唐淨搖了搖下面墜着的小鈴铛,“還是可愛的。”
搖完輪到他不好意思了,低聲說:“我都沒給你買禮物,那邊實在沒有什麽……”
“沒事沒事,”遲悠擺擺手,“你把兩老頭老太太拖回來我就很謝謝你了,剛老遲還在誇你呢。”
唐淨說:“不客氣,應該的。”
說完兩人沉默無話,沒過幾秒一起笑開了。
遲悠從桌上拿過一把瓜子,勻給唐淨半把,眼裏漾着笑:“這對話好官方。”
唐淨抓了把頭發,單邊的小梨渦淺淺浮出來,看着遲悠無奈道:“明明才幾天沒見。”
遲悠問他:“作業寫完了嗎?老遲說你很認真,晝伏夜出的,白天淨躲房間裏學習了。”
“都寫完了,你呢?”
“也差不多了,還有張數學卷子今晚搞定。”
“那……”唐淨猶豫着問:“我和遲爺爺約了明天去釣魚,你要不要一起?”
遲悠下意識往廚房瞅了眼,玻璃門擋着,老遲正往鍋裏倒油,她一口答應:“行,正好我也好久沒陪老遲去釣魚了,他愛去郊區那一塊,就上次咱們撿小貓那邊。對了,你的貓這幾天怎麽樣啊,沒見着你生氣沒?”
話題聊開了,之前那點兒拘謹就消失了。沙發上坐着兩老兩少,廚房裏老遲哼着小歌快樂颠勺,和諧融洽的中國好鄰居模板。
菜做好了遲悠和唐淨搶着去端,兩人手一起伸向裝紅燒肉的盤子,一個搭上左邊一個搭上右邊,老遲一筷子把遲悠手給打下來:“別給我搶摔了,燒了半天,小遲來端湯。”
飯桌上郝主任和周奶奶一直在聊她們舞團裏的八卦,哪個老頭和哪個老太太對上眼了,兩個老伴都死了多少年了,撮合撮合在一起做個伴也不錯,聽得老遲直翻白眼,讓郝主任別多管閑事。
遲悠小聲跟唐淨說:“周奶奶精神比剛來時候好多了。”
唐淨點頭,也小聲說:“現在天天都有事做,我有天下晚自習了她還在客廳裏練舞步,進門給我吓了一跳。”
遲悠想到那場面,沒忍住樂了好一會,她盛了碗湯,撈了兩個丸子放唐淨碗裏:“老遲別的不說,這個肉丸搓得真的是一絕。”
唐淨低頭嘗一口,笑着比了個大拇指。
“你倆在嘀嘀咕咕傻樂什麽?”老遲管不了兩個老太太,小的這邊還是能插上一嘴的。
遲悠說:“誇您呢。”
唐淨夾着丸子說:“真的,遲爺爺做菜太好吃了。”
愛下廚的人最愛別人誇自己做的東西好吃,老遲聽得很樂呵,筷子往桌上一指:“多吃多吃。”
吃完飯唐淨搶着刷碗,被郝主任轟上了樓,讓他去玩電腦,她跟周鳳說:“你這個孫子怎麽這麽懂事。”
周鳳嘆着氣:“不懂事能陪我這個老東西回原城?小小年紀的,心裏不知道裝了多少事。”
唐淨還是第一次進遲悠房間,站門口有點兒手足無措的。
遲悠幸災樂禍:“被郝主任罵了吧,哪有來做客還刷碗的,小朋友客氣過頭了。”
他語氣很乖,走到窗邊說:“知道了,以後不這樣了。”
兩人的窗戶隔了一條巷子,唐淨窗簾習慣半開着,從遲悠這邊看過去,能看見書架頂端那個藍色的大地球儀。
他嘀咕:“原來從這邊看是這樣的。”
遲悠聽見了,也倚到窗邊,打趣道:“放心,看得不是很清楚,你換衣服什麽的不用擔心。”
唐淨不知道怎麽接了,撓了撓頭發,說:“沒,不是……”
“哦,”遲悠繼續逗他,“那就是可以看。”
唐淨放棄了這段對話,耳朵有點發燙,他下意識摸了摸,踱到了遲悠的寫字桌旁邊。
桌上攤了張寫完的英語卷子,閱讀理解上畫了不少線,還有遲悠備注的生詞意思,看得出來寫的很認真。桌拐角上放了個玻璃罐,裏面裝了大半罐零食,小袋包裝的軟糖和各種梅子。
“我寫作業的時候嘴裏愛含點東西,”遲悠看唐淨視線放在她零食罐子上,走過去把罐子往他面前一推,“想吃什麽自己拿。”
剛吃過飯飽得很,唐淨只從裏面拿了袋溜溜梅,靠在桌邊撕開,發現裏面居然有兩顆,他“哎”了一聲,有點驚訝。
遲悠伸頭去看,感嘆道:“歐皇,我吃這麽多袋就碰上過一回。”
唐淨笑了笑,他很容易為這種生活裏的小驚喜開心,還拿出手機拍了張,發了條朋友圈留作紀念,紀念完拿起一顆扔進了嘴裏。他把剩下那顆遞給遲悠:“分享歐氣。”
遲悠接過來,很給面子,笑着說:“成了,我這回月考肯定蒙的全對。”
桌上筆筒裏放了兩枝紙折的玫瑰花,時間久遠泛着黃,唐淨想到那手工風鈴,問遲悠:“這也是你做的?”
遲悠含着梅子,聞言看過去,說:“其中一個,你猜。”
一枝皺皺巴巴的,花瓣上布着失敗重折的痕跡。一枝規規整整的,很漂亮,畫了一顆小愛心。
唐淨沒猶豫,拿出了那枝皺皺巴巴的。
遲悠贊賞道:“不錯,對你小遲姐的水平已經了如指掌了。”
“這一個呢?”唐淨把那枝好看的也拿了出來,看着那顆小愛心問:“不會是以前男生送的吧?”
遲悠無奈:“母胎solo,這我小學同桌的妹子送的,也是她教我折的。”
“小學啊,”唐淨回憶了下他的小學同學,現在聯系的都很少了,班級群也許久沒有動靜了,“你和這個女生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遲悠說,“她後來轉學了。”
一時無話,唐淨把兩枝玫瑰花插回筆筒裏,擡眼看見了對面牆上的身高貼,他走過去問:“這個準嗎?”
“準吧,我爸以前弄的,”遲悠也往牆那兒走,“你站直,我幫你看看,軍訓完就感覺你比來的時候長高了一點。”
唐淨貼牆站好,遲悠把手輕輕按在他頭發上往下壓了壓:“頭發太蓬了,不能作弊。”
唐淨笑了,問:“多高啊?”
遲悠看着牆上的刻度,比了比說:“一七六多點,不到一七七。努努力,多蹦跶多吃點肉,争取一米八。”
唐淨說:“那應該還是有希望的,我還小呢。”
之前不讓人家把他當小孩兒,這會兒提到長個子了又說自己還小呢,遲悠忍着笑在他頭發上拍了下:“是的呢,小朋友。”
唐淨又不好意思了,補充道:“心理年齡不小了。”
“哦,”遲悠問,“心理年齡多少,有三十沒?”
“沒……”唐淨往外走了兩步,繞到床腳那兒,一本正經地胡說,“也就十八。”
他這才看見遲悠的衣櫃旁放了一把吉他,擠在牆壁和衣櫃的縫隙裏,黑色的吉他包落了一層灰,一看就是許久未動了。
唐淨好奇:“你學過吉他?”
“初三暑假的時候去我爸朋友那兒幫忙,樓上有個吉他班,”遲悠到衣櫃邊把吉他包抽了出來,“然後發現我實在沒有樂器方面的天賦,學了一個暑假還是只會彈那兩首。”
唐淨問:“小星星和多年以前?”
遲悠笑了笑:“你懂我。”
她把拉鏈拉開,外面一層灰,裏面的吉他還是嶄新漂亮的。原木色,遲悠在弦上撥了下,發出一聲響。
唐淨說:“要調音了。”
“我哪裏會調啊?”遲悠擡眼看向唐淨,問他:“你鋼琴彈得好,吉他呢?”
唐淨說:“你怎麽知道我彈鋼琴?”
遲悠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之前翻過你朋友圈,看你拿過獎。”
唐淨把吉他接過來,坐到遲悠房間的小沙發上,邊說着邊給吉他調音:“鋼琴是從小學的,吉他是半路出家,沒練多久。”
遲悠坐床上看着他,突然說:“你手也很好看,和你媽媽一樣。”
她話說出口才覺突兀,補充道:“我小的時候見過阿姨,就是她來接唐爺爺周奶奶去海市那次。”
唐淨低頭調弦,說:“那次我也來了。”
“我記得,”遲悠說,“你問我爬山虎春天的時候會不會開花。”
屋裏一時安靜,燈光明亮,在細軟發絲上投下光暈。唐淨突然擡眼看過來,他睫毛很長,眼神清澈,總帶着小孩子的無辜和純真,拇指在六根弦上一劃而過,帶出一串流暢好聽的聲音。
“調好了。”
遲悠說:“彈一首?”
唐淨想了想,低頭撥弦,夜風裏吹來小情歌熟悉的前奏。
原中廣播站的妹子是蘇打綠鐵粉,每晚上自習前的那段時間,學校總會放一遍這首歌。
小學弟彈得随意輕松,偶爾朝她看過來,嘴角一點笑意。琴聲流淌,他和那琴聲一樣,幹淨的,單純的,讓人很容易想到初夏雨後的一片葉子。
遲悠看着他,像一個最認真的觀衆,晚風吹動窗臺上的小花,她思緒漂浮地想:原來彈吉他的男生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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