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外
意外
回家之路的确是很不容易。來這裏之前所有的知青都鬥志昂揚，說好要建設祖國的大好河山，為自己的人生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時候知青們都是激情飽滿，做啥事都有勁。可現在呢，過去了那麽幾個月，他們是把前面十幾年的苦都吃完了，剩下的就只有悔恨的淚水。怎麽辦？還能怎麽辦，當然是都在積極的想辦法回城了。
就她所知，許多人為了回城都在背地裏搞小動作，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麽龌龊事都做出來了。趙文婷也不想把自己傷成這樣，可是不這麽做能和他們争嗎？
這天李樹苗拿着自己在老鄉家煮好的魚湯過來看趙文婷，剛進門就看到趙文婷睜着眼在床上看天花板，她說：“好點沒？不會發燒燒糊塗了吧？”
趙文婷趕緊起身，她說：“沒呢，就是在想事情。”
李樹苗把魚湯盛出來，小心翼翼的遞給趙文婷，說：“這可是陸明承專門去河裏捕的，我熬了好幾個小時呢，你嘗嘗，入味沒。”
趙文婷嘗了一口，還真好久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開葷的感覺不錯，幫我謝謝他。”
李樹苗說：“要謝你自己謝去，人家可不止幫你這些。”
趙文婷挑眉，說：“他這幾天都在門口堵書記？”
李樹苗說：“那可不。”
唉，誰要這名額這麽難要到呢。
趙文婷說：“我聽瑞瑞說，書記好像已經定了我們隊裏的人，是郭敏麗吧？”
李樹苗冷哼了一聲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然爬到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床上，害臊不害臊？”
她一路吐槽，這郭敏麗是他們知青隊裏最不起眼的人，平時默默無聞，話也不多，也不太合群，經常獨來獨往，在生産隊裏也沒什麽朋友。本來這也沒什麽，下鄉的人都來自天南海北，不想和這批人認識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讓李樹苗不服氣的是，憑什麽郭敏麗得到了這樣的名額呢？不是說排擠她，而是她在地裏幹活也并不是很出色，有時候甚至還會拖後腿，就這樣的人，怎麽就能成衆多的人裏面拿到回城探親的名額？別說李樹苗不服，其他人也不服啊。
“沒查清楚的事別亂說，都是一個隊裏的同志。”趙文婷皺眉，好心提醒李樹苗。
郭敏麗為了回城進了書記家的事，那是有人親眼看見的，她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出來時衣服都沒穿好，急急忙忙就走了，這不是和書記幹了茍且的事還能是什麽？但趙文婷不讓李樹苗說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這次是鐵定要走的，那就會影響到郭敏麗，如果讓她聽到和趙文婷玩得好的人都在說她的壞話，她會怎麽想，以後保不齊就會成對立面。
趙文婷招呼李樹苗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樹苗說：“這能行嗎？”
趙文婷說：“不能行也得行，勝敗在此一舉了。”
沒過多久，李樹苗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從懷裏拿出一個杯子，裏面全是冰塊。
“就知道我李姐辦法多，冷庫有熟人吧？”趙文婷說。
李樹苗嘆氣說：“我這次是為了你們啊啥也豁出去了，有個看冷庫的人之前追過我一陣，我都不愛搭理他的。”
可是為了趙文婷，李樹苗主動去和他聯系，并且要到了冰塊。
趙文婷看到李樹苗杯子裏這來之不易的冰塊，咽了咽口水。
她拿了過去，像是做了很長的思想工作，終于把冰塊塞到嘴裏。
李樹苗都不忍直視了好嗎？這女人真是瘋子。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放心，我是不會出賣你的。”趙文婷說。
她為了要回家拼勁全力。像她現在這樣，病情還能在鎮上這樣的醫院控制，大不了就去縣裏，可是這不是趙文婷所想，她要造勢，她還要更加折騰自己的身體，這樣一來組織上就不得不放行。
李樹苗說：“我才不怕呢，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這樣吃冰，你不怕以後生不了孩子啊？”
不是李樹苗誇張，這是真的。現在趙文婷本來就是發燒，腳還有傷，這要不是不注意随時會出大問題啊，她這裏還吃那麽多冰就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趙文婷說：“這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只想回家。小紅現在怎麽樣了？情緒穩定了嗎？”
她揉揉眉心，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李樹苗搖頭，她說：“我勸她做掉孩子，她想聽我的，又舍不得，你說這怎麽辦？”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緊迫，要是再猶豫估計就要被人發現了。還有這孩子留下來做什麽呢？只會給小紅帶來無窮的煩惱。而且沒有父親的孩子以後能幸福嗎？
這一點趙文婷最有發言權，她是站在李樹苗這一邊的。可是她也當過母親，能感受到孩子在腹中時的那種感受。每一天她都能感受到孩子的成長，特別是當時她反應那麽大，不止孕吐，下面還流血，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先兆流産。都不知道那幾個月是怎麽過來的，趙文婷脾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暴躁，她把陸明承當成炸藥桶，把一切罪名都推在他身上。她說如果沒有他，她就不會受這麽大的罪！可是趙文婷嘴上這麽說着，可是她還是沒有去醫院做掉這個孩子——沒錯，當時陸明承看到趙文婷過得這麽慘就把心一橫，提出要帶趙文婷流産。兩口子都走到醫院了，趙文婷一咬牙還是轉身回了家。她真的舍不得孩子，這個孩子一直在跟她努力，保胎那麽不容易，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可是這不是都挺過來了嗎？趙文婷覺得肚子的娃是能聽到她的心聲的，她不想放棄，這麽好的戰友，和她同生共死的戰友，她怎麽能輕易放棄？
現在想想，為什麽她沒有下狠心做掉孩子可能還是因為對陸明承有感情。她覺得他們至少還有一個完整的家，雖然後面啪啪啪打了她的臉。
可現在李小紅這樣，先是她未婚，二是呂連順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之前不能嫁，現在就更不能嫁了。
所以不能再拖了，時間再長點，她更會舍不得。
趙文婷說：“舍不得也得舍得，你就說這孩子生出來一沒吃的二沒穿的，生出來幹嘛？和她一起受苦嗎？”
李樹苗為難的說：“這樣太直接了吧，我怕她會接受不了。”
趙文婷笑了笑：“當然不能這麽說。就說孩子會知道她的苦衷的，現在送孩子走，等到她順利回城，在城裏找到一份工作，認識一個好人家，再好好備孕，迎接孩子回來。比起在這裏食不果腹還要受人鄙視的生活，不用說也知道哪個更好吧？”
李樹苗點頭，她說：“還是你會說話，我這就去勸勸她，要是我勸不過，我就再帶她過來看你。”
趙文婷摸着頭，她剛吃完幾個冰塊已經很不舒服了，她說：“最好是能勸好，我這裏只要回城，就想辦法把她也帶走，到時候她可別說不去，不然我可真沒啥辦法救她了。”
李樹苗拍了拍她的被子，說：“好咧，我這就去和她說，你好好躺着，這場仗還沒分出勝負來呢。”
趙文婷說：“行。”
半個小時後，趙光亮從食堂給趙文婷打飯過來，這剛進門，飯盆就摔了一地，他大聲呼救醫生：“醫生，護士，我妹妹沒呼吸了，你們快來啊。”
就這樣，趙文婷成功引來了一次大營救。
而那一邊，在陸明承和佟瑞瑞的組織下，一大批知青沖進了書記辦公室，說一定要為趙文婷主持公道。
書記指着陸明承說：“陸明承，你們是不是要造反？來我這都多少回了，你們都想被抓起來嗎？”
陸明承說：“書記，我們就是想給趙文婷讨個回城名額，她都那樣了，你就通融一下，把這次的機會給她吧，給了她，我保證我們一定好好幹活，絕對不會再來煩您了。”
書記說：“胡鬧，我是這麽容易就被你們威脅的嗎？陸明承，你好歹也是上過進步知青榜的人，怎麽還帶起這種歪風邪氣了？再說了，人員我們已經定了，怎麽可能會輕易為你們改變？那要是都這樣的話，只要有個傷風感冒，我是不是都得批你們的假？要是全國各地都像你們這樣，那還要什麽上山下鄉，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了。”
陸明承說：“書記，這次有什麽錯你都可以認在我頭上，但趙文婷上次帶頭滅火，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她受傷的地方可不止一處，整個右腿都是傷，醫生都說了，要是去得再晚點可就要截肢了。像她這樣的知青，隊裏不開表彰大會也就算了，讓她回個家應該不難吧？書記，您可不能讓大夥寒心啊。”
陸明承說完，他身後的人都跟着起哄。
這些人都是陸明承的好兄弟，陶亮是叫得最兇的那個。
佟瑞瑞拉着李小紅，還有其他兩個也和她們玩得不錯的女知青在旁邊附和着。
佟瑞瑞說：“書記，看在文婷病成那樣的份上，您就發發慈悲，讓她回去吧。“她急得差點哭出來。
看着這麽多人圍在這裏，書記的心裏能好過？表面上是請願，實際呢，還不是想要靠着輿論在壓他？越是這樣，這書記的心裏就越是憋着一股氣，他說：“這事我已經和上頭說過了，他們批不批不是我能左右的，你們啊趕緊回去做事，別在這裏瞎轉悠了，要是再這樣，可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李樹苗這時候沖進來，對着書記說：“書記，我剛從醫院回來，文婷剛才都進手術室了，醫生說她要是再不醒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你們能不能讓文婷回家……”
她都差點跪下來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開始鬧哄哄的議論着。
眼看着局勢越來越不受控制，書記大喊道：“陸明承，趕緊帶着這些人離開，這裏不是你們說了算的，不然我就叫警衛了！”
他想用官位壓住他們，卻不想下一秒陸明承就做了一個舉動。
趙文婷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張立達，她環顧四周，其他人呢？
她暗罵趙光亮這時候為什麽要撇下自己，留個男人單獨和她在一間屋子裏，是心大還是腦子有坑？
在心裏把自家哥哥罵了一百遍之後，趙文婷就說：“呃，張大哥，你來了有多久啊？”
張立達說：“剛來，你哥讓我在這裏看一下你，他說你的行李讓佟瑞瑞給你收拾好了，他過去拿來就好。”
趙文婷說：“還這麽麻煩做什麽，我又不是要長期在這裏住院。”
她還想回家呢，這趙光亮到底能不能分清主次了？
張立達突然笑了，他說：“你都燒得那麽糊塗了，醫生可是三令五申讓你好好養病，而且是哪也不能去，直到病好了才行。”
啊，不是吧，難道自己搞砸了，變成重點保護對象了？
那這還怎麽走啊。
趙文婷立刻從床上試圖爬起來好展現她其實壓根沒事，可全身是真的沒力氣啊，坐起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得厲害，差點眼冒金星撞到床沿上。
張立達想扶住她，卻被她直接拍掉。
她咬着牙，直說：“別扶我，我能行。”
張立達說：“趙文婷，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嗎？”
等等，這話題是不是轉移的有點快，怎麽又趕上表白專場了？
她說：“可能是因為我有點傻。”我就不該沒事就招惹你啊，直接和你說你不久之後就會死，然後讓你自生自滅不好嗎？
看到趙文婷翻着白眼一副放棄治療的樣子，張立達笑了，他說：“我就喜歡你這古靈精怪的性格，和你生活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啥？有趣？說你天真你肯定不相信，和她在一起那就是人間煉獄，沒一天好日子過的。
這人是怎麽會有這種奇葩想法的。
真想挖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
趙文婷說：“你就想想吧，我打算這輩子單身。”
張立達說：“好巧，我也是這麽打算的，要不然咱倆一起住，畢竟同病相憐，相互扶持也好啊。”
這人，什麽時候臉皮比城牆還厚了，是誰給他的自信又重新在她面前提這事的。
趙文婷自覺沒給這人什麽暧昧訊號啊，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兩人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趙文婷的臉都已經很臭很臭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文婷，你不是想回去嗎？上面批了，你明天就可以和你哥哥回家住一段時間了。”張立達說。
天吶，趙文婷感覺自己在坐過山車，她都恨不得給張立達一拳，好問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
張立達說：“百分百是真的，你可以回家了，書記批準你可以和你哥哥回城養病。”
趙文婷沒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麽順利，她說：“太好了，我終于可以回家了。”
這一刻，趙文婷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她舒了一口氣，然後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張立達說：“回去之後可以去我媽媽的醫院，讓她幫你好好看看。”
趙文婷趕緊說：“不用了，不用了，我這個好好養養就行，不需要麻煩阿姨。”
張立達說：“你這不會是在避嫌吧？”
噗，這人！
趙文婷說：“還是注意點好，張大哥，以後咱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我老覺得現在這樣怪怪的，怕被人誤會。”
張立達說：“我不怕。”
趙文婷都快哭出來了好嗎？她說：“我怕，你就當是替我着想，成嗎？”
等到趙光亮回來的時候，趙文婷就一把把床上的枕頭砸到他臉上。趙光亮是一臉莫名啊，他愣了幾秒然後說：“燒糊塗了吧，發瘋呢這是。”
趙文婷說：“你就是這麽随便的讓一個男人進你妹妹屋的？”
趙光亮一聽，原來是這回事啊，他說：“那不是張立達嗎？這人心裏有你，我讓他照看你一下應該沒什麽事吧？怎麽，他碰你了？”
說的是什麽狗屁話，趙文婷說：“但凡你有點腦子也不會做出這麽蠢的事，本來外面就有人在傳我倆的事，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和張立達單獨在一起，別人會怎麽想？”
趙文婷氣炸了，她覺得自己怎麽碰上這麽一個豬一樣的隊友。
“唉，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是累死累活想要幫助你回城，沒想到到最後落不到一句感謝，還要被你罵得狗血噴頭。”趙光亮委屈極了，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趙文婷見狀，氣也就消了不少，她說：“就事論事，能讓我回家我就得說聲感謝。對了，這事怎麽會這麽順利，我還以為至少還要弄個三五天呢。”
趙光亮說：“這還不都是因為人家陸明承，他啊，為了幫你都把書記打進醫院了，隊裏正研究怎麽處分他呢。”
原來是書記在這塊一手遮天，壓根就沒把趙文婷的名單給報上去，他被陸明承打了之後，事情就給暴露了。為了不讓自己的醜事曝光，只得把名字換成趙文婷的。
趙文婷感嘆：“也就陸明承有點腦子，不過這太傷了，我們得把他救出來才行。”
看不出有絲毫的感動，連親哥哥趙光亮都詫異了好嗎？
“妹子，這男人這麽仗義，你就沒想過他是因為喜歡你？”趙光亮忍不住了，這事他憋在心裏很久了。本來是答應了的事就一定要為人家保守秘密，可是現在這情況，要是再不讓趙文婷這個單細胞動物知道，他們舔狗家族豈不是太悲慘了嗎？
趙文婷說：“你說的沒錯，他是很仗義，但你要說喜歡，你确定他喜歡我？”
趙光亮都快撞牆了好嗎？
他說：“一個男人都做到這份上了，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麽？”
趙文婷苦笑不得，她說：“是啊，一個男人做到這份上，不是喜歡是什麽？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瑞瑞啊。”
噗……
趙光亮都快吐血了，他說：“趙文婷，你就是一塊榆木疙瘩，你沒救了。”
趙文婷說：“得了吧，趕緊把醫生給我找來，我還有事呢。”
她冷血的就跟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陸明承為了她要受處分，她就這麽不擔心？
沒過多久，趙文婷就說服了她的醫生，申請從知青裏挑一個人在路上護送她回家。她選了李小紅，理由是因為她不是和她一個地方的，所以就不存在是借故回家，而是真正為了照顧趙文婷，專程陪她才去的。
簡直是無懈可擊，上頭經過這麽一鬧，還真就答應了。
當晚，李樹苗，佟瑞瑞，還有李小紅過來看趙文婷，三個人都像是各有心事，趙文婷特意找了個借口讓瑞瑞先離開。等到只剩下她們的時候，趙文婷就說：“怎麽樣，小紅姐，準備好了嗎？明天一大早的車，今天你就早點休息。”
李小紅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她咬着嘴唇，似乎有話要說。
李樹苗忍不了了，她說：“我沒你這麽好的口才，文婷，你替我罵醒她。”
看樣子還是小紅不忍心打掉這個孩子。
趙文婷嘆氣說：“我沒話說，這是小紅姐的事，她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我知道孩子在她的肚子裏一天天的長大，他就是個生命，想不要他實在太難，所以小紅姐，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李樹苗驚呆了，這趙文婷是在幹嘛啊。
“不是，文婷，不帶你這樣的，你這是對她好嗎？等到幾年後，不，就是一年後，一旦孩子落地就有得她哭的，到時候才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因為孩子已經出生，你總不可能把他扔了殺了吧？小紅啊，我求求你，你就和文婷去城裏做掉她吧。”李樹苗說的都快哭出來了。她是真心把小紅當朋友啊。
李小紅說：“我知道你們都是在為我着想，可是……”
趙文婷說：“沒有可是，我現在沒時間勸你了，反正明天你走不走，我都要走，我不能辜負一個人，他為了讓我們回城已經在挨處分了，小紅姐，只要你良心上過得去，那你就留下來。”
她是這你會遞刀子，而且是一刀一刀精準無比的刺進小紅的胸口。
李小紅搖着頭說：“別說了，是我對不起陸知青。”
趙文婷說：“你好好想想吧。”
佟瑞瑞的眼睛到現在都還是腫的，趙文婷知道她是上半夜替她哭，下半夜替陸明承哭，這傻丫頭就跟眼淚不值錢一樣。她伸出手去擦佟瑞瑞的淚，輕聲說道：“別哭了，哭壞了小心變醜。”
佟瑞瑞說：“醜就醜。”
趙文婷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故意說道：“是因為這次我沒讓你和我一同回城嗎？”
佟瑞瑞指了指自己，說：“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小氣？趙文婷，你也太小看我了。”
趙文婷笑了笑，理解萬歲，她說：“我是故意這麽說的，這叫個人一路陪着我，我這病的嚴重性體現不出來。”
佟瑞瑞抱着趙文婷嗚嗚咽咽，她說：“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你啊文婷，這次你可是受大罪了。”
趙文婷拍拍佟瑞瑞的背，安慰她說：“我沒事，你別哭了啊，再哭眼睛就不是自己的了，你不怕陸知青不喜歡你啊？”
好像是戳中了她的淚腺，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從最開始的哽咽變承嚎啕大哭，都快把外面的醫生護士給招呼進來了，她說：“文婷，怎麽辦，陸知青現在也不知道被關在哪裏，我就是想給他送飯都不行。”
趙文婷說：“瑞瑞，你想救他嗎？”
佟瑞瑞想都沒想就點頭說：“想，我做夢都想。”
趙文婷說：“那你就按照我的辦法去做。”
第二天趙文婷就和趙光亮、李小紅坐上了回城的班車。
終于可以回家了，能見到奶奶，爸爸媽媽，還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家常菜，天知道她想這天想了有多久，這是她上輩子怎麽奢求都奢求不來的東西啊。趙文婷，人還是把目标明确點，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不是想回城嗎？她對自己說。此時的她其實心裏也在擔心陸明承的安危，可是她能怎麽做？無非是讓佟瑞瑞去游說自己的父母看看能不能幫到陸明承，除了這些，她自己什麽也做不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家庭，能搶到回城探親資格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估計連她父母也沒想到吧？窮人就得有窮人的覺悟，所以收起那些多餘的同情心吧，這些對于陸明承來說壓根沒用，還不如多想點辦法讓自己早點回城，這樣一來還或許能在城市站穩腳跟，回頭掙錢了再來請陸明承吃一頓飯，好感謝他多年前的出手相助。
老實說陸明承應該也不會稀罕她的這一頓飯吧？再說一年時間他父親就可以平反了，他呢，不出意外的話也是可以盡快回城，然後飛黃騰達成為人生贏家，哪裏還會記得她這麽一個小人物。擔心陸明承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他還有佟瑞瑞呢，而趙文婷呢，啥也沒有，全得靠自己，害，瞎操心個什麽勁，還是回憶回憶這段時間發生在他們那會有什麽大事發生，她也好逆天改命，說不定能正好改寫自己的人生呢。
重生就是有這麽一大好處，可以提前先知未來要發生的事。
趙文婷閉目養神了一會兒，腦海中則是像走馬燈一樣，把過去的事都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
終于她睜開眼，記起來還真有那麽一件事，趙文婷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她轉頭看向車窗外。而此時，一旁的李小紅也一直看向窗外，只是讓趙文婷詫異的是，她的身子在不自覺的發抖。“小紅，你是不是冷了？我這衣服厚，你把手伸到我兜裏面來。”
李小紅搖頭拒絕，她說：“不，我就是……”
害怕。
這個詞她都已經不想說了。
其實李小紅心裏挺苦的，極度缺愛的她不小心碰上了渣男，現在有了個孩子她也沒辦法把他留下來，她能向誰說？她們誰都在勸自己。
她是真舍不得孩子，有那麽一瞬間，她希望自己能一狠心拒絕別人，說孩子是她的，是她的骨肉，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關心她，但孩子能啊，孩子能給予她一切，她需要他。
可是她又是那麽懦弱，她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所以她只能上這輛車。看着旁邊的兩兄妹高高興興的回家，而她卻是一步步的走向深淵，李小紅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了！
趙文婷不是神仙，自然是想不到李小紅會有這麽多的思想變化，她用雙手握住李小紅，想将她焐熱，也希望能給她傳遞一些力量。
幾天後，
李小紅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這一刻她的心仿佛死了一樣。
護士讓她放輕松，說很快就好了。
真的嗎？？真的很快就會好嗎？
她咬着牙，希望真如她們所說，讓這場噩夢趕緊結束。
可誰也不知道，在手術的過程中出現了一點意外，她大出血了，婦産科的主治醫生趕緊過來，她打開病歷本，詢問着李小紅：“你是叫趙文婷，是嗎？”
李小紅慌了，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會有這麽多人進來，而至于她變成了趙文婷，原因則是剛才填表的時候她實在是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她害怕，覺得事情有一天會敗露，她在那裏猶豫了很久，後來是護士走過來催促她，實在沒有辦法她才填了文婷的名字，她想應該不會有事，等到今天一過，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可是現在是怎麽回事，李小紅慌了，像極了做了壞事然後被人發現了，她顫抖着的說：“我……我是。”
醫生說：“怎麽也沒個家人陪着，趙文婷，我們要給你做手術了，你的子宮，有可能保不住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