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縷月光
第十八縷月光
後廚的聲音驚動了店老板:“哎呦,這是怎麽了?”
店老板可能是中年發福個頭不高,肚子像是被吹起的氣球。
店員摳着手指無措的站到一旁,垂頭抹了兩下眼淚。
顧章和譚雅雅還什麽都沒說,後廚的廚師已經把事情經過全都重複了一遍。
“…小丹把開水灑到了客人手指上。”
店老板沒有糾結過錯,先是問了一句:“傷的嚴不嚴重,要不然去醫院看看吧?”
譚雅雅感覺已經好多了,這麽特殊的日子,也不想再添麻煩,于是搖了搖頭。
“你們這裏有燙傷膏嗎?就算不去醫院也要上藥。”顧章沉聲說道。
店老板趕緊吩咐後廚廚師去給買藥,這才轉頭說起自家店員。
“小丹,做事情不能這樣馬虎,趕緊給客人賠禮道歉。”
名叫小丹的女店員後退一步,90度彎腰鞠躬。
譚雅雅第一次受此大禮也是驚了一下,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撞到顧章身上,被他一把扶住了腰,随即見她站穩了,又快速松開。
譚雅雅沒忍住,心裏小鹿亂蹦了一下,連手指上的燙傷似乎都不怎麽疼了。
店老板還在斥責叫小丹的女店員:“…這也就是客人不和你追究,要是和你追究起來,或者你燙到了別的地方,那你可就要給人賠償了,幹活兒千萬不能馬馬虎虎,咱們是服務行業,态度要好,還要對客人認真負責。”
後廚廚師把燙傷膏買回來,顧章擠出一些褐色乳膏塗抹到譚雅雅燙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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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膏有一股冬天燃燒木頭發出的味道。
“還疼嗎?”
“不疼了。”
店老板斥責完女店員又轉頭向譚雅雅和顧章賠禮道歉:“小丹天生不會說話,我們也是看她可憐,這才給她一份工作,今天的事兒真的是很抱歉,這點錢就當做是給你們的賠償。”
店老板手上握着一卷錢往他們身上塞。
譚雅雅手上還抹着藥膏,連連拒絕。
“傷的不嚴重就算了,要是真的傷的很厲害,我們也不會善罷甘休,你這位女員工雖然是殘障人士理應得到社會的幫助和關愛,但她在工作上确實不太用心。”顧章肅聲道。
飯沒吃成,譚雅雅和顧章兩人在店老板的歉意中收下退回的飯費。
譚雅雅舉着受傷的手指,已經不怎麽疼了,剩下的是微紅腫脹的感覺。
“要是還疼就去醫院看一下。”
“不疼了,真的沒事了,不是還要看電影嗎?”
“都這樣了,還要看電影?”
“好不容易來一趟,飯也沒吃成電影總得看完吧。”
顧章不明白,她執着的勁兒是從哪兒來的?
“那你想看什麽?”
譚雅雅把提前查到的電影資料都在腦子裏過一遍。
“最近上映的有動畫片,恐怖片,愛情片,推理片和文藝片,你喜歡看哪種類型的我都可以。”
“那就推理的吧。”
雖然閑暇的時間都被他用來兼職,但顧章以前是喜歡看推理小說的,回想起來已經好久沒看過,做完兼職疲憊不堪,回到家只想躺下來休息,多餘的精力也用來複習功課。
周末的晚間看推理片的人不多。
譚雅雅不喜歡湊熱鬧,也不喜歡坐在中間,于是就選了偏後靠近過道的兩個位置。
拉燈後,電影開始放映,整個5號放映廳除了他們外還有兩對小情侶。
一對在前排中間位置,一對在最後一排靠牆的角落,都挨在一起摟抱着膩膩歪歪。
譚雅雅手上一杯可樂加一桶爆米花,是看電影的标配。
顧章手邊只有一瓶礦泉水,倒不像是來看電影的,像是在開會,雙手交握放在身前。
電影剛開場,譚雅雅就拿起爆米花一顆一顆嘎嘣嘎嘣的吃着。
黑暗像是會放大人的感官。
在昏暗的影廳,顧章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劇情當中,耳邊是嘎嘣嘎嘣嚼東西的聲音,前面是一對小情侶絮絮叨叨的交談聲,後方不遠處是衣物摩擦聲和水漬聲,時不時還有一兩聲輕哼。
他皺起眉頭,渾身不自在,實在無法忽視這些聲音。
幸好爆米花的咀嚼聲一直不停歇,而且譚雅雅的注意力都在熒幕和爆米花上,不然那些暧昧的聲音會使得倆人都尴尬。
熒幕的光影在譚雅雅臉上投射出昏暗的光源,她的睫毛很長微微上翹,一雙杏眼總是藏着好奇,盯着熒幕還不忘往嘴裏塞東西吃。
顧章喉嚨有些幹澀,發癢,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
“讨厭~”一聲暧昧的喘息從後方傳過來。
這回連吃爆米花的聲音都遮蓋不住,譚雅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想要轉回頭去看。
顧章心裏一跳,擡起手掌按住她的頭頂,阻止她轉過頭,對視上她不明所以的好奇目光,耳廓有些發熱。
他想緩解一下這莫名暧昧的氛圍但又無從開口,不知道怎樣轉移開她的注意力。
或許她已經意識到什麽,滿臉的震驚和局促,即使在朦胧燈光下也能看見漲紅的臉色。
顧章無奈往她身邊靠近些:“還接着看嗎?”
譚雅雅感受到吹進耳朵的氣,脖頸上激起細小疙瘩,輕咬一下下唇搖了搖頭:“不看了,出去吧。”
電影只看了一半就離開放映廳,譚雅雅感覺臉頰上還是火燒火燎的,垂着頭端着爆米花和可樂,根本不敢去看顧章。
心裏除了害羞和緊張還有一絲羨慕,大概熱戀中的人都是那樣的吧。
不知道顧章對待他的女朋友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也是那樣迫不及待。
顧章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水:“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個時間段的公交車上也沒什麽人,譚雅雅頗有心機的走向雙排座,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原本以為顧章會坐到外側的位置上,沒想到他走向了後一排,心裏有一點點說不出來的失落感。
但随即又釋懷了,他就是這樣的人,要是他哪天真的油嘴滑舌毫無分寸感,那也就不是他了。
還是把譚雅雅送到了小區樓下,看着她上樓。
譚雅雅跑回房間打開卧室的燈,目送着顧章走遠,然後才換了衣服到客廳去看電視。
“今天和林清看了什麽電影?”
譚雅雅有些心虛,摘了一顆葡萄吃:“動畫片,還挺搞笑的。”
“對嘛,有時間出去放松一下,就算是想提升成績,也不用每天都那麽熬,會把身體熬壞的,以你目前的分數,考一個差不多的大學還是可以的。”
說到大學,她的心往下稍微沉了沉,因為她知道顧章的目标一直是京大,光分數線就讓她望塵莫及。
擡眼看了一下表,還有兩個小時可以用來學習,葡萄不吃了,電視不看了,立馬就回屋去打開課本複習起來。
就算追不上他,也想争取和他考到同一個城市。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譚母注意到她手指上的傷。
“你這手是怎麽了?”
手指上腫起來兩個水泡,摸上去倒是不疼,那水泡又亮又大看着有些吓人。
“昨天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被水燙了一下,已經抹過藥了,沒事的。”
“怎麽沒去醫院?這麽不小心。”譚母還以為是她自己燙到的手,譚雅雅也沒過多解釋。
“沒事的,我再抹幾天燙傷膏。”
褐色乳膏散發着冬天燃燒木頭的味道,這個味道似乎就能代表顧章,給人一種沉穩,安心的感覺。
顧章已經送她回家過幾回,譚雅雅逐漸對他的家也有些好奇。
周三這天晚上罕見的沒有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
譚雅雅依舊等人都走了才離開,和顧章一前一後走出學校大門。
“那天的電影票可以給我嗎?”
電影是顧章去買的,所以電影票應該是在他那裏,譚雅雅想留着當個紀念。
“在家裏,明天帶給你。”
“你家離這遠嗎?”
“…不遠。”
“正好我有些餓了,今天爸媽都不在家,沒人給我做飯,要不去你家附近吃一口?你順便把電影票拿給我。”
“我家在老城區那邊,環境不是很好,你等明天我拿給你吧。”
“老城區我也不是沒去過,上次還和小叔一起去那邊的飯館吃了飯,味道挺好的。”
顧章走一步她跟一步,到了公交站,倆人一前一後上車。
車上人不少,上車後,顧章在前面帶着譚雅雅走到後車廂,公交車裏的汗味很濃,即使開着窗也有些熏鼻子。
可能正巧趕上下班高峰期,車裏沒有幾名學生,全都是穿着襯衫或職業套裝的打工人,坐車的都帶着藍牙耳機,面朝窗外,站着的一手抓着把手,另一只手刷着小視頻。
公交車上了立交橋後行駛速度很快,轉彎的時候,譚雅雅扶着把手也避免不了向一側傾斜,正巧撞入了顧章的身前,鼻尖蹭到他的校服,白襯衫是好聞的清香的皂液的味道。
影院中暧昧的嬌嗔再次在腦海中回想起來,不可避免的,臉頰再次滾燙,耳廓發熱。
扶着把手站直身子裝作無事發生。
穿過立交橋就駛入一片老城區,這裏的樓是掉了牆皮斑駁的灰白色,還有長年累月暴曬變成暗淡的粉色和藍色,舊樓的外面統一用彩鋼鐵皮圍繞着。
跟在顧章身後越走越熟悉,直到看見那個小飯館。